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眼下我不是那振翅蓝天自由高翔的鸟儿...
终有一日,我也定要成为那自由翱翔在天地山水间的一抹无忧生灵...
远处殿宇空地上一声马鞭落地的响亮声音传来,惊起了不知道夜里歇在那个廊角檐下的一方白鸽,舞动着有力的翅翼,在这连续三声的鞭子声下,朝着东方朝阳升起处呼呼啦啦的飞了去。
依旧是那方素净的面庞,依旧是那无趣的眸子。
敛神间,卫思澜却已经知晓,卯时三刻,这鞭响声,是乾清宫每日里早朝时辰大力太监的通响,通知文武百官,早朝点卯了...
万岁爷上朝了...
而对于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来说,每日里起早贪黑的劳作虽然辛苦,浣衣局里个人之间也是纠纷不断,欺压不断...
但是朝阳在上,白鸽翱翔...
新的一日,没人能够阻拦的——到来了...
“既如此...依妹妹之意这般作为甚好,只是本宫不甚明白妹妹口中的帕子?缘何......”
却见那定充容听了乌雅氏对着自己随意那么一说万岁爷随身佩戴着一方女子日常所用的帕子,就这般急急忙的询问自己详情。
万流哈氏心内虽有些不耻她德婕妤往日里在后/宫众女之间一副大方得体,德仪恭淑的伪善模样。
虽然因着那方莫名其妙出现的帕子害了自己才与万岁爷离了心,心间上是日日夜夜恨不得将那帕子主人找出来生吞活剥了,却也耐不住内心深处凭白的让自个儿发现了这么一个大好机遇...
抬支起的手肘略微以调整姿势,另一手抹了把日渐圆润的脸颊,虽然知晓万岁爷对女色其实并无多大的念想,却也终究是爱美之心,身子日渐圆润,吃的太补了,便是有了身孕这个最合理的借口在身,可也按耐不住猜测万一万岁爷就是因着自己臃肿得到厉害了,所以才弃了自己呢?
尤其是那人是自个儿心心念念的夫君...
收回了越发剥离的心神,定充容却是扭了头,也不吭声,只是直盯盯的瞅着身边相伴的枚红色宫装丽人...
乌雅氏比自个儿找早些岁月进宫,更是年长了自己四岁的年纪...可是这个女人,却是每每爱极了各种红的色,却总在太皇太后面前一身老气的紫色,还动不动的以慈悲大度之心示人,先不说皇后还没死,便是死了,上面还有贵妃在,就是按着位份排队儿住那座坤宁宫,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轮得到你德婕妤的吧?
心里越发的瞧不上虽矜贵的身在上三旗门内,也终究是个庶女,逐眯了眼瞅着德婕妤在自个儿身旁已经吃了两盏茶水下肚,眼睛都快盯着自己冒金子了,人却还在那儿故作矜持的装模作样...
心内一个暗呸,定充容面上却是已经带浮上了一丝被抛弃的失落悲凉的凄惨哀怨之态...
“婕妤姐姐难道还不知晓,当日万岁爷为何会负气离了嫔妾咸福宫的闹剧么?妹妹说句不怕姐姐笑话的伤心事,那日...那日...她们只当是嫔妾央了万岁爷什么稀奇玩意儿,万岁爷不肯赏给嫔妾,所以嫔妾仗着自个儿有了皇嗣,所以就使了小性,惹了万岁爷不快拂袖而去...”
声音带了丝哽咽,纤细的睫毛颤颤巍巍的似是要抖搂几颗珍珠才肯罢休,定充容悄没声息的瞄了眼身旁之人,这才半是哭哭啼啼的将当日咸福宫发生的事情不顾身边守着的宫人,一番添油加醋的对着德婕妤婉婉道了出来...
“姐姐...姐姐啊...哪里哪..里...就是嫔妾不懂事?分明是万岁爷不小心贴身的藏了那帕子,掉了地上,嫔妾有着身孕...您说说,嫔妾都这么圆的肚子,眼底下哪里就会有那么准的神儿?这不是一个没当心,花盆底踩了上去么?”
见定充容说了两句又要开始抹眼泪,原本一直得体微笑饮茶的乌雅氏心内已经越发的想要一马鞭子抽上去,问问清楚了。
你踩了?
你踩了接下去呢?
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说个完整啊!
至于说两句就擦眼泪么?
今日要不是为了让你万流哈氏能够完完整整的相信本宫,本宫今日何苦听一个小小的充容没个出息的在本宫眼前又是吐吐沫星子;又是哭腔的...还要陪你一起装疯扮傻?惺惺相惜?
似是擦觉了德婕妤的不耐,定充容心内含了一丝喜庆,帕子依旧攥在手心里面,嘴上已经捡了大致,全部告知了德婕妤,甚至包括自己怀疑的那帕子主人或许真的是那个封了贵人却依旧是狐媚之极的汉人花子!
定充容说完,间身旁之人,双眉紧锁似是不相信自己所言,面上一寒,也不再给德婕妤任何思索的时间,直言道:
“婕妤小主若是忘了昨日跟嫔妾所言,那嫔妾自然就当今日嫔妾是来给婕妤说了不讨赏的笑话,但是嫔妾今日所言若有半分为假,嫔妾自当赌上我万流哈氏一族的性命来让姐姐相信与我!”
振振有词的一番话直接打断了德婕妤的思索,定凝玉一手牵过德婕妤带着鎏金猫眼石护甲玳瑁的左手抚上自己小腹,圆润的面上带着母性的慈爱,放柔了声音,对着德婕妤真诚无比的说道:
“倘若娘娘想要嫔妾相信您乌雅氏一族庇佑的诚意,嫔妾倒是真心希望姐姐能够切莫犹豫不决,皇后娘娘每日里尽心侍奉太后他老人家跟前,也顾不得咱们这一帮子姐妹...”
悠哉悠哉的将目前东西六宫的局势随意一搅和,定充容虽然面上还是一副哀怨凄惨的深宫女子模样,实则整个人的心神都拴在了自己这番话一出,是否能够打消了德婕妤对自己的猜忌。
毕竟自个儿不相信她乌雅氏笼络之心是否属实,那乌雅氏又岂能轻易相信了自个儿
投诚结盟的心意?
哼!
心内一个冷哼,虽然不屑于与这帮女子算计,但你们逼我与万岁爷离了心,我万流哈氏,又岂能那般被轻易打败了去?
也要感谢你们一次次加注在我身上的苦难,若非如此,本宫又岂能悟透,万岁爷身边要的,便是能够与他鼎足而立,比肩而战的女子!
略微拱了拱身子,见德婕妤面上已经出现了一丝狠戾,再加把火,自己定然能够达偿所愿,不由得越发的将自己身子放低姿态,当真如那怨妇般,哀怨,却掩不住恶毒的对着德婕妤请罪。
“还望娘娘原谅嫔妾无礼之举!”
两人相交,菱形的殷红唇瓣附上德婕妤挂着东珠的耳垂,只擦觉细细腻腻的女声不绝于耳...
“我说好姐姐.......此事姐姐若不这般应对,只怕后患无穷.况且.现下局势已经由不得我们仁慈了.不是吗?"
“可是万一......”
定充容见乌雅氏还有疑惑,越发的瞧不上身旁没什么出息的乌雅氏,心内一个凌冽,话,已经吐口而出:
“姐姐且莫忘却!他日嫔妾若是诞下小阿哥,那么日后嫔妾的儿子自当也是姐姐自己的儿子!所以姐姐切莫不要再慈悲度世了,这儿是紫禁城!没有任何万一的地方,这事,姐姐回去好好思量下,嫔妾我先回宫休息片刻,现在啊!妹妹我这腹中皇儿越发闹腾我这个额娘咯!”
打了个哈欠,摇晃起笨重的身子,定充容也没和乌雅氏打任何招呼,就这么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轿撵,渐渐走的远了...
看着远去的一行人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德婕妤手上微一用力,精致的桃花眼梢微微一挑,似乎发觉到了万流哈氏跟以往自己看到的有了些不同,不过毕竟是养在枝头的花朵儿,又岂能翻得出自个儿的算计?
既然你定凝玉想要本宫出手帮你夺了这新晋封的一个小小的汉人花子的恩宠,本宫便帮你这次又能如何?
呵呵,太皇太后、皇太后有了先皇的先例,对这些个子汉人,早就是满心满眼的巴不得眼不见为净,今日本宫出手,既能得了你定凝玉腹中孩子一大助力,在太皇太后哪里又能得了贤惠的好名声,定凝玉啊!
本宫,何乐而不为呢?
精致的妆容看不出丝毫的瑕疵,那鲜红豆蔻中捏着的一株娇艳若粉的早春腊梅,片刻间,已是支离破碎......
终是又熬过了北方的一年中比那严冬还要冷上三分的初春,四月初,合着浣衣局各处大宫女一道去内务府领了新春时分的碧色宫装,思澜低着头认真的踩着鹅卵石地面,眼睛却半眯着眼睑假寐着。
昨夜和自己差不多一拨进宫的小宫女里面有人到了生辰,这儿虽然是冷凄凄的**掖庭,但是她们这些人,却也终究只是小小宫人而已。
于是乎画眉嚷嚷着几个相好的爱闹宫女先是筹了月例银子央了御膳房切配菜的小太监帮忙,弄了一晚浮了香菜叶子的长寿面来当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