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大地山川。艾卜杜哈进入大马士革城,胜利的曙光已经显现。他杀掉哈米德之后,立即下令为被绑在马背上的代来姆人和波斯人解开绳索。他则进了城门,并对手下骑士们说:
“进了城,你们要对所有的人挥矛舞剑,让他们产生恐惧之感,同时高呼波斯科斯鲁的大名,以期实现我们的大愿。”
波斯人杀进城去,阿拉伯人紧跟在后,逢人便杀,同时高声呐喊。战斗激烈进行,鲜血在地面流淌。厮杀在继续,伊拉克人获大胜,众多本城人逃往荒原。钱财遭抢,男子奋力抵抗,妇女们哭喊声此起彼伏,担心自己的男人一命轻丧,气氛越来越紧张。原本人们看到大批俘虏被押来,吹号鸣笛,对胜利充满希望,忽然声息消匿,变成对外来大军的恐慌,却见阿拉伯人手起剑落,欢庆化为悲伤。艾卜杜哈才智双全,一心想从人群中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哈莉麦。他挥舞着利剑冲入亲戚、邻里之中,对着大马士革人高声喊道:
“喂,众人们,你们回自己的家去,躲避一下这场灾难吧!你们有所不知,我已把本城交给了统管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波斯帝国国君,因为我的叔父无视我的权利,背弃了我。明天波斯大军就要到来,满城将飘扬起波斯大军的旗子,你们只有放下武器,才能换取你们的生命安全;如若不然,你们的女人和孩子都要被大军劫持走,就像消灭你们的军队一样,你们的性命难以保全。我叔父的大军已被击垮,多数骑士被杀,幸存者都已沦为俘虏。你们都要欢迎辖域广大的波斯科斯鲁,不要抵抗波斯大军,免得你们的妻儿遭抢。”
艾卜杜哈边舞动手中的宝剑,边向人们讲类似的话,直到他们将手里的武器全都抛下,放弃抵抗,各回各家,插门闭户,借屋墙护卫以保全性命。天色尚未黑下来,艾卜杜哈已令一千名披坚执锐的骑士封锁了所有路口夹道,另一千名骑士则将沙姆王宫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哈莉麦得知当日一早发生的事情,她和宫女们无不心乱如麻,不住地批打自己的面颊……
[0544]宫中搏杀
哈莉麦知道堂兄艾卜杜哈的那些行动都是为了得到她,不禁肝胆俱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哈莉麦披散着头发,捶胸顿足,周身吓得抖作一团,不住地批打自己的面颊,几乎想要轻生。她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呼唤家人、堂姐堂妹们疾速聚集在她的周围。她极度惶恐地说:
“凭耶稣基督起誓,我一定要自寻短见,决不让我的堂兄艾卜杜哈幸灾乐祸!”
哈莉麦抽出父亲的一口宝剑,就要往自己的胸口刺。母亲急忙扯住女儿的衣裳,站起来抓住哈莉麦的手,对她说:
“女儿呀,如果有人给你提亲,你可以对他说自己不喜欢男人,想独守闺房,把自己献给圣母之子耶稣,忠于自己的信仰。你要知道,这么说是再好不过的,何必自寻短见!”
母亲又说:
“孩子,凭你的生命起事,你要忍耐,听我一劝,如果认为我的话对你有利,你就听我的;反之,你就照你的想法安排你的事情吧!”
哈莉麦泪水簌簌下落,边哭边诉道: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呀?我该如何排除这个浑小子的伤害和为我带来的麻烦呢?”
“孩子,依我之见,我们应该带着宫中的所有姑娘、宫娥、婢女去见被我们俘虏的那些阿拉伯头领和骑士。每人抓住他们一个人的衣角,哭着向他们求救,要求他们保护我们,把我们遭遇的灾难全都讲给他们听,并且保证释放他们,让他们带着钱财平安返回亲人的怀抱之中。我们求他们帮助我们制服这个对我们假仁假义的魔鬼,并把来自伊拉克大地的那些波斯人全部押送到我们这里来,不立下改过誓约,一个也不放他们走。若是那些阿拉伯头领和骑士帮助我们征服了这些敌人,我们就赏给他们金钱,让他们满载而归;假若他们抵挡不住敌人,遭遇失败,我们就全部自尽。这样,我们尽了力,却未能保住我们自己的命,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听你父亲多次说,这些被关押着的俘虏人人是好汉,个个勇敢无双。眼下,我们和他们都面临着死亡,这时把他们放出来,总比一起等死要好得多。”
哈莉麦听母亲这么一说,心中萌发了生的希望,听从了母亲的意见,立即召集宫中的姑娘们,把从母亲那里听到的话向她们说了一遍。大家异口同声答应照她的意见行动,于是披散着头发,跟着哈莉麦向关押安塔拉·本·舍达德及其伙伴们的地方走去。她们人人长发披散在肩上,个个却似十四日夜空的皓月一样美丽多姿。
此时此刻,城中号角与呐喊声交响,刀剑长矛的撞击声此起彼伏,不时传来妇女们的喊叫声。哈莉麦带着姑娘们进了关押安塔拉·本·舍达德的监牢。安塔拉见姑娘们披散着头发,衣服也撕得不成样子而且哭丧着脸,急忙低下头去,说道:
“姐妹们,快用面纱盖住你们的容颜,不要哭啦!请你们告诉我,大马士革王海尔斯·本·加萨尼的情况怎样,你们为什么成了这般模样?”
哈莉麦把堂兄艾卜杜哈的情况及她的经历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她说:
“大马士革城易主啦!艾卜杜哈及一群波斯人占领了大马士革城,他们动刀舞剑,杀死了许多自由人。艾卜杜哈之所以这样行事,都是为了得到我,想娶我为妻。阿拉伯头人,你有所不知,我是艾卜杜哈的堂妹,堂兄堂妹结婚在基督教义中是非法的,对于受过洗礼的信徒来说是严加禁止的,是对基督教义的亵渎。”
随后,哈莉麦保证释放所有俘虏,并赠送礼物,让他们满载而归,平安返回自己的家园。
安塔拉听后,说:
“姐妹们,凭安拉起誓,你们这般模样来到我这里,使我忘记了任何痛苦和折磨。你们面临的灾难如此沉重,我也感到厌生,决计替你们扫除这种威胁。我为你们做了好事,然后再得到好处,这是不适当的。高尚人做好事不要回报,勇于助人排除天上降下来的灾难。慷慨的主神按照自己的意志对待世人,自会诛杀那些害人的人,这也是常人所想不到的。”
随后,安塔拉好言安慰哈莉麦一番,答应一定帮助她战胜艾卜杜哈,消除她们所面临的危险。
接着,姑娘们一齐动手,为安塔拉及其儿子迈赛拉、弟弟马兹尼和所有俘虏松绑。他们得到解脱之后,纷纷向哈莉麦表示要竭尽全力与她的堂兄艾卜杜哈作战,把艾卜杜哈及其手下骑士彻底打败。
哈莉麦听后,擦干了眼泪,心中的恐惧感减轻了许多,吩咐姐妹们连夜为安塔拉及其伙伴送来武器,并将他们身上的枷锁全部取下,一直忙到晨光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
就在天刚亮之时,艾卜杜哈带着一伙阿拉伯骑士向王宫走去,准备逢人便杀。这时,安塔拉及其伙伴已经穿上锁子甲,戴上铁盔,手握宝剑和盾牌准备与敌人交战。他们对宫中人说:
“你们千万不要做声,更不能喊叫,尽管放敌人进宫门,等着看他们在宫中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吃什么样的苦头。”
宫仆们为他们鞴好马。他们牵着马走去,而不骑马。他们说:
“丢掉这些马,我们才好消灭这些坏蛋。我们追击幸存者到城外,好在一个宽大的地方决战。”
这是安塔拉安排的计谋。安塔拉话未说完,波斯人便打破宫门,闯进宫里,争相抢劫钱财和美女,同时发出骇人的叫喊声。艾卜杜哈像魔鬼一样狂喊着:
“哈莉麦,你就等着当俘虏受折磨吧!”
安塔拉故意放他们进来,阻止伙伴们动手,直到三百多名骑士全部进了宫门,安塔拉这才呼唤他的儿子迈赛拉、弟弟马兹尼、父亲舍达德及其余伙伴们行动。刹那之间,只见他们挥舞手中的利剑,同时像呼唤骆驼那样朝波斯人高声大喊,闪电般地向着他们扑将过去。
迈赛拉突然向着一个头领冲杀过去。只听那个人喊道:
“我爱哈莉麦爱得发疯爱得要命,今天非抓住她不可!”
迈赛拉一听,便知道他就是艾卜杜哈,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剑从他的耳旁削下去。艾卜杜哈顿时身首分家,脑袋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砖。
安塔拉·本·舍达德冲向一群波斯人,舞动手中的利剑,顷刻间人头飞落在地。马兹尼、阿尔沃及其伙伴们封住路口,宝剑削到之处,定见肢断血流,只杀得敌人愁眉苦脸,朋友们喜笑颜开。人们争相涌向宫门口,谁也不知道宫中正在进行一场血战,那里有雄狮占道,过往行人无一能够幸免,宫中的大路小径上头颅堆成了小山。人们的喊声依旧此起彼伏,连续不断。头颅飞落,鲜血染红了地面,妇女们的喊声阵阵高,波斯、代来姆和伊拉克骑士只要走来,便被阿卜斯骑士们送入西天。厮杀一直继续到太阳升得老高,艾卜杜哈手下的那些幸免于丧命者纷纷丢下武器,向着宫门败退逃窜。人们依旧冲着他们高声呼喊,慌忙逃离的那些人谁也顾不上问一声自己的同伴,因为宫中人已经站在高处,向着城中居民放声呐喊,报告胜利喜讯,称他们已经把俘虏全部释放,并把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城中居民,说他们击退敌人的愿望已经实现。
城中居民听到喊声,争先恐后向波斯科斯鲁的人马发动围攻,有的站在屋顶,有的躲在墙后,向着敌人投石抛砖,以解心头之恨。敌军的骑士狼狈不堪,乱作一团,拼命夺路逃生,只有跑得快的,方能暂时保住一条命,逃往城外荒原。对于所有的人来说,那都是可怕的一天。
安塔拉及其伙伴纵马飞驰,追击败逃城外的敌军,终于将他们全部消灭,让他们永久躺在荒野上,然后胜利回返。阿尔沃·本·沃尔德对安塔拉说:
“喂,骑士之王,敌人已经离我们远去,你打算下一步让我们做什么呢?让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安塔拉说:
“剑公,凭开天辟地的主神起誓,我们不能背弃为我们除掉枷锁桎梏的那些姑娘们,不能让哈莉麦说我们背弃约言呀!我们要立即返回城中去。如果看到城门仍然开着,我们就进城守住王宫,以便弄清沙姆王海尔斯的情况;假若哈莉麦已把城门关上,担心敌人闯入,那足以表明哈莉麦信守约言。”
沙姆王海尔斯·本·加萨尼发现爱诗玛姿色非凡,而且聪明伶俐,便把她留在了宫中,让她和家人及女儿哈莉麦在一起,并叮嘱他们要好好照顾爱诗玛。
安塔拉责备儿子迈赛拉及弟弟马兹尼把爱诗玛抢劫出来的莽撞行动,叔侄俩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万分后悔。迈赛拉对父亲安塔拉说自己十分爱慕爱诗玛,并说为赢得那份爱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安塔拉听后,对儿子的情感表示理解,因为自己也曾被恋情纠缠良久,尤其怜悯儿子孤单生活的那漫长岁月。
阿尔沃听过安塔拉的那番话,服从安塔拉的安排,同意跟随安塔拉返回大马士革城,以便实践约言。阿卜斯骑士们立即行动起来,跟着安塔拉走去,因为他们知道眼前的道路还很长,只有依靠哈莉麦才能平安转回家园。迈赛拉却对叔叔马兹尼说:
“叔叔,就让他们返回城去,我们到荒野上栖身吧!”
马兹尼说:
“够啦,不要重复过去的经历了,我再也不听从你的意见啦!我没从你的意见中看到什么好处,尤其是这一次,差点儿把我们的脑袋玩丢。由于我们的愚昧,我们成了俘虏,受尽了磨难,若不是你爸爸接受了我们的歉意,原谅了我们的过错,我们的命都没有了。假若我们再次让你爸爸丢丑,他再也不会听我们的辩解,也不再会原谅我们。”
他们继续前进,走近城门,见城门仍然开着,人们纷纷迎接他们,为他们祝福祈祷。他们向着王宫走去,牧师、修士随着他们走去。哈莉麦带着姑娘们迎接他们,但见哈莉麦衣着华美,满面笑容,不时地向他们抛撒玫瑰花瓣……
[0545]盛情难却
哈莉麦走到安塔拉·本·舍达德跟前,对他说:
“骑士之王,今天你们就是大马士革城的主人了,因为你们用手中的利剑解救了所有的人。若无你们奋力相救,我们的房舍就会化为废墟,我们也都要沦为敌人手中的俘虏了。我已经把房子给你们腾好,请你们在这里住下来,等我酬谢你们的善待之功,待家父平安回返,再赏你们金钱珠宝,供你们安享富贵。”
安塔拉·本·舍达德说:
“自由的阿拉伯姑娘,我们回来见你们并不是为了向你们要回报与奖赏,因为我们已经向你们许下诺言,为你们解除了灾难之后,我们就返回自己的家园。既然我们已经回来,宾随主便,只好听你们的安排,有道是奴隶不能反对主人的意愿,听天由命是再美不过的事。”
听安塔拉这么一说,哈莉麦惊叹他的美言善语,认定自己决定求他抗击敌人正确无误。哈莉麦已为安塔拉及其伙伴腾好宫中客房,让他们住了下来,并令宫仆们日夜竭诚为他们服务效劳,同时派骑士外出了解父王的情况。
安塔拉及其伙伴们一夜安睡,庆幸自己保住了性命,而且得到主人的厚待。因为他们本是俘虏,等待他们的是死神的降临,不期敌人的入侵反帮了他们的大忙,有机会为主人效力,迎来了生的希望。
次日天亮,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大地山川。只见守城的一伙宫仆来到哈莉麦的面前,对她说:
“公主殿下,我们发现侯麦而大地方向荡起一缕烟尘,像是有一哨人马正往这里飞驰而来。我们想你的父王得知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定会着急心慌,担心他的侄子制造灾难,放弃与波斯大军拼杀而返回大马士革城了。”
哈莉麦听宫仆们这样一说,为父王平安回返感到高兴,于是骑马带着数名侍卫出城迎接父王去了。她出城走了没有多远,便看到父王的旌旗和十字架,于是策马赶至父王的身旁,把父王外出之时大马士革城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向父王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