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晌午,皇帝身边的荣公公就带着一帮子人过来报信,院子里满满当当站了一群人,元德宫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荣公公站在大厅前面掏出一块手绢又往脸上抹了抹才慢条斯理的尖起嗓子开了口。
“皇上口谕,今日晚膳过后,请元德宫里面住的几位小爷去御书房面圣,皇上有话要跟各位爷讲。各位爷请起身吧。”
“有劳荣公公了。”
日头正烈,似乎连说话都带上了汗水的味道。
现在元德宫里面一共住着舒砚,宋嘉禾,齐木秋三个人,都是打小就被皇上召进宫里,来当太子伴读,在这元德宫里面一下子相依为命狼狈为奸十数载。
但是他们的身世背景却完全与伴读的这一小小身份相反。
舒砚的爹是名满长安街头巷尾都交口称赞的清平王爷,庸德皇帝能坐稳这个位子不管怎么说都有他爹一半的功劳。宋嘉禾是都察院御史宋长陵之子,说起宋长陵,别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摇头,纵观将近三百年的大徽王朝,实在是再找不出一个像宋御史这样刚正至极的贤臣,做到都察院御史这样的位置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因为他的刚正难免在朝中树敌众多,每天向皇帝呈递的折子中说宋御史不是的就占了大半,还好庸德皇帝虽名字里带了个庸字但却是难得英明的主,正好与百年一出的宋御史宋长陵相得益彰。而齐木秋的爹大司马齐展更是个谁都不敢惹的,他手里掌管着的是全国上下的军政军赋。但是手中的权力越大难免就妄想一些权力范围以外的事,虽然齐展也是皇帝千挑万选出来的人物,最基本的防范却还是有必要的。
为了瑶光着想,庸德皇帝总算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与其以后劳心费力的去挑选良臣不如从小就开始培养,建立感情,而且于各个权力之间也好有个制衡。
傍晚的时候总算不似晌午那般炎热,但还是觉得闷。舒砚他们用完了晚膳又重新换了身衣服才出门。门口儿已经有轿子在等着了,荣公公站在大门前面看着这三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笑的亲切,“哟,三位小爷,总算把你们盼出来了,快上轿吧,皇上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
三人看着顶着日头站在外面的荣公公和眼前的轿子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轿子不是寻常宫里面常见的小矫,先不说这轿是如何的华丽精致,单单看前面四个人和后面四个人,八抬大轿,光看这排场就知道皇帝的这趟召见绝非什么小事。
“荣公公怎么单在外面等着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这么热的天,公公怕是热坏了吧。”说话的是被齐木秋称为小呆子的宋嘉禾,个头是三人中最矮的,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蝉衣,腰间挂着前天跟着太子偷偷溜出去到集市买的几枚玉佩和一个香囊,大眼睛娃娃脸,身上有一股子还未脱出去的稚气,看上去说不出来的可爱。
荣公公忙道:“不碍事,不碍事,那快请几位爷上轿吧,万岁爷还在御书房等着咱呢。”
几个人这才上了轿子,结果里面更是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连动一动舌头都会有汗珠儿往下掉,但好歹也能歇歇脚。
“哎,你们说说,大热天的皇上召见咱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我看呐,八成是出什么大事了,咦……你们说会不会跟太子瑶光有关?能跟咱们扯上关系的大事也就这么一件吧。”齐木秋把布幔撩了起来,“啧啧,你们快来仔细数数,这可是八人抬的大轿啊,太子的待遇,看这排场,是不是要娶咱们进门儿啊?”
轿子里的确热,可齐木秋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和远处的蝉鸣一唱一和,聒噪的都到人的心里去。
“嗯……”宋嘉禾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发着呆,当听到某个字眼的时候愣了一下,但很明显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
“木秋啊……”舒砚长叹了一声,深潭似的眼珠里盛满了婉转的光华,把正喋喋不休的齐木秋看的一愣一愣的。
“啊?小……小舒,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我就知道,天气这么闷……早晚得闷出毛病来,这轿子虽好可不通风……你看连小呆子嘉禾都闷得蔫了,而且你每次夏天都得中个暑才算完……这皇上也真是的,有什么话非得当咱们面说……说……”
齐木秋在舒砚的注视下难得的红了耳根子,舌头开始打结,直到最后只会干张着嘴巴吐着气,愣愣的看着沉默的舒砚。
舒砚哭笑不得。
“这么热的天,你不躁得慌。另外,也别总是小呆子小呆子的叫嘉禾,亏得他好脾气没怎么跟你计较,结果你还得寸进尺,再说让外人听着也不好不是?”
“那就许瑶光这么叫不许我叫?”齐木秋不服气的把玩着扇子。
“你……”舒砚揉了揉眉头,天气这么热还是有点中了暑气。
“是、是,舒先生教训的是,晚辈洗耳恭听,悉心领教。”但是他调笑的眉眼哪里有一点知错的样子。
舒砚只能叹口气作罢。
“我才不呆呢,也不傻。”神游回来的宋嘉禾横插了一句,语气很认真地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