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前台的时候笑着抛了个飞吻，“今晚来接你。”Mike回了办公室，长腿伸在桌上，背靠着转椅。
当然不可能因为她眼睛很美。她已经不记得他了。他还记得。
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笑容。
看见她斯文有礼的表情，真想把她的面具摘下来。
高曼君有些沮丧，出门的时候长长吐了一口气。忽然脚边一疼，低头一看，一个小屁孩撞了上来。
大约才三岁的样子，白软软的小爪子揪住她的裤子，抬头看了她一阵，忽然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妈妈！”
瞬间石化。周围脚步匆匆的路人都回头看她一眼。她忙蹲下来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我不是你妈妈！”
他的眼睛瞪得更圆，两只手抓住她的手，“唔唔唔”要说话。高曼君警告他，指着街边的垃圾筒：“说话声音大了，我就把你扔到那个垃圾筒里。”
小屁孩被吓到，一下子温顺得像绵羊，猛点头：“嗯嗯嗯，不大声。”
高曼君这才微微松了手，小屁孩也没再爆发，只抓紧她的手，“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高曼君低叫：“说了不是你妈妈。去找你妈妈，别拉着我。”
小屁孩呆了一呆，扁了扁嘴，高曼君有些不知所措，小孩子是她不擅长的领域。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小屁孩“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用小拳头打她：“妈妈不要我，妈妈不要我了……”
高曼君想冷下心肠走人，可看见他可怜兮兮地抽着气，哭得嗓子都哑了，有些不忍，叹了口气：“烦死了，好了好了，带你去找妈妈。你叫什么？”
小屁孩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眼睛一下子弯起来，“蝌蚪！”
小蝌蚪找妈妈？高曼君的嘴角有种想抽的冲动，“真名，小屁孩。”
小屁孩歪头想了一会，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蝌蚪！”
“……”
高曼君任小屁孩抓住自己的裤子，放慢了脚步，走去MCK的咨询处问了问，一无所获。又留了联系电话，才和小屁孩出来。
小屁孩一问三不知，乖乖地跟着她身后转。她在附近的转了几圈，也没见到焦急找小孩的妈妈。她蹲下来，恶作剧地掐住他的脸：“你妈妈不要你了。”
小屁孩这次居然不哭了，撅起嘴巴，表示不屑：“哼，我不是小孩，不被骗！”
她一下子笑倒。
其实把他领到派出所就好了，可是总觉得……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会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躲在电话亭，寒冷的飘雪中呵着手的自己。
被抛弃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她吐了一口气，无奈地揉揉他的头：“好吧，带你回家！”
小屁孩显然过惯好日子，对于破烂的窗帘、杯面、狭小的房间，都大大的不满。不时指手画脚：“这个好破！”
高曼君戳他的包子脸，“不住就滚蛋。”小屁孩扁了扁嘴，不说话了。她满意地点点头：“乖。”
和小屁孩生活的日子，并不算很轻松，她忙着赶交翻译稿的时候，经常三四点才能睡觉，电脑的屏幕经常会把他弄醒，但是他离奇地很乖，只不爽地嘀咕几声，就翻身继续睡。
她吃杯面无所谓，但是有个小孩子，就要常常去超市买点有营养的东西给他吃。小屁孩一点也不好伺候，但就是这样的依赖关系，让她莫名地生出了一点温情。
一直寂寞的生活，突然像多了一道亮光。但不得不考虑更多的，小屁孩总不能一直像宠物一样陪着她，没有他的人生。
她帮他盖好了被子，凝视着他的睡颜。
林江死了，林随走了，父母双亡。她统统接受得了。她不再怕失去什么，是吧。所以她还是去报案了。
刚走出派出所门口，手机就震动了，看是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喂？”
“你好，高小姐，我是MCK的，想通知你，你的面试通过了。请问你什么时间来签一下合同？”
高曼君有些意外，“嗯，明天可以吗？”
“好的，那我们约明天早上十点，有没有问题？”
“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高曼君心情大好，回家抓了小屁孩，直奔超市。
小屁孩还睡得模模糊糊地，有气无力地跟在超市的购物车后面走，“妈妈，我想吃巧克力了……”
再高兴也不忘欺负小屁孩，“不准。对了，牛奶要买了。”她推着车，准备往货架走去，脚步一时停住了。
小屁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高大挺拔的男人推着购物车在前面走过，旁边的女人一脸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
小屁孩抓了抓她的裤腿，“妈妈，我要吃巧克力。”高曼君“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推了车子就走。
超市里的音乐播放着很久前的老歌，声音轻柔的女声在广阔的超市回荡。她一点细听的心思都没有。
林随，不，应该叫周随了。这么多年，她才第一次看清他的脸，三十岁的周随，比以前更高大，也更成熟了一些。脸上是一丝不苟的干净整洁，不笑的时候还是异常冷淡的表情。
她恨着他，躲着他，对他的情绪复杂得自己也分辨不清，这一刻，却发现自己还在想念他。他呢，虽然没有结婚，女伴早就换了一个又一个。杂志上的绯闻变化速度也是超乎她想象。他早就轻松潇洒地让往事过去，只有她还留在原地。
可惜，她肆无忌惮地抢东西的年纪已经过去了。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一侧眼，小屁孩正悄悄把架子上的几排巧克力塞到购物车里。
“嗯？”高曼君微微挑眉。
小屁孩手僵住了，慢吞吞地把巧克力放回架子上，嘴上还不屑地：“哼，坏巧克力，还粘住我的手。”
高曼君对他的撒娇无赖早就免疫，拍拍他的脑袋，“走吧。”
路过海鲜区，周随看了看表，转头对旁边的Sally说：“你哥哥喜欢吃什么海鲜？”Sally可爱地一歪头，“龙虾！我爱吃。”
超市的龙虾显然不太新鲜，趴在水里不怎么动弹，反正爱吃的人又不是他，他现在只想尽快解脱，Sally无疑足够可爱。他却提不起一点兴致，反而觉得心烦。
那些死党让他们单独出来买食材的用意很明显，但他们不明白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心里藏了一个人二十多年，解脱起来一点也不轻松。
他朝售卖员挥挥手，伸手指了指：“那两只吧。”
手机忽然震动，他说了声不好意思，就接了起来。“嗯？没有张欣这个人？”他微皱眉，“我知道了，辛苦你。”
那个女人……真的是警惕心太强了。他微微叹气，挂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