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正在练刀的临安若有所感,手一松,刀掉在地上,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落。
她头上有一根因果线消失了,线的那一头,是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去了。
一股难言的悲伤将她包围,她第一次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就是漂泊的游子,一下子失去了跟。
太叔衡原本在陪临安练刀,却见她突然停了下来,手里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这是太叔衡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失态的样子,如此脆弱如此猝不及防。
她向来是理智又淡然的,面对别人她如同戏外之人在观看着一场盛大演出,时不时鼓掌喝彩,却只是作为一个观众。
她的心封闭的很紧,也很小。她所表现出来宁静淡然都是由习惯形成的伪装。也只有她握着刀的时候才会显现出锋利的一面,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她就安静的站在那里,周身弥漫着悲伤和孤独的的气息,哭的悄无声息。
太叔衡的心就像被重锤砸到了一般,一股难以抑制的心痛弥漫至全身。
他走向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安慰,也没有劝说,他只是走上前,和她一起分担那份悲伤与孤独。
她的情感是压抑着的,她没有崩溃,也没有嚎啕大哭。
这个世界再没有像师父那样无条件包容她的人了,她再没有人可以让她肆无忌惮的撒娇了。她又是一个人了。
感受到她的悲伤,太叔衡抱的更紧了些,也没注意是否把她勒疼。
临安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他的下巴靠着临安的头顶。两人就像是风雪中互相取暖的旅人,以那并不算炽热的温度温暖着彼此。
直到临安泪不再流,他才松开手。
临安的双眼通红,泪已经不再流了,她伸手抱住了想要松开她的太叔衡。
“让我抱会。”她的脑袋靠在太叔衡胸膛上,声音沙哑,还带着点哭腔。
太叔衡一手抱着她,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发丝,无声地安慰着她。
良久,她松开手。除了眼眶有点肿,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太叔衡这才开口询问,声音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我师父,走了。”临安一提到师父,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想落下来,她抬起头,不让眼泪再落下来。
师父最害怕她哭了,他一定不想见到她哭。
太叔衡虽然猜到了,但听临安说出来,还是特别的悲伤。
他也是见过那位天星子的,在他还小的时候。那时的记忆已经不清晰了,只记得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
他的感情特别稀少,在临安出现之前,也只有师父被他放在心上,而现在,又多了一个天星子。
不是因为他是师父的挚友,而是因为他是临安的师父。虽然他已经逝世了,但不妨碍太叔衡将他放在很高的位置上。
“我们动身回祁连吧,回你的道观里。”
临安摇了摇头,“师父不在那里,我现在回去也没有意义。”
“师傅他曾经说,等他要死的时候,他要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自己葬在那里,不需要去祭拜,只需要将牌位放在案堂上,与历代师祖一样。”
“师父走的时候一定将自己的牌位摆上去了吧。我这个徒弟连给她送终都做不到……”
临安的声音越说越低,豆大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落在了地上。
太叔衡陪着临安静坐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尽黑临安才回过神来。
锦鲤早就准备好饭菜了,看临安状态不好也没敢喊人吃饭,此时蹲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坐在院里的两人。
“饿了没有,吃饭吧?”
“嗯。”临安木然的起身去吃饭,原本香喷喷的饭菜吃下去却如同嚼蜡,吃了几口,便不想再吃下去了。
夜晚,满天繁星。
这个世界的星空与地球的星空很不一样。大大小小五光十色的星点充斥着整片天空,绚丽异常。仔细观察,有些星点甚至在移动,只是移动的不明显。
临安坐在屋顶上看着星空,脑子全是当初师父教她认识星宿的场景。
“天上每一颗明亮的星辰都代表了世上每一个在发光的人,他们发出的光越亮,代表他的那颗星辰也就越亮。那些庸碌无能碌碌无为的人是没有资格点亮星辰的。”
这是师父的原话,临安一开始是持否定态度的,但自从她认知的越多之后,对此便深信不疑。
太叔衡在院子里看到了坐在屋顶上的临安,他一个跃起,踩在瓦片上,在临安身旁坐下。
“师兄,你说这世界有神明吗?”
“我觉得是有的。”
“如果有的话那师父要么是已经投胎转世,要么是到了祖师坐下吧。”
“如果投胎转世了那一定是个富裕人家,不愁吃穿,锦衣玉食。”
临安的手撑着脑袋,脚下的瓦片被踩碎好几片。
太叔衡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无声的安抚着。
“天上每一颗星都代表着一个发光的人。”
“那颗星星代表着我。”临安指着距离星群颇为遥远位于天空边际的一颗星,那颗星发着蓝光,并不耀眼,也并不明显。
“原先在那颗星旁边有一颗闪亮的大星星,那是我师父。现在这颗星消失了,看不到了。”
太叔衡看着临安指着的方向,那里位于星群偏僻的角落,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那一颗星孤零零的在发着光。
“我的星在哪?”
“你的星在那。”那是一颗闪亮的红色星星,位于星群的边缘,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移动着。
“几个月前它在那里,现在它移到了这里。”临安指了一个颇为遥远的方位,那是药谷星群所在,这颗星曾经呆着的地方。
而现在,它跨越万千星河移到了这里。这个位置离临安的那颗星辰并不远,它在缓慢的向它靠近着。
太叔衡看着天空,众多繁杂的星辰消失不见,在他眼中,只剩下两颗星。
“它在不断向你的星靠近。”
“一颗星消失了,会有另一颗星来到你身旁照耀,不管距离有多远,要跨过多少星河。”
也请你,向我移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