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从何说起,若说她故意引十二皇子出城,其心就可诛了,她怎担当得起?诸琳心慌起来。她飞快地转着那颗横搁在皇权下的脑袋,头磕下去:“请太后明鉴,奴婢并没有引十二皇子出城。”
“没有?你身为新进宫女去安国公府受教,为何与煊儿混在一起?”太后咄咄逼人地追问道。
诸琳一滞,这个问题确实不好作答,安国公府那么多的仆妇奴婢,偏偏就她跟了去,又偏偏她去了之后,赵鸿煊就出了城,虽说跟去的人不止她一个,但是也很难撇清关系。
诸琳全身又热起来,汗涔涔地难受。她斟酌着答道:“奴婢那日在思云园修剪花木,十二皇子来寻曾少爷玩,恰巧见到奴婢,就让奴婢跟着……”
太后冷哼一声:“还真是恰巧。你这‘恰巧’就让煊儿差点丧了命!哀家看你就是存心的!”
见高高在上的太后雷霆大怒,诸琳更是惊恐不已。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自己不过是一只任捏任揉的蚂蚁而已,只要人家一句轻飘飘话,就能掌控她的生死。她能辩白么?
诸琳攥着自己的袖子,思维慢慢清晰过来,自己怕什么?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砍头,她是死过几次的人了,还在乎这一次么?再说了,太后要是让她死,她还能多活这一个月?恐怕太后也是清楚的,只是心疼自己的孙儿,难免有些迁怒。还有大可不必当着安国公夫人的面,如此询问。
诸琳理清这一点,诸琳心下稍安,匍匐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奴婢并无此意——”
“皇祖母,皇祖母,孙儿给您雕了一蹲观音像——”就在这时十二皇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殿中,嘴里欢快地叫着。蓦然看见跪在地上的诸琳,顿了一下,疑惑道,“咦,这是诸琳吗?皇祖母怎么宣她进来了?”
太后见了这个孙儿,脸上的不虞之色早已不见。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煊儿怎么又弄起这些东西来了?要是伤了手可如何是好?”
见宝贝孙子往诸琳身上瞧,解说道:“这宫女不懂事,引着煊儿出城受了惊吓,今日祖母要好好惩戒一番才行。”
十二皇子将观音像放在如意头曲尺紫檀木罗汉床上的小几上,嘟哝起小嘴道:“皇祖母,孙儿说了多少次了,孙儿出城与这个宫女无关,她也竭力劝呢,是孙儿贪玩才没听的。若不是这个宫女,那日在云梯下被炸得血肉模糊就是孙儿了。”赵鸿煊眼泪汪汪的,摇着老太后的手,“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皇祖母。”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煊儿洪福齐天,哪里就这么轻易受伤了?好了好了,你也别多说了,哀家也不责罚她了。”太后假意板了脸,生气地说道。
赵鸿煊破涕为笑,抱着太后道:“我的好祖母,您不仅不能罚,还要奖赏呢。”
太后无奈地点了点赵鸿煊的头:“你这猴孩子。”
一场战战兢兢地兴师问罪就这样结束了,诸琳躲过了责罚,还得了许多赏赐。
安国公老夫人已经来了有些时候,便向太后告辞。
太后笑吟吟地看着老夫人道:“夫人回去尽管好好安心过寿,府中的事就让小辈操心去。”又指着诸琳道,“还是让这个丫头到府上好好历练,夫人千万不要怜惜,好好教导就是,若是再出岔子,直接杖毙。”
老夫人脸上僵硬了一下,叩首谢恩。诸琳也谢了恩,跟着老夫人出了慈宁宫。
迎面却碰上带着太监、穿着明黄色绣五龙衮冕的太子,踏步而来。老夫人、诸琳忙避让至一旁,行了礼。
太子赵鸿佑点点头,停了一下,诸琳低垂着头,明显地感觉到太子那双眼睛火辣辣的炽热。
正当诸琳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太子又扬长而去。
马车行驶至安国公府,诸琳扶着老夫人下了车,向她告了罪,回到猫儿胡同整理自己的衣服。
香谨正在胡同口着急地等着诸琳,看见诸琳忙上前携了她的手,“妹妹没事吧?太后有没有为难你?”
诸琳转了个圈,“你看看,我完好无损呢,太后没有为难我,还给了赏赐哦。”
香谨眉宇间的焦虑之色这才散去,“你安好我就放心了,赏赐不赏赐倒没什么。”
诸琳刮了刮香谨的鼻子,“你呀,连太后的赏赐都看不上?”
香谨不屑地撅撅嘴,那颗鲜艳的朱砂痣,调皮地跳动着。
香谨笑了笑,眉头又皱起来;“妹妹,六,红裳姑娘,在屋里呢。”
诸琳听得一惊,大步进入屋里。身着百合裙的红裳俏生生地立在屋内看诸琳画的一幅素描,那美丽的身姿,使得简陋的屋子都亮堂起来。
听见脚步声,红裳转过头来,头上的珠翠泛着晶莹的光:“你还是喜欢画着没有色泽的画,我实在不懂,这些画虽逼真,但为何不涂上色彩,那岂不更加完美?”
红裳的一席话,将诸琳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了。她就是朱敏,自己的亲妹妹。她身上那浓郁的沐浴百花香也迎刃而解。
“妹妹……”诸琳眼睛一酸,落下泪来,“你还活着?”
红裳的目光闪了闪,也泪盈于睫,“九死一生,总算捡回一条命。”
“妹妹受了很多苦吧,是怎么——”
红裳打断她的话,“姐姐这是去哪里了?在路上,妹妹不敢与你相认。”眼泪夺眶而出,拥住诸琳,那刺鼻的香味钻进诸琳的鼻孔里,呛得连连咳嗽。
红裳领悟过来,松开诸琳,退后几步:“我忘了姐姐是闻不得这香的。”
她抹了抹泪水,笑道:“姐姐如今是在安国公府,听说府上老太太要办大寿。姐姐去了就有得忙了。”
诸琳惊讶的表情显露无遗。
红裳忙解释道:“很多恩客会说起这些贵胄间的琐事,所以我也知道一些。”
红裳拉了诸琳坐下,“我如今是凤鸣院的舞姬,安国公府的寿宴可能会请我去,所以我想姐姐能帮帮我。”
红裳说到“舞姬”两个字时脸上闪过一丝涩然。
诸琳诧异道:“妹妹想要我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