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齐儿抿了一口杯里的果汁，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海锋：“苏总，问你个问题行吗？”
“问。”
“你……你这次度假……沐林的事情不用管吗？”
苏海锋看着蓝齐儿，眼睛里露出了笑意：“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忽然想到来这里度假，或者说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度假吧？”
蓝齐儿好一阵尴尬——又被看穿了。
苏海锋继续说：“其实我本来没有休假计划的，是特地带你来的。”
蓝齐儿氤氲的眼睛里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个答案她不是没猜到，但苏海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确是没想到，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苏海锋淡定地看着蓝齐儿：“当你是朋友，不可以吗？”
蓝齐儿纠结了，她苦笑着：“您可是大老板，我就一学生，您这样的朋友我哪高攀得起……”
“其实我们有很多共同点的。”苏海锋拿起高脚杯，打圈儿地晃了晃里面的红酒：“比如，我们都失去过亲人；再比如，我们都习惯用表面上的阳光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恐慌。”
蓝齐儿怔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苏海锋，他也会恐慌？
苏海锋继续说：“而且，我喜欢看你表演。”
啥？蓝齐儿觉得越来越莫名其妙了，他要是说他喜欢她，她还觉得比较好理解一点，可是这老板说话忒深奥。
看到蓝齐儿困惑费解的表情，苏海锋忍不住笑起来，她这样的眼神要多萌人有多萌人，他接着说：“我以前爱过一个女孩，很爱，可是她后来离开我，跟一个有钱的老板走了。”
“啊？”蓝齐儿忍不住叫出声来，“你还不够有钱？你的钱应该够她花几辈了吧……总有一天，是人在天堂，钱在银行，她还不满意？”
苏海锋又忍不住笑了，虽然他经常对蓝齐儿笑，可是这次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想到，原来自己提起初晓的时候，还能笑出来。
苏海锋没有显露出惊讶，他继续平静地说：“当时我很年轻，和你差不多大，她不知道我是沐林的独子。我很傲气，不想借家里的名头，所以远走他乡去念书，我也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份，我担心如果她知道，我们的感情会有其他不纯粹的因素。”
蓝齐儿哦了一声，苏海锋的心情，她是理解的，就像她担心冷肖飞会有这种感觉一样。她柔声问：“那后来呢？”
苏海锋轻笑着说：“后来有一天，大一的暑假，她给我来了一封信，说她父亲病了，需要一大笔钱，爱情不能当饭吃，然后就走了，换了手机卡，再也没给我来过电话。”
蓝齐儿皱起了眉头，确实和她很像，大学生、父母生病，她犹豫着说：“我不是她。”
苏海锋拿起高脚杯碰了碰蓝齐儿的果汁杯，抬眼道：“我知道你不是她，她比你温存多了。我只是对你好奇，想看看在这场爱情和利益的较量中，你会不会赢。”
蓝齐儿没听明白，她疑惑地问：“什么爱情和利益的较量？”
苏海锋淡漠地说：“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守着你的爱情，直到最后。”
蓝齐儿眨了眨眼睛，她忽然明白苏海锋所谓的较量是什么了，可是她受之有愧。
“怎么不说话了？”
蓝齐儿双手握着果汁杯，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杯子，过了许久，才低声说：“苏总，如果当时的人是我，我可能也会和那个女孩做一样的选择，所以，我也不高尚。”
苏海锋一怔，他没想到蓝齐儿会这么说。
蓝齐儿顿了顿：“我想可能我当时没有要你的钱，所以你觉得我和她不一样，但其实我之所以可以拒绝，是我还没被逼到绝路上，因为我知道，不管怎样，冷肖飞都会给我钱的。我和她没有区别，只不过是我比较幸运，能把自己卖给一个喜欢的人而已。”
苏海锋沉默了，他刚才的话半真半假，对于故事的描述是真的，只是对于蓝齐儿的动机，绝不仅是好奇而已，没想到蓝齐儿居然这么坦诚地自毁形象。
“苏总。”蓝齐儿拍了拍苏海锋的手背：“原谅她吧，其实你们都没有错，我想她当时离开你的时候，一定比你还痛苦，但是爱情是分阶段的，失去了还有机会再找，父亲只有一个，失去了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苏海锋的手一抖，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怨恨，他不相信爱，直到遇到蓝齐儿才略有改观。现在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其实她会比他更痛苦，是啊，他只知道自己受到了伤害，似乎从未去想过她的痛苦，她只是不想看着亲人去死而已，有什么错呢？
蓝齐儿伸手在苏海锋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咯？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其实很多时候，能为自己喜欢的人撑起一片天有什么不好？不是非要没饭吃到一起饿死的才是真爱情。”
苏海锋自嘲得笑了笑，第一次发现，这个小丫头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蓝齐儿眨着眼睛说：“肖飞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傲气不能当饭吃，妈妈的手术费虽说是我问他借的，可是以我的能力，想还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和直接伸手要也没什么差别了。我也不喜欢爱情里掺杂上钱的因素，但是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啊，我怎么可能在明明有希望的情况下，为了所谓的骨气，看着妈妈去死呢……”
苏海锋侧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的蓝齐儿，此刻的蓝齐儿，显得特别真实。
“你现在觉得我很俗气了吧。”蓝齐儿从桌上抬起头来，用两只拳头交叠着撑起下巴：“我想你以后也不会拿我当朋友了。”
苏海锋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蓝齐儿今天说了很多他没有想到的话，可是他却不觉得她俗气，事实上她比他聪明，懂得有原则地向现实妥协。宁折不弯虽然难得，但连自己都折了，又怎么去找寻所谓的希望呢？蓝齐儿说得没错，能为自己喜欢的人撑起一片天有什么不好……
蓝齐儿叹了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果汁。
“请你喝一杯。”
蓝齐儿呆了片刻，这不是他们初见的时候苏海锋说的话吗？连语调都一模一样的，她困惑地抬起头看他。
苏海锋歪了歪头，露出询问的表情。
蓝齐儿抿嘴一笑：“我不喝酒的，有果汁吗？”
“等着。”
又是一杯橙汁。
蓝齐儿看了看橙汁，然后诡异地抬起头冲着苏海锋问：“苏总，那今天聊天你付钱不？”
苏海锋伸手在蓝齐儿额头上敲了一记：“掉进钱眼里了吧你，和朋友聊聊天你也要收钱？”
“我们真的算朋友吗？”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少人想和我攀交情，我还看不上呢，便宜你了。”
蓝齐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苏海锋，那我们明天回去吧，我想见冷肖飞了。”
“好，那就明天走。”苏海锋相当淡定，以他对冷肖飞的了解，蓝齐儿希望渺茫，但无论如何，他得让她试试。
蓝齐儿心里也没底，她会赢吗？不知道……不管了，她要回去先听听冷肖飞怎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