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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太微苏陌

落英阁第一天议事就是两条人命,青凌宫原先肃杀的气氛变得更加凄厉,人人自危,谨言慎行。

孟欢走后,无双命苏樱总理事务,她自己也格外小心,白天跟着尚柔四下里熟悉宫内事务,晚上回芳华殿与吟歌说明白天的见闻,二人对宫里的人,宫里的事,逐个分析,也不展开,点到为止。闲暇时,无双吩咐采月带自己到各个绸庄里走上一走,不时地,李珍儿也来问安,这眼看十天就过去了,宫里相安无事,而一年一度朝廷征缴绸缎的日子马上就要到来,大家忙活起来,这才有了一点人气。

朝廷向民间征缴绸缎⑦,进贡朝廷,已经成了每年例行的规矩。江浙一带的丝绸尤其出名,征收的数量也最多,款式也丰富多样。尽管江浙的一部分商人十分抗拒这种无条件征缴,但青凌圣宫创建以来,犹在这十年,先任宫主莫嫣然听取落荷的意见,一面打点与朝廷征收官员的关系,一面又广泛利用这层关系,倒也网罗了不少生意。

但落荷下落不明之后,这运送绸缎、接触官员的事也就缺了人手。

这日,在落英阁议事,苏樱将运送绸缎例行的事务禀明,就垂首站在一侧,一语不发,看来派遣何人去往运送,连苏樱也没了主意。

无双道:“这运送之事从南京城出发,去到北京城往返要多少时日?”

苏樱答道:“若是顺风顺水,来回也就三个月。”

尚柔笑道:“我青凌宫运资充足,舵手个个也是熟悉水路的好手,可惜苏姐姐嫌我粗笨,不然,这三个月来回欣赏一下江南到京城的风光,也是不错。”

苏樱轻笑一声,在一旁道:“怪你粗笨已经是口里留了三分,宫主你有所不知,尚柔曾经带着一船绸缎,拿着司南给舵手大哥瞎指路,愣是把开往杭州的船指向了福州。”

众人笑了起来,尚柔恼道:“苏姐姐还在笑话我。”

无双跟着大家笑了一会儿,又道:“除了那位落荷姑娘,宫里就没有其他人选了吗?”

李珍儿道:“我青凌宫自然是人才济济,只是这绸缎乃宫内挑选出来的上上品,如若没有可靠信任之人,中途p了任何差错,怕不是我青凌宫一千八百名弟子可以一起承担下来的。”

说到此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苏樱。苏樱似已觉察,抬眼望了一眼无双,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按照我青凌宫权责分工,太微堂便是负责织造流通。”

无双高兴接话道:“那就赶紧有请太微堂堂主来殿内议事。”

众人脸上罩上一层哀伤之色,无双用眼光扫过,个个都避开,只看着苏樱,都不再说话。

苏樱缓缓拱手,低声道:“仆婢这就去传太微堂堂主。”

过了一会儿,就听得堂外有了动静,苏樱唤人去传,自己在门外候着,听得动静,脚步加快,小跑了去迎接。

无双奇怪,苏樱在青凌宫地位已算不低,论年资排序位,除了李珍儿她需要尊称一声“姐姐”之外,这十几日,从未见她对何人如此恭敬过。想到此处,无双用眼神望向李珍儿,李珍儿似有意避开,随着众人,望向门外。

那门外声音渐明,听得似轮子滚过的声响,三四个人簇拥着,才发现这太微堂堂主竟然是坐着轮椅进来的。只见她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翠绿衣衫,绿罗裙,人倒也清秀,只是脸色惨白,眼神凝滞。见了无双,也面无表情。

苏樱将轮椅推至殿前,朗声道:“启禀宫主,这位便是太微堂堂主。”

无双心想,定然是这位堂主行动不便,故而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落荷姑娘在外面招呼丝绸流通了。可惜她年纪轻轻,竟然要靠着轮椅行动,也是可怜。她冲着堂下微微一笑,道:“本宫初来乍到,今日与你也是第一回见面,既然你行动不便,这拜礼也便免了。”

那姑娘听闻此话,似有所动,坐直身子,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微微躬身道:“宫主宅心仁厚,太微堂堂主苏陌在此谢过。”

“苏陌?”无双在心里念道。

这时,在一旁的苏樱上前一步道:“宫主,都怪我不好,还未告知,其实太微堂堂主苏陌便是,便是仆婢的妹妹。”

难怪方才苏樱亲自到门外去接,又对这苏陌呵护有加,原来是亲妹妹。无双笑道:“苏樱姑姑不必请罪,青凌圣宫弟子繁盛,让我一个一个地认,哪怕一天认得十个八个,也要半年的光景呢。”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苏樱将手轻放在苏陌肩头,也笑道:“宫主天资聪慧,认人也定是一流,是我护妹心切,也少拉她出来见人。”

无双心里暗道:“再怎么爱护,作为太微堂一堂之主,就算她行动不便,不作引荐,对她也不该只字不提。既然她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再多问。”无双用眼神扫过一眼那苏陌的双腿,盈盈一笑,回到正题:“这丝绸运送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不知苏陌堂主能否委屈走一趟了?”说到此处,无双将目光转向苏樱,语气里带着征求,“还是,苏樱姑姑有其他打算?”

苏樱闻言,急急离开苏陌的轮椅,在堂前跪下道:“我妹妹身子弱,此去路途遥远,实在不宜奔波。”

无双见她护妹如此心切,心里也是一动,口里道:“那你有何推荐?”

眼下宫里各堂主各司其责,新主初定,孟欢又可能随时再回来,论说谁也不愿这个时候离开青凌宫。苏樱垂着头,一语不发,看来她也是毫无办法。

“姐姐务须如此。”轮椅上静坐的苏陌忽然开口,那声音低低浅浅,小若蚊音,“不过是一次的错误,犯不着一辈子跟自己过不去。”说罢,向无双略略一施礼,一字一句道:“宫主尽管下派遣令便可,我十二岁便随莫宫主在两京往返数十次,风向、水流、气候再熟悉不过。如今,虽是残缺之身,但比起从前一年往返三次有余,如今三年才去一次,已经是宫里对我的厚待。”

无双见她如此坚强,寥寥几句话似讲明自己,又似隐去了许多,心里无端生出几许钦佩来,正要接话,苏樱跪着几步,来到自己脚边,重重一叩首道:“请宫主务必暂缓派遣,我妹妹身子确实不好,待仆婢稍作安排,三日后由我代她运送。”

众人“啊”了一声,尚柔急急上前道:“苏姐姐三思,如今宫里事务繁杂,时时处处都离不开姐姐啊。”

苏樱转头瞥了她一眼,道:“不可胡说!宫内事务有新任宫主一切全权掌握。”

尚柔自知说了错话,退到一旁。

这时,李珍儿在旁打了圆场:“苏樱方才的话确实欠妥,由无双宫主全权青凌不错,但总理事务确实需要你的帮助。至于安排何人前往,宫主自有决断。”

无双心里一惊,这李珍儿果然通透旁人心理。她起身走下,扶起苏樱,关切道:“苏姑姑对妹妹的关爱之情,本宫心里也十分触动,今日你姐妹谁也不必担这个责任,只管安心在宫里便好。”

苏樱眼里泛出泪光,望着无双,感激地挤出一丝笑容。

无双扶她到座位上,又示意尚柔将苏陌的轮椅也推到一旁,这才向着众人大声说道:“我青凌宫人才昌盛,因旧主变故,叛徒又不知所踪,各位堂主实不便抽身离开。今日,本宫就大胆向各位姐姐推荐一人。”

众人听闻,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无双推荐的是何人。

苏樱似忽然领会,舒了一口气。

无双瞥见她的神色,假意未见,笑盈盈道:“此人便是,十几日前随我一同前来青凌的江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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