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天气晴好,漫天的乌云一散开,人也跟着精神不少。
钻儿嚷嚷着要栽些小花,于是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空地,前几日大雨已将土地浇的透湿,这个时候把种子埋进去,不久就能看到一片花海。而那晚童静柔跟赫连桀要的牌匾也送来了,阵势还是浩浩荡荡的。
远远的一行人正朝清幽阁这边来,最前方是赫连王妃和两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后面依次跟着赫连芊芊、肖琼婉、姚夫人和那日被王妃称作嫂嫂的贵妇人,其余丫鬟仆妇无数。远远瞧见了,可给钻儿吓了一跳,再一看身边跟着抱着匾额的小厮,遂嘟囔道“瞧这阵势,是送匾还是送行?”
童静柔轻声笑道“她们巴不得是送行。”接着起身,远远的冲来人笑了起来。
“哟,妹子好眼尖,远远便瞧见我们来。”说话的是赫连王妃,她离静柔其实还有几丈远,可笑语已经先抛了过来。
“姐姐来也不遣了人通报一声,好让妹妹措手不及,唯恐失礼。”
王妃甩开众人,快步至童静柔面前,拉着她的手道“自家人,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这时身后众人皆已入院,静柔屈膝一扣“姚夫人安,嫂嫂安。”然后起身分别冲众人笑笑,待到赫连芊芊处时,她刚要扯唇,只见对方轻蔑冷哼,扭头转向一边去了,童静柔随即将目光滑向身边的肖琼婉,绽开一个善意的笑容。
“给你引荐,这两位是将军身边的侧妃,一位瑶姐姐,一位饶姐姐,都比我早进府,侍奉爷也五六年了。以后你没事可以多到她们屋子里头坐坐,二位姐姐可都是极好的人。”静柔颔首道“二位姐姐好。”
“哟,妹妹这屋子也忒小了点,恬儿你就是这么招待自家妹子的?”童静柔笑容还未敛住,被唤作瑶姐姐的女子已开然腔。静柔不禁上下打量起她,凤眉细长,秋眸翦翦,玉鬓香腮,粉面桃花,说不出的气派。头戴纯金凤凰牡丹串珠步摇,耳着丸大匀等珍珠坠,藕臂上还挂着只羊脂白玉雕凤镯,那水色极透,一眼便瞧得出是上好的籽料。
再看另一位,一身浅粉袄裙,身材匀称,体量娇小。三千青丝绾成一把惊鹄髻,髻上戴蝴蝶抱花翡翠簪和一枚红蓝宝石芙蓉华胜,再无其他装饰,气质文雅,容颜不俗。
“瑶姐姐说笑了,自家姊妹怎会苛待。可童妹妹毕竟还未过门,住得太张扬反而不好。总不能同两位姐姐比邻,那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王妃娓娓说道。
“王妃说的极是,凡事都有规矩。”姚夫人附和道。
那女子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一时间众人都住了口,只等王妃再度开腔。方恬儿轻咳一声道“昨个将军同我说,妹妹这里清苦,想要块匾额。我听说这话,赶忙吩咐工匠披星戴月的给妹妹做了。”说着示意身后小厮将匾额上的红布揭开,只见一块硕大的红木金漆大匾上,三个苍劲有力的楷书大字,清幽阁。接着又道“妹妹这里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姐姐说来,都是自家人不要不好意思。”说着拍拍手,只见从身后众人处走上来一个小丫头,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面貌清秀,举止得体。“这是将军亲自给妹妹挑的丫鬟,你一个人生活,身边只留一个人总是不够用的,多一个人,我和将军也放心。这丫头打小在府里长大,聪明伶俐,心思缜密,妹妹有什么事交给她做,错不了。”那丫头听过,赶忙福身给静柔扣礼,静柔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话,奴婢连翘。”
童静柔点点头“倒是味清热去火的良药。”
王妃满意的笑着,回身吩咐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童妹妹把匾额挂上。”一众小厮便在门前忙活起来,其余众人均被童静柔引了至院中石桌前坐下,又命钻儿取了茶杯,依次给斟上。
“这是什么茶,酸溜溜的,丝毫不香,丝毫不雅。”说话的,还是那位瑶姑娘。
“我管这叫洛神香。是取了上好的茉莉花茶,兑了冰糖,蜂蜜熬制的,喝前再兑点雪梨汁,平气润肺,口感香滑。”静柔介绍道。
“这种东西也能叫茶?”说着玉手朝后一伸,丫鬟立马递上一只金线绒绣的盒子,推至静柔面前“这是正宗的大红袍,妹妹且拿去尝尝。”
静柔笑笑“谢姐姐厚爱。”然后将盒子递给钻儿,吩咐好生保管,心下却不尽纳闷这瑶姑娘究竟是何来头,竟如此大的手笔。
王妃似是见她疑惑,笑道“整座将军府就瑶姐姐最阔绰,光她从西京带过来的嫁妆就够咱们北冥半年开销了。”闻言,那瑶姑娘微扬了扬下巴,美滋滋的笑着。
“可不是,这大红袍,咱们之中可能就只有瑶妹妹弄得道了。”说话的是那位饶姐姐。
童静柔思忖着点点头,这时又有人道“这茶一般的王公大臣见都没见过,更罔论小门小户了。”说话的是赫连芊芊。她坐在最左侧,见静柔落威自然是好不开心,静柔只淡淡斜她一眼,未做理会。
“我比不得瑶姐姐富足,且送了这对珍珠的耳坠子给童姐姐打发时间戴吧。”肖琼婉笑着将一只翠玉雕兽纹的小盒送至童静柔面前,一打开,只见两只硕大圆润莹亮的黑色珍珠耳坠躺在里面,静柔轻声道“婉妹妹过谦了,这般大的东海珍珠已是罕见,更妄说还是黑色的。”说着,依旧回身递给钻儿。
身后各人又一一送了礼,且不细细点看,只命钻儿好生收着。
众人又是闲话一会,不久,便纷纷散去了。
待院子恢复平静,童静柔望着清幽阁三个大字出神,连翘上来问道“茶凉了,姑娘要不要再换?”她回身一看,众人落座处早已收拾停当,杯碟也已清洗干净,扣于茶盘之上,独留自己眼前的一盏杯子。遂笑道“不用了,你进去帮钻儿忙吧。”
不多会,钻儿捧着个东西气冲冲的跑了出来,童静柔一看是瑶姑娘刚送的那只盒子。
“小姐,这破茶叶咱不屑要了。瞧她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就送了这区区二两茶叶!”边说边还打开盒子给她看。静柔刚要说话,却见身后的连翘不住掩嘴轻笑,便道“连翘,你说了与她听。”
“是。”
得了令,连翘徐徐道来“姑娘有所不知,这大红袍只生在山壁罅隙之间,每年产量也就不足百斤,光是供奉各国君主尚且不够了,更罔论咱们北冥将军府。”童静柔点点头,接着道“瞧这盒茶叶色泽匀正,嫩度极高,条索紧实,香气高凡,实属上乘,这样的品质产量就更低,一年斤余,瑶姑娘给了二两,你还嫌少。”
钻儿闻言一时惊住,赶忙收了盒子,抱在怀里,嘴里念念道“阿弥陀佛,我险些将宝贝给扔了······”
静柔和连翘皆是一笑,道“好生收着,就算我不爱喝,送人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