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和徐纹都是徐曼锦的私人助理,她们的工作是处理徐曼锦一切生活方面的杂事以及打理她的个人资产。
徐清从九岁的时候就作为徐曼锦的助理候选人之一陪伴在她的身边,那时候徐曼锦只有三岁,身边还有徐纹以及其他十个年龄七到十三岁的小女孩。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孤儿。被徐家所收养,在徐家得到最良好的教育和物质需求,要求舍弃过往的一切,包括自己本来的姓氏,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在将来更好的服务于徐家的二小姐,徐曼锦。
那个时候不是不愤恨,不是不嫉妒,凭什么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能够这么理所当然的享受一切,甚至还要剥夺掉她们仅有的一样,她们的名字。
徐家的子息单薄,父辈的直系的血亲只有徐曼锦的伯父和父亲两个,到了她这一代也不过是她、她的哥哥徐熀月以及堂姐徐梓昕三人。那时候徐梓昕刚满十岁徐熀月九岁,一大家子都住在徐家的祖宅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热热闹闹。
徐曼锦的伯父从政父亲从商,作为他们继承人的徐梓昕和徐家二房里的两只从小请的就是不同的老师受的是不同的教育。但是无关是否是亲生兄妹,年纪相近的总是比较玩得来,即使只是打架。于是徐清最常看到的就是徐曼锦端坐在沙发上,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徐梓昕和徐熀月两人把
家里弄得鸡飞狗跳,也不说话也不会闹,只是睁着一双大眼就这么看着,微微的笑,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那时候她才三岁,每天一睁眼就要开始学习礼仪,学识字,学算术……然后越来越多。即使这样,徐清却觉得那是徐曼锦最幸福的时光,因为至少那个时候她还能与家人在一起。她八岁那年和李氏的太子爷订了婚,就在外面所有人都羡慕这个女孩将有享不尽荣华富贵一生的时候,
徐家的各方管事和下人们却都知道,徐家下一任的两位主事已经选定,徐家的二小姐从此不过是一颗无关紧要的废棋。
然后伯父升迁调至B城,徐梓昕一家随之搬离祖宅。商人趋利而行,没隔多久徐曼锦的父亲也赶至S国去暂居牟利,而徐夫人向来无法离开徐先生,彼时S国正战火纷飞多方暴乱,他们只能忍痛留下年幼的儿子和女儿。直到徐曼锦十岁那年,那一季正是桐花烂漫,后山满栽的梧桐怒放得把整座山都染成了苍白,再没有花比它开得更惨烈,再没有花开得比它更不顾一切。在这满目的苍白色里,徐曼锦伏在二楼走廊的雕花阑干上跪坐在地,眼睁睁的看着载着徐熀月的车渐行渐远,从此,在这个巨大而冰冷的牢笼里,真正姓徐的就只剩下她了,只剩下了她。
那一夜,徐清没有睡,她默默的跟在徐曼锦身后把徐家的每一个角落完整的走了一遍。在那个无比宁静的夜晚徐清忽然觉得走在她前面这个小小女孩其实和徐清自己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她如此的哀伤,却从小就被教育着不要轻易的流出泪来。第二天,又是照常的上课,从各国的礼仪和社交语言到美术声乐金融政治数学,总是避不开的枯燥与乏味,一遍又一遍。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不一样,就像是她三岁的时候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哥哥姐姐玩闹一样,不说话不闹,只是再也不爱笑。渐渐的徐曼锦身边就只剩下了她和徐纹两个,有的人是对这样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坚持不下去,有的人是因为做了不好的事情而被驱逐。
徐清和徐纹都有着各自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徐清是为了摆脱掉曾经即使在梦中都如影随形的贫穷和饥饿,所以只有不断的逼迫着自己去学习去努力。
那么徐曼锦呢?她只是习惯,只是别无选择,她被困在这四方的天地里进退不得,没有梦想,没有自己的喜好,不会为自己寻找乐趣,华服珠宝、金银美饰对她而言毫无意义,那时候她甚至不知道钱长成什么样。她不出门,不去结交朋友不去KTV不去血拼不去旅游,每天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连上网都只是为了能和徐家的其他人视频!她一直觉得她会被遗弃在原地是因为她还不够优秀,是她罪有应得,所以从不去抗争,也不会为去自己索要什么,只是生生受着,愈发的努力。即使她想要的也只不过是那些人能偶尔回来多看她一眼和她好好的说一句话。最贪心也不过就是能有一个人对她说:曼锦你是我的宝贝,我爱你。
直到徐曼锦十五岁生日那天袁凤僖想给女儿一个惊喜而忽然跑回家的时候,当她发现徐曼锦对待她只是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生疏有礼的时候简直要崩溃了。徐曼锦的笑容徐曼锦的言语就好像只是一个设定好的完美机器,她连回答亲身母亲的话都是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并不是不爱这个女儿,只是太理所当然的给她安排了他们觉得最好的生活,只是太理所当然的为了让她以后的道路走得更一帆风顺而强硬的给她灌输太多其实并不需要的东西,而他们一直生活得太匆忙,他们的世界太大太大,大得只能偶尔抽出很少很少的时间去思念这个女儿。当在视频上看到她似乎仍然有条不紊的过着最宁静的生活的时候,他们居然觉得很欣慰。还有什么能比看到自己子女平安无事长大更令人欣喜的事呢?以至于忽视了这么大的宅子里她一个人是如此的寂寞,没有玩伴,没有可以倾诉撒娇的人,所有人的回答都只是冷冷冰冰的一句:“是,二小姐。”
他们把S国的生意丢给助理马上回到了A城,希望她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样与常人交流所以安排她去念大学。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去表达自己的爱意,一切都还来得及弥补不是吗?
现在,终于,当徐曼锦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看着她能很自然微笑的时候,徐清也缓缓的绽出笑容,“早上好,二小姐。”
只要您能够一直这么笑着,那么无论多么阴暗多么肮脏的事都由我来承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