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拉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唤来麦哈莱芭,向她问起儿子迈赛拉的情况。麦哈莱芭说:
“阿卜斯卫士,你有所不知,我从达尔穆部族家园回来,在路上遇到了我的堂兄,正是你把我托付给了他。我对他说:‘你不要再回家园去了,免得他们把我从你身边夺走,将我送给拉基塔,不让你接近我,说不定还会把你杀掉。你带着我到旷野上去住宿,千万不要让你的对手如愿以偿。’我的堂兄接受了我的意见,便带着我到了也门的边远地方,在一个名叫赛哈卜的部族家园住了下来,直到我生下你的孩子迈赛拉。我的堂兄见孩子皮色黝黑,心生疑虑,问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把你与我交欢的事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因此,我在他的心目中地位大为降低。他对我说:‘堂妹,你要知道,你这样做是出丑,是丧失灵魂之举。不过,我们是异乡人,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底细。但我怕这孩子见到人之后,人们会常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这样的事情定会发生。因此,我们最好离开这个地方,另择一个部族家园去住,如果到了那里有人再问这孩子怎么是黑皮肤,我们就说他的母亲是这样的皮色,不过已经过世了。这样,过些日子,就不会有人再问了。堂妹,假若你不在意,我会把这孩子处死。不过,我担心你为此痛苦终生,恨我终生。’后来,他带着我们离开赛哈卜家园,在拜什尔部族住了几年,在一次出战时阵亡。之后,迈赛拉成了孤儿,我把他一直养大成人。孩子看到我为人家当仆人,常帮助我牧放马匹、骆驼,同时在沙漠、草原上练习骑马、射箭、拼杀,在与骑士的搏斗中,显示出了英雄豪气,常参与其他部落的战争,成了一名真正的骑士英雄。有一次,他看到了何达士的千金爱诗玛,一见钟情,上门求婚,不料被那位长老拒绝。不久,长老带着姑娘在你们这里住了下来。爱诗玛出现在溪水畔,穆基德也爱上了她。时光推移,奇怪的事情不仅发生在我们那里,也出现在了你们这里。姑娘的父亲又带着爱诗玛走了,于是你们派出人马去追,途中遇到了我的儿子迈赛拉,一次激战中,你们俘虏了迈赛拉。孩子的伙伴们返回,告诉我说迈赛拉沦为你们手中的俘虏,令我惊诧万分。我怕你们把他杀掉,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我就来到了你们这里,把实际情况告诉了你的亲人。阿尔沃和你哥哥舍布卜为我作证,说我说的完全是实话,千真万确。多么值得庆幸,安拉让你与儿子第一次团聚了,感赞安拉的大恩大德。安拉做出了裁判,让我们在这里住下来,谢谢你了,如若不然,我们孤儿寡母就会流落到某一部族,永做异乡客了。”
听麦哈莱芭这样一说,安塔拉由衷怜悯儿子的母亲。他说:
“麦哈莱芭,这话从何说起呢!凭开天辟地、全知全能、创造日夜的主神起誓,我再也不能让我的儿子离开我了,纵然长矛穿胸,宝剑悬在头顶。生活的门路宽广无边,我手中的青锋削铁如泥,我的命令一出百应,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随即,安塔拉吩咐男仆女婢把麦哈莱芭需要的物品一起送到她的帐篷里去,同时送给儿子迈赛拉锦衣一袭,安排好儿子出入所需要的钱财和武器。一切事情办妥,安塔拉方才向阿卜莱的帐篷走去。
阿卜莱得知安塔拉到来,立即起身迎上去。她说:
“你把你的亲友和第一位妻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而把阿卜莱当作了多余的人。”
安塔拉说:
“阿妹,亲爱的,怎么会呢!我的心从来不曾忘记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不过,一个人一定要掩饰自己的短处,要善于遮丑才好。无论如何,这个女人是一个孤独的异乡人,她是我的儿子的母亲,在我们的保护之下,总比流落他乡要好。尤其是这个孩子,勇敢过人,许多阿拉伯骑士拜倒在他的马前,有他和我们在一起,更是难得的好事。”
安塔拉怀抱阿卜莱躺下,顺口吟诵道:面对渗渗泉,起誓凭天房。
一见尔双眸,百疾顿消光。
不忘你之爱,纵骨土中葬。
爱你系宗教,君面乃正向。
想你倍亲切,黑暗中添亮。
君贵权若乳,哺断迎夕阳。那一夜,安塔拉在阿卜莱的帐中度过,阿卜莱相信安塔拉言忠心诚,只爱她一个。
东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晨光将山川大地照亮。穆基德·本·马利克来见安塔拉,诉说自己对爱诗玛的钟情,求安塔拉让他与爱诗玛结为百年之好。安塔拉与他的伯父盖斯商量之后,欣然答应了穆基德的要求,随后,吩咐家仆宰羊杀驼,备饭备酒,一连十天,邀请各方宾客欢宴,为爱诗玛和穆基德举行盛大婚礼。
穆基德和爱诗玛出喜堂,入洞房,新郎新娘喜不胜收,穆基德的心火完全熄灭了。但是,迈赛拉心中的爱火却仍在炽烈燃烧,若不是羞于在父亲面前吐露心事,离开爱诗玛,真使他难以忍耐。迈赛拉知道爱诗玛深爱着穆基德,竭力隐藏着心中的秘密,表现出罕见的忍耐力,此为后话,我们将到时候谈及。
几天过后,努阿曼国王的使者来了,把科斯鲁艾努舍尔旺之子呼达文德与努阿曼国王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详告,谈到呼达文德如何派人来要国王的女儿和妹妹入马达茵王宫,努阿曼国王只有带着家眷逃离,波斯大军紧紧追赶,又谈及哈尼·本·迈斯欧德如何击退了波斯大军,然后努阿曼国王到舍伊巴部族家园住下。
来使说:
“努阿曼国王陛下派我来把这些情况告诉你们。我起程时,努阿曼国王已派使者去阿拉伯各部族,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努阿曼国王已经得知,科斯鲁艾努舍尔旺之子呼达文德将亲率大军,或派他的儿子们带领呼罗珊大军,让易雅斯·本·盖比萨随他们一道入侵阿拉伯大地。因此,努阿曼国王为他的妻子及国中妇女感到十分担忧,请你们立即做好准备,随时前往支援他。”
阿卜斯头人们听使者这样一说,无不为努阿曼与盖斯及其兄弟担忧。
[0526]十万大军
族王盖斯问使者:
“阿拉伯头人,我们愿意为保卫我的妹妹而献出生命,我的妹夫努阿曼国王为什么没有亲自来我们这里呢?”
使者说:
“主公,凭安拉起誓,我们都建议他亲自来这里见你们,但他没有听从我们的意见,而是说:‘能为我们解困、帮我脱险的只有哈尼·本·迈斯欧德公子。占卜大师命令我要时刻与他相伴。’”
安塔拉·本·舍达德及所有在场的阿卜斯人听使者这么一说,无不感到为难。族王盖斯对使者说:
“阿拉伯头人,凭安拉起誓,哈尼确乎是舍伊巴部族的大英雄。请你告诉努阿曼国王,我们愿意全力支援他,直到抗敌胜利。”
随后,阿卜斯人设宴款待来使。第三天,阿卜斯人向来使赠送锦袍,表示答应努阿曼国王的要求,然后送别来使。
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波斯大军的情况。波斯大军与哈尼·本·迈斯欧德交战大败而返,经希拉回到马达茵,向新王呼达文德报告情况。易雅斯·本·盖比萨则留在希拉,心情烦闷,思绪联翩。他知道,只要努阿曼国王在,阿拉伯王国就落不到他的手中。他在希拉城写信给阿拉伯各个部族,南至萨那、亚丁,北至塔伊部族所居住的山区,西到萨尼河平地,命令各部族骑士到纳杰夫大地集结。他在信中立誓说:凡迟迟不动,或迟到者,他将率领波斯和代来姆大军,抄他们的家,抢他们的妇女,像宰羊一样把他们的男人杀掉;按时赶到并为他效力者,一旦完成呼达文德交给的作战任务,必赏金银财宝、骆驼马匹。随后,易雅斯又写信给新王呼达文德,报告他所得知的情况。信末写道:大王陛下,你任命我为阿拉伯王国总督,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如若不然,那些放牧人就会打我们的主意,科斯鲁帝国的大殿也会因而倾斜、坍塌。新王呼达文德已从败逃而回的军士口中得知路上所发生的情况,心中十分难过,不禁怀恨在心。接到易雅斯的来信,打开一看,他心中的忧虑有增无减,不由得怒火中烧,只觉得末日已经来临,急忙求火神保佑。随即,国家重臣们向他建议说:
“大王陛下,你想要努阿曼的美丽妻子,用写信的办法怎能达到目的呢?你应该把他叫到你的面前,把他抓起来,不达目的就不要放他走才是。不过,这种机会已经错过,敌意已经产生。看来不派大军出征,你是不能如愿的,说不定还会白白忙碌一场,致使努阿曼修书各方,联合拜占庭皇帝和沙姆大军,直捣马达茵,对波斯帝国产生觊觎之心。到那时你会为自己招来大灾大难。”
呼达文德听大臣们谈到波斯帝国面临危机之事,不禁一惊,对老相国穆比赞说:
“既然老相国有此预言,我只有亲率呼罗珊大军出征希贾兹大地了。不把那里夷为荒漠,不把努阿曼及其集结的阿拉伯人全抓来向祆祠献祭,我决不班师回返。”
呼达文德的儿子希尔桑足智多谋,颇得父亲的赏识。呼达文德打算自己百年之后,将王位传给希尔桑。那天,希尔桑听群臣议论阿拉伯人的事情,便站起来对父亲说:
“父王大人,凭光和火起誓,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去办就行了,你不必突破帝王惯例而御驾亲征异国大地,更不必亲自率大军对付那些阿拉伯游牧人。”
呼达文德说:
“儿子,我担心你对付不了那伙没有宗教信仰的阿拉伯愚昧骑士。因为他们会想各种办法把你打败,除非你能捣毁他们朝拜的天房,禁止他们任何一个人上马作战。”
这时,宰相吉姆海尔说:
“大王陛下,不要把此事看得太重,要相信火神光神。不要改变先王们的公正立场,不要施暴于人。这一次,就让你的儿子出征吧,我以参谋之名跟随他去。你可以通过我毫不费力地了解努阿曼的一切情况。”
呼达文德听从了宰相的建议,认为他的想法甚为妥当。他对宰相说:
“既然如此,你就准备出征吧!你带上这几天征集的大军,定可占领希贾兹。”
每年都有来自波斯各地的十万名骑士为新老科斯鲁效力;到了年末,他们便返回自己的家乡。宰相决定伴随王子希尔桑出征希贾兹,骑士从波斯各地向都城集结,不几天,人马如潮。呼达文德向他们拨发钱财,向头领们赐赠礼袍,说明此次出征的目标。出征的人们听后,向新王保证捣毁敌方的家园。新王连声感谢他们,立即向他们配发武器、马匹和甲衣。大批人马稍做休息,便要求向希贾兹进发。
宰相吉姆海尔从大批人马中精选出七千名骑士,个个披坚执锐,人人勇气十足。他们当中的代来姆部族骑士全光着头,遇到激战,善于用盾牌和利剑厮杀。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傲气十足地说:
“我们一定要把努阿曼拿下,哪怕阿德南、赛姆德大军跟随着他。尤其是阿拉伯人易雅斯也带着大军和我们一道作战,而易雅斯定会全力找努阿曼报仇。”
呼达文德的儿子希尔桑在宰相吉姆海尔的陪伴下,带着大队人马向希贾兹和纳杰夫大地进发了。
接到易雅斯书信的那些部族头领,有的因为害怕波斯新王呼达文德对他们施暴,也有的贪图战利品,纷纷向易雅斯指定的地方集结。易雅斯见各方骑士聚集而来,心中高兴,于是打开钱粮库,向骑士们分发银钱。
旋即,波斯、代来姆大军将至。易雅斯得知新王呼达文德之子希尔桑王子亦在军中,立即飞身上马,和部族头领们一起前往迎接。三路大军会合,顿见原野、沙漠之上人山人海,剑矛如林,旌旗招展。易雅斯兴奋不已,连忙吩咐手下骑士为他们送去给养。
王子希尔桑在那里只休息了三天,眼见已有数万大军在握,自我陶醉不已,毅然踏上了开往希贾兹大地的征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越荒野,穿沙漠,大地似乎在马蹄下摇晃。王子率军远征的消息很快在各个部族和村庄传播开来,人们议论纷纷。
最先听到这支大军消息的是易雅斯·本·盖比萨的表兄弟吉斯·本·迈斯欧德。吉斯出身名门世家,是一位德高望重、聪明贤达之人,也是阿拉伯人当中的一位智者和长老,属于等待先知穆罕默德出现的有识之士之一。他听说波斯大军即将到来,就担心他的外甥哈尼·本·迈斯欧德会受到他们的伤害。因为他每当听到哈尼的勇敢举动时,总是由衷地喜欢他的这位外甥。他把舍伊巴部族的智者召集在一起,对他们说:
“族人们,你们有所不知,今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将有大战、流血事件发生。这是预言家、学者们预测出来的。今年将有一位先知诞生,他将为在黑暗中行走的人们指出一条光明之路。这铺天盖地的波斯大军出征就是一种证明。我真担心我的外甥哈尼及其舍伊巴部族的同伴受到波斯大军的伤害,同样也为努阿曼国王的处境担忧。因为努阿曼已经派人到阿拉伯各个部族去求援,他的差使也到了我们这里。但是,据我所知,他找到的支持者很少,因为多数阿拉伯人厌恶他的王国,原因在于他常欺压阿拉伯人。即使我们支援努阿曼国王,我们也无法为他排忧,同样也免除不了我们部族的灾难。依我之见,我们应该上马去迎接波斯王子希尔桑和易雅斯·本·盖比萨,表示我们服从他们,和他们一起去迪卡尔,看看阿拉伯人当中谁还服从他们。努阿曼国王究竟聚集了多少人马,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如果他集结的人马足以抗击波斯大军,我们就投奔他,和他并肩战斗;假若他的人马很少,我们就只有与波斯大军站在一起,围绕着希尔桑王子转,在他们面前呐喊。我要把在天房从占卜大师那里听到的话于呐喊时告诉你们,你们只管奋力挥矛舞剑拼杀,到那时,你们将看到胜利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