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他们跃上马背,在夜幕掩护上路了。因为阿卜斯家园土地宽广,居住的地方相互距离远,没有一个外人发觉他们的行动。跟随安塔拉上路的有五百家,其中有基拉德家族,还有安塔拉的伙伴好友们。
前面曾提及,基拉德家族中有三百名骑士,阿尔沃手下有一百名骑士,当地与安塔拉交往甚密的草地英雄也有一百位。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始远征。
族王盖斯在沉思中度过了那一天,只觉得白天过得很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夜晚才会来临,直至他和叔父艾西德一起回到家中。
夜幕垂降,盖斯要叔父艾西德按许诺带人去抓安塔拉。艾西德说:
“贤侄呀,那安塔拉已经离开家园,早就踪影全无了。因为他早已预料到我们会采取什么措施,而且看过了我们写给他的信。了解他离开这里情况的人对我说,安塔拉让族中妇女先行一步,由舍布卜和一百名骑士担当护送任务。他和他的父亲舍达德、阿尔沃和他的弟弟马兹尼、儿子迈赛拉共四百名骑士殿后。安塔拉对随行的人员说:‘我决计离开阿卜斯人,不再与他们为邻。今夜如有人追赶我,我定将之杀掉,让他永远长眠在这荒沙之上。因为夜幕会掩护每一个逃走者,不分什么奴隶与主人。你们要握紧手中的长矛,奋力前进,不要做低贱者。’盖斯,凭安拉起誓,我决心带领骑士追赶他去,直至追上他,听他说些什么,让他停下脚步。我已经说过,不管怎样,他是个低贱的奴隶。他的妻子就在那些妇女之中。说实话,他的大限就要从天而降,不妨让他一去不再复返,让我们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到他的声音。”
盖斯听叔父这样一说,只觉眼前的光明顿时消失,代之一片黑暗,一阵悲凉感涌上心头,连声叹息不止。
拉比阿得知安塔拉已经离去,急忙派人追踪。他对他们说:
“你们要快马加鞭,追上安塔拉,看看跟他走的都是什么人,他们走哪条路,要去哪里,弄明情况,立即回来向我报告。我要马上采取行动,打乱他的计划,搅乱他的生活。”
那些人得令,立即上马追踪而去。
安塔拉继续前进,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他虽心中闷闷不乐,但已经离开阿卜斯家园,来到了旷野上,还是感到轻松了许多。他到达一个名叫“泰马”的地方,舍布卜示意在那里落脚,于是他们在一条名为“胡威德”的小溪旁停了下来。那是一片空旷原野,向导不认识那里的路,也没有一个阿拉伯人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安塔拉一行把那个地方作为落脚之地,立即放开骆驼和牛羊,任其自由吃草,骑士们下马搭帐篷,全都忙碌起来。许多野兽自由自在地在他们的周围活动,也许那里多日没有猎人出没,那些野兽毫无惊恐表现。
时隔不久,他们见到一支由沙姆而来的前往希贾兹的商队。于是从商队那里买来数驮子酒,开始借酒打发时光,以消思乡之愁。安塔拉见手下骑士们饮酒过度,担心敌人向他们发动突袭,或者发生意想不到的事,于是每夜派勇敢可靠的骑士担当巡逻放哨任务,并且禁止他们夜间饮酒,要求他们尽全力保证族人的安全。安塔拉有时也独自担当巡夜任务,谨防敌人偷袭。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一旦天命降临,人会变成瞎子,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一天夜里,轮到马兹尼和迈赛拉值班。夜初,叔侄俩骑马巡逻。一更天过去,骑士们喝得醉醺醺的,全都进入了梦乡。马兹尼也已有些酒意,不期困神来临,就像许多阿拉伯骑士那样,骑在马背上便睡着了。小憩过后,马兹尼醒来,发现侄子迈赛拉骑马到了旷野上,时而望着帐篷群,时而仰面望望夜空的繁星,泪水簌簌下落,忧伤之情难表,叹息时运不济,心上人远去,凄然吟诵道:占据我心人,甜蜜游梦乡。
此有相思容,迷路心彷徨。
失眠眼难合,仰面星空望。
不见爱诗玛,双眼泪汪汪。
恋情漫山径,莫责我狂放。
有人问起我,须掩今实况。
谁解我思恋,助我一臂膀?
恋人何时至,圆梦久思想?
不见福运来,泪眼两迷茫。马兹尼听迈赛拉吟诵出这样的诗句,睡意立即从眼帘中消失,随即向迈赛拉走去。马兹尼十分喜欢这个侄子,欣赏其勇敢善战、慷慨大方、性情温良。他行至迈赛拉身边,对他说:
“喂,迈赛拉,原来你还在为爱诗玛而遭受着精神折磨!我真没有想到你不吃不喝、低头沉思却是因为这个!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你真不该为一件已经过去了的事情而苦费这种心思。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好侄子,依叔叔之见,你就把爱诗玛忘掉,不要想那摘不到的月亮了。”
迈赛拉说:
“凭安拉起誓,若不是害怕我父亲责备我,我定会把爱诗玛救出来,即使她在拜占庭皇帝的怀里。你说让我忘掉她,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从小和她在一个地方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相互依赖,我怎能忘掉她呢?正因为我,她的父亲带着她迁移到了阿卜斯部族家园。就是在阿卜斯家园,穆基德看到了她,爱上了她,我父亲还帮助穆基德成全了二人的婚事。那穆基德强行抢走了我的心上人。如今,我却成了活着的死人,心神忐忑不安,思想混乱不堪,时而想回家乡去,但期远离爱诗玛,免得我总在旧恋情中难以自拔,时而心又被旧情死死地缠绕,真想当着人们的面说我要把穆基德杀掉,带着爱诗玛远走高飞,另择生活天地……”
说着说着,迈赛拉情绪激动,抑制不住热泪夺眶而出,望着爱诗玛的帐篷,凄然吟诵道:满腹悄悄话,说与意中人:
纵然在梦里,此音亦可闻。
吾独马背坐,孤零望星辰。
若非畏父威,舞剑强抢亲。
惜怕责斥语,如同飞沙临。
热望依旧在,安拉知我心。
寄望万能主,助我会爱神。
嫉妒者与敌,惊我梦成真。迈赛拉吟罢诗,马兹尼感到由衷同情,又听到他的哭诉,禁不住也跟着迈赛拉落泪。马兹尼与迈赛拉年龄相仿,同样尝过爱情的甜美和苦涩,一股豪侠之气不由得在胸中涌动,对迈赛拉说:
“迈赛拉,你只管放心就是了!凭全知全能、大慈大悲的安拉起誓,我一定要和你父亲对着干,帮助你实现自己的愿望。不过,迈赛拉,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爱诗玛,你想把她带到哪里去呀?”
迈赛拉说:
“到一个阿拉伯人的村庄,或者去原来生长的地方。”
“不管你到了哪里,你父亲都不会让我们过平静安稳的日子,他会追踪而去,不但把爱诗玛从你手里抢出来,还会把你落脚的那个地方夷为废墟,把那里的人全部赶走。我倒给你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迈赛拉急问。
“我带上她和你,到沙姆大地选一个地方住下来。我们到了那里,就不再回你父亲的身边,除非你父亲不再反对你与爱诗玛结亲,也不再因为爱诗玛而袒护穆基德。”
迈赛拉听叔叔马兹尼说到沙姆,立即问道:
“叔叔,我听说在沙姆有我父亲的敌人,即法札拉部族,父亲欠下了他的血债,我们到了那里,怎么和他们相处呢?”
马兹尼说:
“这种事,我们要从两个方面去看:一方面,法札拉人并不知道我们是曾经与他们为邻的阿卜斯人;另一方面,我们到了大马士革之主的面前,定有骑士要与我们比武,我们如果战胜了他们的大多数骑士英雄,他们就可以知道我们的本领,继之会给我们一块土地,让我们落脚。那之后,我们就不用再考虑法札拉及其部族人的事情了。”
迈赛拉听叔叔这么一说,心为之一动,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去。他说:
“叔叔,那之后,这里就没有我们的落脚之地了。叔叔,你有所不知,今夜若在天亮之前不见爱诗玛一面,我简直就活不成了。”
马兹尼说:
“我的好侄子,你忍耐一下!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天亮之前,一定满足你的要求。现在我们就去穆基德的帐篷吧,让你看一看我将如何实现你的愿望。因为你的父亲正在酩酊大醉之中,族人们也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他们那里既没有骆驼牛羊,也没有妇女孩子和奴仆,我们与异乡客没有什么不同。因此,我们应该在黑夜过去之前实现你的愿望。”
说罢,叔侄俩满怀青年人的情思与莽撞向着穆基德·本·马利克的帐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