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带着皂荚的干爽味道絮绕在身侧,耳边传来的懦懦女声,如同雪地中落单的兔子一般惹人怜爱。手上的动作怕再拧疼了那红眼白兔,没人发觉的时候越发的轻柔起来。两人一坐一蹲,除了卫思澜刚才的一声道谢,一时间到真的是此刻无声胜有声。
思澜虽然感激此御林军不像旁的御林军般瞧不起她们低/溅的包衣奴才,可是对于她来说,便是将自己和画眉的遭遇与此人说了出来,也不过是让对方徒增了些怜惜之意。可怜二字,是卫思澜一直抗拒的伤。
不知何时,天上本就不是圆晴的月牙儿越发的朦胧起来,便如那遮了盖头的新嫁娘般越发的漂浮不定了。思澜脚踝虽然还是於肿的,眼下在康熙爷手上,筋脉倒是舒缓了很多,揉了这么久,估计他的手该要酸的厉害了。思澜不好意思的动了动暴露在空气的脚,见那男子停了手抬头询问,这才扭扭捏捏的道明自己的意思。
“你...”
“你怎么...”
男女声同时开口,卫思澜小脸一窘,康熙爷却是没见的丝毫的不适应,见着卫思澜停顿,人皇帝依旧故我的问着。
“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的,说说吧!”
“奴婢...”
低垂着的头颅微微一抬,却看见那“御林军”整阴沉着脸色打量着自己,慌忙的将脑袋重新低下去。卫思澜心内一凛,不由得越发做贼心虚起来,就连回话,都带上些心虚的味道在里面。
“奴婢真没做什么,奴婢就是闹着玩,踩到了小石头子,这才摔了的...你也知道,太液池这儿..到处都是石头...石头...什么的...”
“是么?闹着玩?当差的时候还能闹着玩,你到真是嫌脑袋长得太牢靠了。哼~~那你再想想怎么解释衣衫湿了?”
“我..奴婢...大人能助奴婢今日,为何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大人认为,您今日从奴婢口中知道事情的始末,又有何用?恕奴婢妄言,大人也不过仅仅是个御林军侍卫而已,难不成您真认为您自个儿还能帮衬着奴婢二人将那害人之人拉出午门斩了去么?宫令禁止太监宫女私下惹是生非,奴婢能有今日之祸,便是奴婢不走运,平日里在局子里得罪了人不自知。”
略微一停顿,卫思澜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无喜无悲的模样。脊梁骨一停,自己本就没有错,何必要受眼前这个御林军咄咄逼人的盘问。即便他帮了自己,即便回去还有一番责难躲不过,自己行得正,自然不怕影子斜!!
却不想,康熙皇帝听到这个小宫女一番话,直气的恨不得将卫思澜这个小宫女整个人丢到太液池去才好。
朕管不着?朕管不着,还有那个能管的着?
这天下疆土都是朕的!
朕可怜你,想让图德海去给你出个头,你还瞧不起朕这个天子?
朕...朕..真是气死朕了!
瞧瞧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宫女!
还敢把腰背挺直了?
怎么着?
朕好心好意的问你,你还不乐意?
你还委屈是吧?
“你不愿意说便不说了吧,只是莫要丢了性命才好!”
没好气的对着那腰背挺的直直的小宫女开口示弱,却也不忘提醒她要注意,虽然语气恶劣了些,卫思澜自然也是听出来了这话里的关怀之意。
“嗯,知道了呢!那你呢?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还在这儿走动?是当差遇着了什么烦心思么?”
“我啊?”
扭了扭脑袋,看着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两颗明亮的黑玛瑙就那么直立立的,不藏着掖着,带着满目的关怀望着自己。
康熙爷一个走神,却也低沉着的嗓音开了口,捡了些不太重要的内容与卫思澜娓娓道了来。
“上头吩咐在御林军里面挑选些年少有力的侍卫,朕...正打算捉拿鳌拜那个不尊上的奸臣...只是,我与负责万岁爷御前侍卫的索额图大人出了些不合,他认为如果按着我的想法来布置武英殿,鳌拜在面圣的时候,会将万岁爷暴露于险地...所以我这才出来走动走动的。”
“哦..这样子!那你就是负责挑选孔武侍卫的人统领大人了?”
思澜见那人虽然说得有些断句,却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过了,这些秘密,当属于朝廷之事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定下的死规矩。自己虽然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也是属于西六宫范围内的宫人...
“对不住呢,让大人跟奴婢说了这些不当说的。”
康熙却是没有任何说了不当说的话的小心神色浮现,见卫思澜带了歉意。好笑的伸出手,如同做过了很多遍般熟悉的揉了揉卫思澜脑袋上小巧的两把子头。见小宫女一扫愧疚神色,这才继续说着便是朝廷,也是有有限的几人才知晓的“除鳌大计”。若是图德海此时还跟在康熙皇帝身边,听到这番对话,估计能把他那本就大的嘴吓得一口塞得下一整颗西域进贡的夜明珠子。
“小宫女,我问你,你可晓得清历四年七月,太皇太后下的那道懿旨?帝聘辅国重臣索尼孙女、内大臣噶布喇之嫡女赫舍里氏(孝诚仁皇后)为皇后。而后不久又是以皇上微服出巡偶遇辅政大臣一等公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氏(孝昭仁皇后),太皇太后称是万岁爷惊觉此女才艺双绝,于是十月末,更是以副后仪仗迎进了宫,初入宫便被封为了端妃(孝昭仁皇后)。只不过端妃自小体弱多病,进了内苑也是除了每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其余时间倒是一直都很少外出走动,而端妃与侍寝上更是无力为皇家绵延子嗣...你还这么小。呵~~我与你说这些,你倒是不知道的!”
看着小宫女呆头呆脑却有着一双灵动水眸的娇憨模样,康熙皇帝心情不由得大好,也觉得自己说的关于侍寝这些事情,有些可笑的过了头。
“那万岁爷他...是不是很辛苦啊?”
康熙一愣,脸上笑意立马的消失不见了,而耳边脑海中却似乎都在回响着这么一句。
“万岁爷他...是不是很辛苦啊?”
“...辛苦啊...”
“苦啊...苦啊...”
“辛苦么...苦么...”
见原本有了笑意的男子似乎有了些动怒的迹象,卫思澜一惊,有些惊惧的看着面前比矮小的自己高了太多的御林军大人。却不想康熙爷一个清嗓咳嗽。
“朕...真是好笑,小宫女,万岁爷是一国之君,为了天下黎明百姓,自然是比的旁人要辛苦些的。来来来,我接着告诉你啊!便是从万岁爷接连迎了这两位入宫,这“擒鳌拜连环计”其一连环就已经开始进行了。”
“你是说,万岁爷和太皇太后此举,便是联同“爱新觉罗家族、正黄旗赫舍里氏家族、镶黄旗钮钴禄氏家族”。三大家族合并,共同对付鳌拜么?”
思澜看着身边男子对着自己竟然是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心内为能得到一知己,而开怀不已。虽然说,清历四年,自己那会儿昏迷刚醒,却是也错过皇上纳彩取了赫舍里氏家的女儿为皇后这么大的事情。当日嫁娶,也是京城一大喜事,自己虽然没亲眼看到街上的热闹,却也是天没亮就听到了外面的鞭炮爆竹声声响,而且还有那喜欢跟自己献宝的穗儿...
见卫思澜如此聪慧,竟然被自己几句话就悟透了这一早埋下的伏笔,康熙高兴,虽然此女尚幼,但就是因着年幼,却能一点就透。着实是个“宝贝”,只是还要带回去,再吩咐了梁九功好好调教一番。
“不错,你到看的通彻。”
思澜得了夸奖,小嘴一抿,对着一旁的男子吐了吐粉嫩的舌头,整个人因着这番举动不由的人也多了些俏皮。
“那么这二连环便是你之前对我说的在御林军里面挑选些年少有力的侍卫擒拿鳌拜么?”
“刚夸了你聪慧,这会儿怎么又犯了痴傻?若是鳌拜这么容易被擒下,他又岂是咱们大清朝的“满清第一勇士”了?”
“对哦,你刚才还说“擒鳌拜连环计”似乎皇上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都准备了不少年头了...”
康熙一听,忍不住额迹血脉一阵突突急跳。
嘿~
今儿这是怎么着?
这个浣衣局的小小宫女,竟然!似乎!可能!有些瞧不上自己的长远打算?
斜长的剑眉一扫身边毫无所查的小宫女,康熙只觉得似乎自己一拳头打上去,竟然是层层棉花堆彻的般,呼出一口郁结之气。康熙皇帝这才如同书院睿智的老学究一样,对着卫思澜细细的将那“擒鳌拜连环计”一一详细的说了开来。
鳌拜面圣之后所坐的椅子,也是有了动作的。其右上角的椅子腿是先行锯断,之后又简单粘合上去的。因为他面圣,即便是权势滔天的鳌拜鳌中堂,那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也是要朝向皇帝所在的方位倾斜去的,因此这折了的椅子腿便随着鳌拜倾斜着身子,他自己本身使了力气,那椅子腿自然就不会用上力了。此为第二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