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老者坐在石桌旁,望着头顶明亮的月光,若有所思。
“唉···”良久之后,他终是叹了一口气,仰起头,饮下一杯浓酒。
这个孩子,终于还是要走了啊,一抹真正属于老人的寂寞,浮上了他苍老的面容。
他摇摇头,“真的是老了。”
想当年自己也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啊。
应该是,灭门不眨眼吧。
想起自己年轻时的张狂与狠辣,他也不得不感叹燃烧不起年少轻狂时的热度了。
不过他却担心方化天,或许,连方化天自己都不知道吧。
五年了。
五年前,他接连几句废物,将方化天的血性激出,化作成为强者的渴望。
“老朽费尽心思,却不曾想到,竟是救来一个废物!哼!
你不是废物?你明知逝者已矣,却不敢承认,明知妖怪作孽,却不敢报仇,你不是废物,难道老朽是?
靠他人之力,却不肯自己变强,废物!”
原本,他以为五年时间能够将方化天心中的仇恨淡忘些许,可是。
或许连方化天自己都不知道吧?
这五年里,有多少个夜里,他没有意识的呢喃着某些名字,有多少个噩梦,在他大声哭喊中都没有醒来。
方化天不知道,可是,他知道。
如此执念,在平日里却是没有显露丝毫,换了旁人,恐怕真的会以为这个孩子已经相安无事了。
这个孩子的心性,有些过了啊,他才十三岁。
心有执念固然是好事,可那执念若掺杂了过多怨恨,恐怕日后突破之时会有心魔干扰,说到底,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
想要成为强者,手刃仇敌,谈何容易。
想到那仇敌,老者苦涩的闭上双目,五年前那一幕,又何尝不是他的噩梦,又何尝不让他寝食难安,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怎么就除之不尽呢!!!
他可没有认为,五年前那一些,会是最后的漏网之鱼,这世间如此辽阔,有一处漏网之鱼,便有两处,甚至第三处!
这片天地,到底遭受了什么诅咒啊······
“出来吧。”老者说,“这么久了,腿也该麻了。”
“咳咳···”几声干笑从不远处灌木丛后传来,然后一道身影窸窸窣窣的踩过枝叶走到石桌旁坐下。
“大晚上您不睡觉。”方化天目光落到石桌上,一个酒壶,两个酒杯,师傅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来了?
“这酒杯,不是留给你的。”老者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方化天听后一怔,然后说,“这山里还有别人?”
“是心里有。”老者抬头望向月光,嘴角微微掀起,“本来是给他准备的,却发现,心中,不止一人,可是酒杯却不够一人一个,索性便宜你了。”
他拿起酒壶,给方化天倒了一杯。
“师傅,也有很多朋友吧?”方化天把玩着玉质酒杯,没有喝,他可不知道,这一口下去会不会直接醉倒了。
“是有不少啊。”他的声音飘渺,让人捉摸不透,“可惜有的却不能相见了。”
方化天默然,这句话他听懂了。
气氛尴尬下来,只剩下老者不时举杯独饮然后倒酒的细小声音。
“你体制属金火,适合掌控原始金灵和火灵,有机会的话,多弄点金灵炼化,好处是有不少的。”老者打破了沉默,醉醺醺的说。
方化天不留痕迹的打量他,心想应该是醉了,凭师傅的修为肯定是不会醉,想来是没有用源气抵挡酒劲。
方化天摇摇头,“多弄点?原始金灵又不是大白菜,上哪儿弄去啊?”
“倒真是比大白菜还不如,呵呵···”或许是真的醉了,他说的话里带着癫笑,在方化天看来,更像是一分张扬,真正属于这个老人本身的张扬。
“至少那大白菜我还没吃过呢,哈哈!”老者仰起头,又灌下半杯,那酒壶里的酒,好像永远也喝不完似的。
“白天我给你的东西里,有一些金灵的线索,至于火灵,就不要去炼化了。”
“为什么?”
“不要多问。”
老者摇摇晃晃的直起身子,拂拂长袍,脚步浮沉的走向自己的茅草房,应该是去休息了。
方化天还是端着杯子,忽然心动,仰起头喝下杯中酒液。
“呼···”
味道还不错,酒香浓郁,入口微辣,回味甘醇,酒液进入肚中微热,浑身舒畅。
只可惜,量少了一些,方化天抬起酒杯看了一下,原来如此,杯口之下只是磨出了浅浅凹陷,装不了多少酒,怪不得师傅喝了一晚上。
他拿起酒壶,放在耳边摇晃了几下,里面空空如也,便不甘的放了回去。
然后他目光一亮,猛地起身,然后才发觉只是那么一小口就醉的有些迷糊,他提起源气运转一圈,让自己清醒了几分,抬腿迈出,以不比老者好看多少的步伐向前走去。
他的头挺得直直的,认准了一个方向,像是有什么目标在吸引着他,那里,只有师傅,和师傅以为不知道的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酒窖!
翌日清晨。
“呃。”方化天抱着手臂低头看正蹲在地上忙碌的师傅。
“您···”其实他想问您到底会不会阵法,因为据他所知师傅应该是不精通阵法,但是并没有说出来,万一他爱面子再骂自己一顿就不好说了。
为什么他知道师傅不精通阵法,因为他无聊翻阅师傅的藏书的时候得知,这世间修炼者并不是只走武道一途。
有专门修炼精神力,隔空控物,其中高手不比武者差,除此之外,符箓,炼丹,铸器,奴兽,幻术,阵法,傀儡,机关都是可以额外的手段。
不过,这些年他都没见过师傅有什么其他长处,除了会采药酿酒,会炼个半吊子的海髓幽金丹,换句话说,他老人家只会练武。
“等着!”老者低头摆弄着灵石,额头上带着细汗。
不知道老家伙要是知道了酒窖让我给搬空了会不会打死我,方化天暗自想道,然后他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老头。
“非要走传送阵吗?”
“我送你走你再认路回来怎么办?”老者阵阵有词。
我又不是属狗的······
“好了!”老者按下最后一块灵石,拍拍手。
在那最后一步完成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的刻痕闪起了亮光,镶嵌在各处的灵石都开始融化,极速的消耗着储存的能源,强烈的白光笼罩在方化天身上。
老者犹豫了一下,取出一枚黑色石符递给方化天。
“等你实力足够,若是有机会见到它的主人,告诉他,多年未见···老友甚是挂念···”
“去吧···”
“我去哪儿···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