两天后,方寸拿到了安全局提供的资料。
据说,徐家是江南有名的世家,家主徐常宏为一省之长,权势滔天,而徐雅思则是徐常宏的侄女,在徐家犹如公主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人自视甚高,对一般的男人绝不会放在眼里,要接触有很高的难度。再看此人的照片,美艳中带着几分冷峻,果然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扑面而来。
“徐雅思……”
方寸把这个名字念了两遍,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的,但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没方法,还是按照安全局的设想先从同学做起,一步一步寻求接触的机会吧!
方寸翻到了海天大学的资料,原来这学校位于海州三大城区之一的海天区,占地两千多亩,始建于抗战时期,是一座有着七十多年历史的名校。
海大依山傍水,人杰地灵,七十年来走出了无数声斐海内的各类名人,其中有国际声誉的科学家、文学家也有数十位,而这些记录仍在不断刷新。
该校虽非清华、北大顶级学府,也是很多人打破头皮也要往里钻的一流院校,以方寸的条件能够进入这样的名校,可见安全局是下了大本的。
方寸的简历经过安全局的精心设计,据说在教育部门也进行了相应的安排,从资格上来说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唯一要担心的是他的学力,毕竟是个冒牌货来的。
按照安全局的设计,方寸应该在四天之后去学校报到。
突然要面临一个全新的局面,方寸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就像一个要离开家门的孩子,这种不安被感觉敏锐的归映雪察觉到了。
晚上教棋的时候,归映雪犹豫了很久才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呢?”
“啊?”
方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真被我猜中了!”
异样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归映雪连忙笑着说:“我不过是看你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平常截然不同,于是斗胆那么一猜。怎么,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莫非……”
“莫非什么?”
方寸心头突地一跳,难道被他看出来了?
“莫非是嫌我这里待遇不好,准备把我这个老板炒了另谋高就?”
“哈?”
方寸错愕不已,愣了半天才说说:“雪姐对我有恩,我怎么会嫌弃?只是……”
“只是?”
归映雪微笑地看着方寸,眼睛里有一股淡淡的忧郁在闪动。
方寸也是于心不忍,毕竟相处这么久了难免会生出一份感情,人与人的相交是一种难得的缘份,缘份尽时心里总会有些许惆怅。
想了许久,方寸终于说道:“是这样的,我的一个朋友使了门路,给我弄了一个上大学的机会,再过几天就要去报到了。”
归映雪的忧郁一扫而空,她高兴地拍着方寸的肩膀说:“傻小子,这是好事啊!哪所学校?”
“海天大学。”
“海天大学?”
归映雪略一思索,于是笑着说:“就在本市,很近啊!我虽然教你一些东西,可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如果你进了大学,就有机会接受系统的高等教育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你怎么还一脸愁容呢?”
“可是……”
方寸欲言又止,他总不能说去海大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去执行一项任务吧?将来任务完成就得结束学业,那时怎么办?
“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归映雪心里忽然有一种明悟:“莫非是对新的环境感到不适应?”
“嗯!”
方寸缓缓地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文化,现在突然叫我去上大学,我总觉得有些不安,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
“打住!”
归映雪阻止方寸继续说下去,她语重心长地说:“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定已经被上天赋予了某种优势,也一定会被安排到适当的位置,所以千万不要再说那样的丧气话。古语有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看,连古人都这么说了,你身上就一定有什么地方比别人长,只是还没有被发现。”
归映雪本来一句很平常的话,却听得方寸心怦怦直跳。
原来方寸突然想到上次去天香会所见亥千娇,亥千娇曾经手把他的家伙对他说,他那里尺寸过人。现在归映雪也这么说了,方寸下意识地认为她是意有所指,那尺寸过人的地方不由自主地起立致敬。
方寸慌忙按住那不断抬头的趋势,惭愧地低下了头,老脸通红如火烧。
归映雪和颜悦色地说:“你不用自卑,想想看自己到底有什么长处?一定有吧?我想每个人有都会有的。”
“没……没有!”
方寸额头顿时冒出了汗,他总觉得归映雪的眼睛里包含着一些特别的东西,好像已经看穿他的内心所想。
“没有?”
归映雪上下打量着方寸,意味深长地说:“不会吧,我看你至少身体就比一般同龄人高大,强壮有力……”
“不!”
方寸马上惊叫出声,他以为归映雪已经看出他身体某个部位的不安分之处,在极力否认的同时用两只手按住了。
归映雪继续说道:“……进了大学之后,说不定可以在体育方面有所发展。不?为什么不呢?我看你语无伦次,一定有古怪!”
“没……没什么!”
方寸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原来归映雪在说这个,害他以为自己已经丑态百出了。
轻松过后,方寸又开始在内心里自责:雪姐那里明明是谆谆教诲,自己怎么老是往歪处想?自己的内心竟如此阴暗,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好了!”
归映雪劝解了半天不起效,便笑着说:“这些话你现在不明白,以后会明白的。人与人的相处即是缘分,有聚就有散,有合就有分。缘分到了便会相遇,缘分尽了就会分离,因为分离的痛苦,才能彰显出相聚的可贵。”
看到归映雪如此强颜欢笑,方寸心头很不是滋味。
沉默良久,他忽然抬起头来,眼露坚毅之色:“可是雪姐,我舍不得离开你!”
方寸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心中隐藏许久的心意,然后低下头,偷偷地用眼角瞄着归映雪的脸色。
归映雪倒不料方寸突然告白,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方寸连忙补充道:“当然,我是舍不得跟雪姐学习围棋的机会。”
不说还好,这样一说倒真有欲盖弥彰之嫌。
归映雪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看穿一切的玩味之色,笑道:“其实我也舍不得你离开——当然,我是舍不得和你共同探讨棋艺,教学共长的机会。”
方寸脸上一红,归映雪越是这样说,越证明她已经听明白自己的话外之音,只是她的话非常技巧,让自己不致产生歧义,又无以自明。
归映雪语气温和地说:“不用担心,你只是去上学,又不是去坐牢。而且我听说海天大学离这里又不远,有时间还能回来看看,我这里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接下来的几天,归映雪表现得一如往常,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过方寸从她杂乱无章的棋路和语无伦次的讲解中,感到一股莫名的烦乱。
也许是自己突然离开的缘故?
方寸不敢确定这是否代表着那说不出口的原因。
再者他虽然对归映雪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愫,但从心理上还没有准备好。那个字之所以说不出口,不是因为心中没有感觉,而是感觉太沉重,以至于稚嫩的肩膀还无法承担。
方寸终于还是离开了。
只是少了一个人,店里竟然像是被抽掉了空气一般死寂。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窒息而死!
归映雪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认真备课。只是似乎并无效果,只过了几分钟就又开始走神,写的什么东西自己都不知道了。
阿琪若有所失地问道:“雪姐,寸头哥去什么地方了?”
“他啊,听说去上大学了!”
“就他?”
阿琪一脸不信地说:“满嘴的粗话,初中有没有毕业都难说,上的哪门子大学?”
“听说是朋友走了门路!”
“什么?他记起从前的事了?”
琪惊讶地问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阿琪的话使归映雪心神一动:对啊,他已经失忆了,哪里来的朋友?
难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可看样子不像啊!
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黑白之间呆着,也没怎么出去过,他是哪来的朋友?这中间有可疑!
归映雪眼前霍然开朗,脑海中仿佛有一扇大门被打开,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在心头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