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反驳道，“我还没见过我师父，还不能确认你到底是谁，万一我喊错人了，师父会生气的。”自从珊珊入了曹府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师父华佗，便是曹操回来了，华佗也被留在了军营之中，并没有回来。而后珊珊就被一直禁足，也没能见到师父。
郭嘉泯然一笑，“听师兄说起你来，总说你胆大妄为，看不出你竟然还怕你师父？”
“师父待我极好，我为何要伤他的心？”珊珊反问郭嘉，她虽然不够聪明却也能感觉出郭嘉的身上有很多的秘密，神秘的气息会吸引她靠近探索，也会令她多生出几分警惕来。她在密宗从未见过郭嘉，也从来都没有听到师父和左慈大师提过他。
郭嘉也没有要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的意思。当珊珊和郭嘉走出曹府二门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袅娜的身影在门后等待。
这个女人郭嘉并不认识，看装束应该是曹府的姬妾，但珊珊却知道，压低声音对郭嘉解释道，“这是卞夫人，府上二公子、三公子和四公子的生母。”
郭嘉和珊珊低身行礼，“见过卞夫人。”
卞夫人客客气气地回礼，“郭先生客气了。妾身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和郭先生说，不知道郭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话虽然是对着郭嘉说的，眼神却看向珊珊，言下之意是让珊珊先离开，郭嘉明白，珊珊更明白。
“父亲让我送先生回偏院，若是先走了，只怕父亲又要责怪我无礼了。”珊珊露出为难的神色，曹丕昨日来找过她，她便已经清楚了卞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卞夫人丝毫没有气恼，反而淡淡笑道，“二姑娘若听着倒是也无妨呢！在你父亲那里，还能美言几句才好。”
呵呵，威胁人啊。珊珊想，谁要替你美言啊，到时候你被拒绝了倒是要自己惹得一身骚。
识时务为俊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卞夫人一边微笑一边等着珊珊的离开。
偏偏珊珊不喜欢示弱，“那夫人就说吧，若是父亲问起，我自然是要为夫人和郭先生作证的，免得有旁人污蔑了夫人。”珊珊笑得一脸天真。
卞夫人的脸却差点没绿了。
卞夫人是想要让珊珊在曹操面前替曹丕美言几句，珊珊却可以曲解了卞夫人的意思，让卞夫人一愣，一时都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当年卞夫人一直不被允许入曹府内，也是因为她倡家的身份，曹家的长辈一直觉得她的出身不干净，连曹丕的出身也连带着有几分质疑。这是卞夫人最尴尬的痛处，却被珊珊无意间给点了出来，脸色登时就有些不好看了。可是碍于郭嘉还在眼前，珊珊又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女童，说话也客气谦和，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又不能责怪她不懂事。
可是卞夫人终究是卞夫人，在后院里混迹多年的人，马上就恢复了常色，笑颜盈盈地对郭嘉道，“先生的才学，妾身也十分欣赏，当日先生救下了小儿，妾身也感激不尽。”
郭嘉并没有丝毫傲色，淡然道，“使君已经替夫人和公子谢过了，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郭嘉也没有拒绝别人的道谢，只是接受了曹操的，不接受卞夫人的罢了，也算是不卑不亢。
卞夫人并不放弃，“小儿甚是敬佩先生，也常常惦念先生的恩德，若是有幸能得到先生教导几日，妾身更是感激不尽。”
“夫人客气了。”郭嘉并不接招，“二公子聪慧坚韧，早已在在下之上，在下并无什可教授的。二公子是使君的子嗣，使君自然还是关心公子的，若是夫人挂心，不妨和使君仔细商量。使君自然会替公子寻得良师。”
“先生太过自谦了，先生的高才众人皆知，二公子若是能拜在先生的门下，妾身觉得荣幸之至。”她都把态度放得那么低了，显得若是郭嘉不接受，就是倨傲不给面子一般。
珊珊觉得卞夫人果然难缠。能端得起身份，又能放得下身段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郭嘉一直保持着淡淡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卞夫人的态度而改变，“夫人真是说笑了，使君门下还有许多比在下更有才学之辈，在下不过是初出之人，不足以让夫人上心，何况资历不足，学识鄙陋，二公子若有心，自然配得上更好的。”
卞夫人看着郭嘉，眼神中出现了些许不满，不过她倒是掩饰得很好，仿佛并不在意郭嘉的拒绝一般。
“郭先生真是品行高洁，妾身佩服。将来小儿若能留在先生门下教导，还请先生多多费心。若不幸不得先生指教，也请先生平日里若见得不足，能够不吝赐教。”卞夫人微微俯身，“还请先生能够不要拒绝。”
珊珊感慨，卞夫人还是不肯放过郭嘉，只怕接下来会去求父亲，将此事定下，好让郭嘉无处拒绝。她还是想要拉拢郭嘉呢！
郭嘉并没有拒绝，“卞夫人高抬在下了，二公子聪敏，自然一点就通。”旁人送来的好意，若是一再拒绝，只怕是要得罪了卞夫人。郭嘉新入曹家，并没有这个必要。何况只要不是自己的学生，教导与否也不过随心而定罢了。
卞夫人也没有再勉强，微微低身行礼便离开了，走之前还深深地看了珊珊一眼，珊珊低着头装作自己神游天外，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良久，郭嘉拍拍珊珊的肩膀，“回去吧！”
对于卞夫人，珊珊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要得罪卞夫人，但也不想要与之交好，显然卞夫人也没有任何意向想要交好珊珊，甚至彼此之间还要隐隐的敌意。珊珊的敌意来自于她对卞夫人伤害腹中幼子的怀疑和警惕，而卞夫人的敌意来自于何，却不得而知。
穿过竹林的时候，郭嘉开口问珊珊，“你喜欢曹家吗？“
“一半一半吧！”
“那你还要入曹家？”
珊珊笑得有点无奈，“这个决定不是我做的，何况我很喜欢父亲，他很爱护我，弥补了我没有父亲的遗憾。”何况，无论她生存于什么地方，都只是随遇而安的心绪罢了。
郭嘉表示理解，他幼时也丧过父。
“可你知道，从你认识使君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了。你并不属于这里。”郭嘉说得云淡风轻，让珊珊有些捉摸不透他今日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
“那你又怎么能知道？”珊珊反问他，“你有什么证据呢？”
郭嘉面对珊珊有些冲的语气，并不生气，“密宗本就是为了维护命定天道而立足于世的方外宗门，自然有不能为人知的办法知晓。你是外门弟子，自然不清楚。可你要清楚，你的存在本就是在天道之外的意外，你的任何行为都有可能影响到了命定。”
珊珊并不否认他说的事实，“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些吗？”
“不，我来，是为了要挽回你的错误。”郭嘉很是慈爱地揉揉珊珊的脑袋，提醒她，“卞夫人不简单，你要格外对她留神一些。”
珊珊本来还有一些生气，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莫名消了气，不论郭嘉说的话有多么让她不爽，他都是为了她而来，她感受得到他的真诚。
珊珊撅着嘴道，“你还担心我，你应该先担心你自己吧！卞夫人摆明了是要拖你入水了。”
“放心吧！我自有应对之策。”郭嘉丝毫不担心今日的插曲。
珊珊觉得自己的关心落了空，“算了，我已经把你送到了，我得回去了。”
珊珊转身就走，郭嘉忽然唤住了她，“珊珊，还有一件事情，关于曹冲。命定之中这个孩子是胎死腹中的，但却因为你的缘故活了下来。天道命定的偏转都是需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珊珊皱眉，“我要付出代价吗？什么代价？”
“未必是你。也许是他的生母，也许会是身边任何一个亲近的人。天道的秘密，谁都无法测透。只是我要提醒你，那个代价不会轻。”郭嘉难得严肃，语气仿佛是在警告珊珊。
人无论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珊珊不相信，“难道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存在于命定天道之外吗？”她是穿越而来，环夫人也是，“那环夫人呢？”
郭嘉摇头，“她和你不一样。”
“可是分明左慈大师也曾说过，我的存在也是在天道命定之内的许可，我也有自己的命定。”珊珊反驳郭嘉。
“可你还不知道，哪怕是天道也有漏洞，这是老师很多年前发现的。”郭嘉仿佛是在描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珊珊却捕捉到了他垂下的眼帘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是凄然，还有一种悲哀。
珊珊觉得自己仿佛在那一瞬间被那个哀伤的眼神击中了心底，下意识问出了口，“怎么发现的呢？”
“老师无意间救下了一个和你一样处于天道之外的人。”
“那他后来呢？”
郭嘉笑得有些勉强，“后来，就再没有见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