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乱石滚落之后,阿尔沃的手下骑士有五名捐躯,基拉德家族中有十人丧命,活着的人也都个个濒于死亡。安塔拉因头盔和肩膀遭巨石砸而昏迷不醒。西洋人见此情景,一个个喜不自禁,立即动手将安塔拉及其伙伴们捆绑起来。随后,辛南带着众多法札拉人和加萨尼人像魔鬼一样跑下山来,跃上马背,得意洋洋出了峡谷,自觉大愿已经实现,高高兴兴地向着大马士革疾驰而去,心想定能得到赏钱和礼袍。
安塔拉的手下人中有两个人幸免被俘,因为他们在大队人马的最后。当二人进入山谷时,看到石头和尘土俱下的情景,又听到山头上传来的喊声,立即调转马头,向着旷野驰去。二人骑的是阿拉伯纯种马,疾驰如飞,迅速跑回去向阿卜斯人报告情况。
当时,阿卜斯部族的妇女孩子已经到了埃图凡部族,在安塔拉的外甥海塔勒那里安居下来。他们都很高兴,连声向安拉祈祷祝福,主人和宾客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族王盖斯对妹夫努阿曼国王不肯随他到自己的家园避难感到失望,怏怏不乐地离开迪卡尔大地,回到了阿卜斯家园。盖斯刚刚坐稳,拉比阿便把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向族王讲了一遍。盖斯听后,心中忧虑大增,愁浪在脑海里翻滚。他说:
“凭安拉起誓,我们头上的福星陨落了,万箭朝我们射来了。努阿曼国王已经变成了沙漠上的异乡游子,王位没有了,又与波斯新王结下了仇怨。如今,他面临着巨大危险,因为波斯新王是不会让他安生的。我知道,波斯王子丧命希贾兹大地,那波斯新王呼达文德定会为儿子报仇。我们的部族卫士安塔拉今落在了沙姆王的手里,凶多吉少啊!因为沙姆王野心勃勃,背后又有拜占庭皇帝撑腰。我知道,我们这个部族到了四分五裂的时候了。”
盖斯说罢,他的叔父艾西德说:
“盖斯呀盖斯,你既然知道安塔拉是我们的部族卫士,为什么不早对他提供保护,宽恕他留下你的家仆巴兹勒,不让他感到伤心呢?”
盖斯说:
“叔父,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那样行事,在于他回我的话太叫我难堪。当时,我的心一直惦念着我的妹夫努阿曼国王;假若我早知道努阿曼的王位已丢,我是不会那样对待安塔拉的,也不会让他愤怒地离开我们而去。”
族王盖斯终于安静下来,自我戒酒,终止娱乐,每日在惆怅中度过,向各方打听消息。几天过后,正当他与叔伯、兄弟和族人们交谈时,忽见一个贝杜因人骑着比马跑得还快的骆驼从旷野而来。那贝杜因人来到帐篷群之间,离开驼鞍,边撕扯自己的衣服,边哭着喊道:
“阿德南人,阿卜斯人,赶快醒来,报仇雪恨!快把你们的妇女和孩子转移走吧,千万不要再沉浸在节日欢乐之中了!你们的幸福太阳已经西沉,旗子已经倒下,你们所依靠的人已经归阴,快找波斯人报仇吧!快准备上阵厮杀吧!你们不要听那些责备话语,也不要怕人抱怨,不要忘记报仇,不要放弃雪恨!”
说着,只见那贝杜因人泪如雨注,边哭边吟诵道:努阿曼遇险,且请君解难。
透体伤灵魂,天命射利箭。
阿卜斯日落,伤及阿德南。
帮我莫迟疑,泪眼未曾干。
国王躺殿上,明月缺失圆。
众敌欺国王,得意穆比赞。
天子离故土,远近无春天。
伊拉克太阳,阿卜斯王冠;
呼罗珊圆月,日照凯鲁万。
令行禁止者,今在何方站?
雨落迪卡尔,大流源滴点。
舍伊巴点火,欲把波斯燃。
天子身隐去,影刻我心间。
主杀你之敌,化作猛禽餐。族王盖斯听贝杜因人说过那番话,又吟诵过这首诗,不禁失声痛哭。在座的亲朋好友也随之泪洒胸襟,只见他们纷纷拉下缠头巾,不住地撕扯自己的衣服。族王盖斯喊叫着:
“啊,我的妹夫呀,你的境遇好悲惨啊!凭安拉起誓,大树被砍,阿拉伯和波斯的太阳都已经落山,慷慨大河之水已经干涸。”
族王盖斯认识那个贝杜因人,因为他本是努阿曼国王的一位亲信,和宫中的男仆女婢一起效力于国王,国王也总是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给他。盖斯问他:
“阿拉伯兄弟,波斯科斯鲁如何侵袭努阿曼国王?又用什么手段欺骗他呀?哈尼·本·迈斯欧德仍活在人世,还是与国王一起被杀啦?”
贝杜因人说:
“哈尼倒是安然无恙,他和希贾尔·本·阿米尔、武苏德亲王及其弟弟阿慕尔·本·杏德亲王和你的妹妹穆特吉黛,还有凯达、来赫姆、舍伊巴等部族的骑士们,他们随后就到。你赶快上马去迎接他们,感谢他们对你妹妹及努阿曼国王的女人们的关怀和照顾吧!正是他们使女人们免遭俘虏和杀害。”
族王盖斯随即飞身上马,带着部族中的头面人物出郭相迎,他们人人衣着破烂,头巾歪斜,个个捶胸抹泪,泣声不断。很快消息在部族中传开,人们无不落泪,妇女们更是魂魄欲碎,纷纷走到帐外,哭声惊天动地。
正在这时,哈尼·本·迈斯欧德到了,跟在他后面的是希贾尔·本·阿米尔、武苏德亲王及阿慕尔·本·杏德亲王,还有前面提及的各部族骑士英雄。他们看到阿卜斯部族的妇女那样痛苦不堪,急忙离鞍下马,哭着喊着向族王盖斯走去。穆特吉黛和努阿曼国王的女人们下了驼轿,她们全是一色孝服,简直就像一群黑乌鸦。她们都揭掉了自己的面纱,披头散发,脸上扬过土,脸都肿了起来,因为她们不住地批打自己的面颊。大家进到帐篷坐下,怒火渐消,呻吟声平息,相互问安致意。宾主全平静下来之后,族王盖斯让妹妹穆特吉黛登上驼轿,自己亲手牵上驼缰向家园走去。他边走边对妹妹说:
“我倒是安全回到了家园,而我回来又有什么益处呢?我真希望自己一死,让努阿曼国王活着。”
随后,族王对哈尼·本·迈斯欧德和希贾尔·本·阿米尔两位骑士英雄表示感谢,问他俩遇到了什么麻烦,波斯科斯鲁又是如何将努阿曼国王置于死地的。哈尼把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族王盖斯……
[0535]溃不成军
波斯大军听到阿拉伯大军高呼穆罕默德的大名惊恐不已,狼狈逃窜,溃不成军。他们当中的阿拉伯人逃出希贾兹大地,向着伊拉克走去,直奔希拉和纳杰夫大地。他们人人咬自己的手指头,个个唉声叹气,其中最为痛苦不安的是波斯新王呼达文德的宰相吉姆海尔,因为是他亲自策划、安排并陪同王子希尔桑到希贾兹大地来征服努阿曼国王的。出乎意料的是,波斯大军遇到惨败,狼狈逃出希贾兹。当他们踏上去往伊拉克的正道时,蒙面人苏伯阿和他们相遇了。
前面提及,蒙面人是个骄横暴虐、愚昧狠毒、背信弃义的人,所以杜来德长老把他赶出了家园。蒙面人离开杜来德,到了吉仕姆、哈瓦津部族居住的地方,又从那里前往希拉,想在努阿曼国王的都城找个地方住下来,因为他还不曾听说努阿曼国王与波斯新王呼达文德之间发生的事情。忽见大批波斯人跟在一哨阿拉伯人马的后边迎面而来,而且人马众多,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似乎布满了整个旷野。蒙面人苏伯阿惊愕不已,急忙勒马停下来。蒙面人只带着七名埃图凡部族骑士,他们都像苏伯阿一样勇猛善战,而且都没有结婚生子,常常习惯于抢劫女人和孩童。
眼见此情此景,蒙面人问随行伙伴:
“弟兄们,你们看哪,这铺天盖地的大批人马都是从哪里来的呀?依我看,他们是从希贾兹大地来的,准是打了败仗。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大灾大难。”
说罢,蒙面人策马向着一条路飞驰而去,截住一个骑士问道:
“阿拉伯头人,这些人马从哪里来?你们为什么如此散乱?你们定是打了败仗,或者跟随努阿曼国王去某个地方,是吗?”
那个骑士说:
“兄弟,努阿曼国王在哪里呀?安拉不会赐福给他,不会保护他免遭灾难了。不幸的是阿拉伯人和波斯人都还不知道,我们与努阿曼之间打了一大仗,这是空前惨烈的一次战役。”
随后,那骑士把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向蒙面人讲了一遍。蒙面人听后问:
“原因何在呢?”
“兄弟,你有所不知,起因在于波斯新王呼达文德想要努阿曼国王的女人。”
接着,那骑士一直谈到迪卡尔战役及他们与舍伊巴人之间发生的战斗。那骑士最后说:
“关于我们的情况,你就不要问了。”
“所有这些都是你们与努阿曼国王之间的情况?”蒙面人问。
“是的。不过,阿拉伯头人,我们之所以成了现在这个样,原因在于遇到了一个彪形大汉、无敌英雄,名叫哈尼·本·迈斯欧德。正是他只带着不足八千名骑士,把我们打得大败,将我们驱散在大山与平原之间。”
接着,那骑士把哈尼·本·迈斯欧德如何勇敢善战描述了一番,并把他们怎样逃往荒野说了一遍。
蒙面人苏伯阿一听那骑士说到哈尼·本·迈斯欧德,嫉妒之情油然而生。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骑士,时代骄子,无人能比,无勇可敌。由于嫉妒之心过盛,他一时昏迷,不省人事。过了一会儿,蒙面人方才苏醒过来,对随行的朋伴说:
“弟兄们,这个人说了些什么?凭安拉起誓,像这样的话即使是梦中无名呼唤者对我说,我都不信,何况现在我是醒着的呢!他说一个带着不足八千人马的骑士就能把天下打个粉碎,我怎么能信!你们另找一个人问问,免得我们听了这个疯子的疯言疯语而上当受骗。”
这时,蒙面人手下的两个骑士走到另一个人跟前,但见那个人光着头,身上多处受伤,手中也没有武器。二骑士说:
“阿拉伯兄弟,我们的头领向你问好。说实话,我们看到你们这次遇到的麻烦不小,听说你们的敌人不过八千,竟把你们打得大败,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那个人说:
“兄弟,凭安拉起誓,情况确实如此。我们这次遭受的损失真是大得出奇,我想那位兄弟已把情况告诉了你们,你们简直无法想象。我们全败在哈尼·本·迈斯欧德一个人手里,他连波斯王子都杀死了。他的长矛所向披靡,他的利剑无人能够抵挡。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厉害的骑士。兄弟,说实话,就是哈尼把我的缠头巾摘去了,并向我大喝一声,我把手中的武器也交给了他,就这样赤手空拳光着脑袋离开了战场。”
二骑士回到蒙面人那里,将听到的情况如实禀报。蒙面人听后悲伤不已,泪水滚滚下落。同伴们见此情况,纷纷责备他说:
“蒙面英雄,你这是怎么啦?难道你想控制创造日夜的主神不成!莫非你不知道这是奇迹频出的时代?你要知道,只要女人还怀孕生孩子,英雄就有用武之地。安拉赐予你超人的勇敢,你就知足吧!你不要因为嫉妒他人悲伤而死!”
蒙面人说:
“我只有享受到最高地位才会心满意足。你们有所不知,我一定要去与这个英雄决一高低!要么我战胜他,把他送到波斯科斯鲁那里去;要么我被他征服,使我沦为他手中的俘虏,或者让我魂断沙场,血染黄沙。我若能打败他,我就是波斯、阿拉伯的第一骑士;他若战胜我,我只有甘拜下风,承认他是无敌的英雄。”
“既然如此,我们就按你的想法行动吧!”伙伴们异口同声。
蒙面人满怀嫉妒之情,像醉汉一样策马向着迪卡尔大地疾驰而去。
前面已经讲过蒙面人与安塔拉在路上相遇的情况,蒙面人背弃安塔拉,但他什么便宜也没有占到。他这次本想投奔努阿曼国王,想取得努阿曼国王的护佑,但中途改变了主意,想与哈尼一比高下,足以表明他愚不可及。
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溃军败逃的情况。他们到了希拉,因为易雅斯怕见波斯新王,故留在希拉,手下的阿拉伯人也都东逃西散了。吉姆海尔宰相带着溃败的大军向马达茵走去。行至马达茵郊外,吉姆海尔令大军驻足,他则带着数名侍卫去见波斯科斯鲁。他们人人头发蓬乱,衣着不整。早晨他们走进王宫时,国家要员都在国王呼达文德面前。吉姆海尔宰相上前向国王致安,在场的国家要员们一看吉姆海尔一行那种模样,无不大惊。他们问宰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吉姆海尔立即眼泪簌簌下落,哭着向大家讲述迪卡尔之战的情况,时而唉声叹气,时而痛哭失声,最后向国王报丧,谈到王子希尔桑已经战死沙场。
呼达文德听说儿子丧命,周身抖作一团,只觉肝胆俱裂,立即甩掉头上的王冠,扔掉手中的权杖,忐忑不安地走下宝座,批打着自己的脑袋,用波斯语喊道:
“希尔桑,我的儿子,你好不幸啊!”
在场的所有宫仆也都哭喊起来。智者和火神祭司们则走去见贤哲穆阿拜德·本·哈桑。他们见到贤哲,把发生的事情如实述说一番,贤哲听后,立即走去见国王呼达文德。
国王呼达文德见贤哲走来,立即站起来迎接,并说:
“贤哲大人,我的儿子死在了沙场上……”
话音未落,呼达文德已是泣不成声。穆阿拜德说:
“大王陛下,你怎好意思为过世的人而哭泣落泪、唉声叹气呢!大王陛下,你当知道,所有的人都会走进历史,成为先人。在我们之前的那些民族都到哪里去了?那些头顶战旗率领千军万马征战的帝王如今又在何方?那些构筑城堡、建造宫殿的人又去了哪里?他们都已作古,就连骨肉都变成了泥土。毫无疑问,我们也将步他们的后尘,告别人间随他们而去。大队人马出征之前,大王曾问我该不该让王子出战,我劝你在这些日子里不要让王子外出,因为这些日子不是吉时良辰。我看到火神在发怒,致使波斯大军在迪卡尔受到重创,王子丧命。王子已经到了光神和火神的怀抱,大王可以平静下来了。”
之后,贤哲穆阿拜德问宰相吉姆海尔:
“宰相大人,打败你们的努阿曼国王手下有多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