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琳听见“猪头”两个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十二皇子转过头道：“曾晗琪，你们家的丫鬟换装扮了？现在流行起‘猪头妆’了？啊？哈哈——”
曾晗琪的脸色更加难看，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
这个十二皇子顽劣无人能及，损人的功夫也是堪称第一，小小年纪已是如此，再年长些不知道该怎样祸国殃民，想着忍不住白了十二皇子一眼。
十二皇子笑得正欢，见这个婢女瞪自己的目光有些熟悉，恍然想起来，“你是那个在赏荷园中将曾三小姐推入湖中的女人？”
他似乎更加来劲，笑得前俯后仰，“你不是说什么‘山人自有妙计’么？你的妙计就是换个猪头？”
诸琳心头的火喷涌而出，“皇子殿下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奴婢不是安国公府的丫鬟，只是暂居此地的宫女，所以是自成一体，切勿损了安国公府的脸面。此外，皇子说什么将曾三小姐推入湖中的女人，奴婢更是闻所未闻，整个安国公府也无人耳闻，不知道皇子殿下从哪里听得的趣味？皇子殿下身份尊贵，这种以讹传讹的事，还是少听为妙。”
诸琳不顾嘴角牵扯地疼痛，一口气说把自己的恶气吐了出来。
十二皇子赵鸿煊的笑噎在了喉咙里。
曾晗琪也忘了自己的恶心，转过头目视这个奇丑无比的女人，她面貌臃肿，眼睛倒是清亮潋滟，口齿也伶俐。
项严轩冷寂的目光也十分复杂，眼里全是这个跪在地上目无规矩的女子。
“宫女，有趣，有趣！”赵鸿煊拍手称快，“本皇子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无敌的猪头宫女！你不想安国公府失了脸面，难道皇家的脸面就不怕丢了？”
这顶帽子扣得有些大，宫女虽是宫中的婢女，但与皇家的脸面挂钩，未免有些牵强。
诸琳嘴角一抽搐，“奴婢万万不敢，皇家天威，岂是奴婢能亵渎的？司马相如的《难蜀父老》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尔等都是皇家的子民，陛下宽厚仁德，自不会将奴婢的无心失了妇容，这等区区之过而责怪奴婢，皇子殿下亦是胸有沟壑，又岂会为难一个小小的宫婢？定是皇子殿下见奴婢笨拙，好心提点，奴婢必当谨记于心，绝不再犯。”诸琳在地上一磕，“奴婢有此等荣幸，全仗皇子殿下开恩大度，奴婢就此谢过。”
诸琳说得振振有词，语气却又十分之真诚，全无调侃戏谑之意。
十二皇子一时无以反驳，干笑两声，“不简单，连《难蜀父老》也懂？”脑袋一转，
“曾晗琪，今日本皇子想去长安街逛逛，让这宫女也随你跟了来。”
曾晗琪苦着脸，一脸为难。
诸琳抬起头，“皇子殿下，奴婢虽为宫婢，但是现在在安国公府伺候，理应遵照府上的规矩，不宜擅自出府。”
十二皇子眯起眼睛，“你不想伺候本皇子？”
谁想伺候你这个喜怒无常任性刁蛮的小毛孩才怪，面上却不敢承认，“伺候皇子殿下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奴婢哪敢不想，只是——”
“够了，本皇子自会去和老夫人说，这个你不用操心。”说着看向项严轩，“你也来，人多才有趣。”
项严轩在大街上一大早就被抓壮丁抓了来，现在又要陪着去瞎逛，心里有些发憷，不过诸琳也去，他看了一眼地上娇小的身影，忙应道：“是。”
十二皇子领着曾晗琪、诸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垂花门，直奔荣祥居。
老夫人最近天气热，身子有些疲乏，故而起得比较晚。才刚吃了糕点，和前来晨昏定省的儿媳孙女们唠嗑，乍一见，十二皇子这般旁若无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心头大为不悦。
屋子里的女人们更是乱作了一团，年轻媳妇小姐们惊呼着急忙你推我搡躲去十二扇雕花大屏风后。
十二皇子旁若无人地站定，老夫人和屋子中的众人给十二皇子见了礼，赵鸿煊点点头，“打扰老夫人了，许久没见，不知老夫人身体可安康？”
许久没见？明明前几日才见过。这赵鸿煊信口就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夫人面色如常，“托皇子洪福，老身一切安好。”请了十二皇子上座。
“今日闲来无事，想与令孙出去散散心，特来与老夫人请示。”十二皇子袍子一挥，有模有样地坐了。
老夫人凤眼看了一眼孙子，曾晗琪瑟缩了一下。
“十二皇子客气，现下烈日炎炎，皇子身子尊贵，若是中了暑气……”
祖孙俩一个德行，十二皇子板了脸，“不妨，有太监们照应着，老夫人放心。”随后手一指，“若是老夫人还是有疑虑，不如让这个丫鬟跟着，本皇子看她倒是极妥当的。”
屋子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站在角落里的诸琳，惊愕无比。
诸琳脸上的汗涔涔而下，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此，那甚好。”安国公老夫人声音恭敬，诸琳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十二皇子一行又风风火火出了荣祥居。
老夫人目送着他们离去，双目眯了眯。
赵鸿煊是皇帝老来子，芸嫔所生，在此前皇帝已有五年未有所出，突然又得皇子，心中大喜，即刻将芸嫔封为宁妃，举国欢庆。可惜皇子身子羸弱，日日啼哭咳嗽不止，太医院束手无策。正在绝望之际，国舅爷庆平侯从民间寻来一老道，说是能掐会算，精通黄老之术，擅长医治儿科杂症。
皇帝诏入宫中，没想到，几副药下去，情形大有好转。那道士趁机进言：“皇子命里多动，不可拘束，方能成人。”又说什么，“随性而为，荣享富贵，否则易损折。”
话里话外的意思，十二皇子将来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于报效社稷，固国安邦无益。
皇儿失而复得，皇帝心中喜极而泣，自然将道士的话，奉为至理。加上老太后对十二皇子十分欢喜，更是宠得无法无天。成日里不是斗鸡遛鸟，就是在各大族之间四处闲逛，小小年纪已经是一身恶习。真是应了那句话，于国于民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