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莱美貌,诗人可有言?
家宅可记得,我曾居故园?
若非在麦加,众尸食鹰犬!安塔拉吟罢诗,一个名叫吉利尔·本·奥勒的骑士向着安塔拉冲来。吉利尔是木拉德部族人,也是一位勇赛猛狮的骑士英雄。他骑着一匹名叫“金丝”的高头大马,跑起来眨眼不见踪影;腰佩印度宝剑,削铁如泥;手握罕图造长矛一柄,矛头锋利,专取咽喉、命门。
吉利尔高声喊道:
“喂,臭小子,看来非我出来与你这样的人交手不可了。我之所以迟迟不出阵与你交战,因为我根本不把你看在眼里,我认为像你这样的人不配与我拼杀,免得我遭受讥笑,为我带来耻辱。”
安塔拉说:
“龟儿子,你竟敢吐此狂言,我一定要把你杀死在这沙场上,或者让你乖乖做我的俘虏!”
说罢,安塔拉向着吉利尔猛扑过去,随即二人激战开始。双方挥矛对刺,竭尽全力,旁观的骑士们发出阵阵呼唤声,为二人之间的激战感到吃惊,怕意由衷而生。吉利尔眼见安塔拉武艺不凡,自觉不曾想到,于是策马躲开安塔拉,以便引诱安塔拉追赶他,然后回头猛刺,企图借此一举置对方于死地。安塔拉立即觉察到吉利尔的用心。吉利尔一计未能奏效,便调转马头朝着安塔拉挥矛猛刺。安塔拉怕对方的矛头伤及自己的千里驹,急忙躲闪,继之拔剑出鞘,就像写书人削铅笔那样,朝着吉利尔的长矛柄削去。吉利尔无力抵挡安塔拉那一重剑,矛柄应声被削成两截,吉利尔只得丢下留在手中的半截矛柄。吉利尔自感生命危在须臾之间,想拔出宝剑与安塔拉搏杀。安塔拉急忙借皮盾遮掩,朝着吉利尔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甲衣,猛地一扯,吉利尔立即跌下马鞍,摔到了地上。安塔拉一声呼唤,舍布卜一阵风似的赶来,将吉利尔的四肢绳捆索绑起来。
安塔拉继续叫阵,却没有一个人再出来与他交手。安塔拉边策马左右驰骋,边顺口吟诵道:烟尘飞扬处,遮住剑矛影。
出入尘埃下,焉有怕意生!
剑起首级落,矛刺洞穿胸。
千里驹飞驰,心中满豪情。
青锋罕图矛,铠甲配英雄。
驱赶众俘虏,酷似驼队行;
又像赶羊群,镣铐锁头领。
此等豪迈气,何词堪形容!安塔拉吟罢诗,在鞍上得意地晃动着身子,继续叫阵道:
“列位英雄,谁敢出列与我厮杀,快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名叫鲁卜阿·本·赛克朗的骑士朝安塔拉冲了过去。鲁卜阿是个人形魔鬼,勇猛善战,久经沙场磨练,颇通剑法。他与安塔拉对杀数回合,分不出高低,直到红日即将西沉。眼看白日就要过去,安塔拉担心对手伤及自己,于是竭尽全力扑向鲁卜阿,伸手抓住他的腿,用力将他拉下马鞍,然后将他带回营帐。
安塔拉回到自己的帐篷,阿卜莱迎上前去,一把将安塔拉搂在怀里,说道:
“堂兄,我为你战胜敌人感到欢欣鼓舞。安拉是不会让我失去你的。”
安塔拉感谢妻子的美言,并赞扬妻子一番。安塔拉怀抱阿卜莱进入梦乡,一夜欢度,不觉东方透出曙光。
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安塔拉向安拉的使者一番祈祷祝福之后,穿好甲衣,腰佩青锋,跃上舍布卜为他牵来的千里驹宝马,扬鞭向着战场飞奔而去……
[0577]第五诗人
列位听官,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盖哈坦部族大军的情况。
盖哈坦骑士因为亲眼目睹几天来的可怕情景,那一夜他们是在屈辱和压抑中熬过的。他们聚集在乌姆鲁勒·盖斯那里,对他说:
“难道你没看到这个黑奴给我们造成的损失?”
乌姆鲁勒·盖斯对大家说:
“明天一早,我亲赴沙场,让你们一观我与他之间的较量。我之所以这几天一直不出马,原因在于我看不起那个黑肤骑士。明天我出场与他一搏,灭一灭他的威风。”
一夜过去,太阳升起在东方,将山川大地照亮。骑士们披挂上马,列队出营,准备参加战斗。
正当这时,忽听呐喊声传来,大山、谷地和丘陵因之震动。人们朝呐喊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黑肤骑士冲了出来,那正是安塔拉·本·舍达德,同时听他大声说道:
“盖哈坦骑士们,上阵与我交战吧!今天就是决定胜败高下的日子,来与我拼杀吧!如果你们不敢对战,我就把你们挂在天房的那些诗文全部烧掉!”
安塔拉话音未落,乌姆鲁勒·盖斯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乌姆鲁勒·盖斯骑的是一匹世上无双的骏马,甲衣披身,战器完备。他一接近安塔拉便说道:
“喂,当代大英雄,我和每一位骑士都知道你口齿伶俐,满腹经纶,勇敢善战,意志坚强,战火一旦燃起,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不过,小伙子,你门第低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安塔拉说:
“看来你也是一位悬诗诗人啦!”
“当然!”乌姆鲁勒·盖斯说,“大英雄,我正是悬诗诗人当中的一位。”
“那就请把你的悬诗朗诵一下让我听听,以便把你的诗文与前几位悬诗诗人的作品做一比较。”
乌姆鲁勒·盖斯听后说:
“你们和我一起为我们的先知穆罕默德祈祷祝福吧!”
一番为安拉的使者祝福祈祷之后,乌姆鲁勒·盖斯自豪地向安塔拉·本·舍达德朗诵起自己的悬诗来:
儿女共沾巾,凭吊代、郝代间;
追忆友与宅,难止泪潸然。
风沙来复去,遗迹依旧显。
犹见白羚粪,活像胡椒粒。
离别胶树下,似剥苦瓜籽。
朋伴勒马劝:忍耐莫悲伤。
万径人迹灭,哭有何用场?
当知医心病,惟有泪千行。
侯母与莱母,思念情未消;
主仆行相随,芳香随风飘。
至今想二人,泪落浸剑鞘。
何当一日聚,溪畔乐浪高。
吾将坐驼宰,少女聚欢宴。
你定觉奇怪,行李人分担。
烤得嫩香肉,彼递此手间;
肉与脂色鲜,酷似绫罗缎。
一日曾钻进,欧乃泽驼轿,
你个该死的,堂妹开言道:
驼背皮磨破,驼鞍要倾倒;
难道你让我,离轿下地跑?
我说松开绳,让驼信意走!
莫赶摘果人,空手怎罢休!
夜访有喜女,亦曾看奶母,
欢快各自得,何况闺中妇!
乳汁喂婴儿,但当婴儿哭;
****娱悦我,城乡两耽误。
终于有一日,幽会沙丘后,
当面露怒颜,立誓永分手。
唤声法忒麦,且抛此图谋!
若决心已下,礼貌宜当头。
我深爱着你,心听你使唤。
若我曾伤你,听凭你主教。
你双眼垂泪,不时出利剑,
欲将爱你心,顷刻间射穿。
深居闺中女,洁如鸵鸟蛋;
待我慢欣赏,供我尽兴玩。
我去访问她,必历重重险:
众人保护她,欲折我寿限。
昴宿中天挂,饰带束腰间。
见她已脱衣,独自帘后站;
欲令家人晓,夜深睡意绵。
知我在帘外,凭主对我言:
你难自克制,我怎将你赶!
随我出闺房,袍扫足迹消。
穿过族宅群,安全地来到。
秀发如乌云,我伸手抚撩;
她依偎我怀,从我意撒娇。
双腿似玉柱,****双峰高。
细腰腹紧收,肚若明镜照。
肤色白透黄,如珠世罕见。
蚌生深海里,人手触摸难。
颊呈鹅卵形,一对羚羊眼。
天生羚羊颈,无饰自美观。
刘海似柳穗,青丝长披肩。
额发有曲直,发辫高高盘。
细腰赛杨柳,腿似柳树干。
午睡不束带,麝香溢床边。
素手指纤细,柔嫩似春蚕。
容光如明灯,僧借驱黑暗。
鹤立鸡群秀,谁不希令颜!
水性与杨花,世借此喻男。
我爱你铭心,海枯石可烂。
我深深爱你,焉顾人责难!
任凭夜浪狂,坚忍无忧烦。
欢乐嫌夜短,愁觉夜深长。
漫漫长夜啊,何时见天亮?
星似被绳拴,下系顽石上。
肩荷饮水袋,族人享甘泉。
穿行荒凉谷,恶狼狂嚎唤;
似多子赌棍,索资未如愿,
吵闹无休止,盛怒疯叫喊。
我对恶狼说:你我皆穷汉;
随挣随挥霍,贫弱不可免。
鸟未起出猎,纵马猎物还。
攻防加进退,洪卷石下山。
枣骝马背尖,鞍鞯直打滑,
如同光石上,雨滴溜溜下。
看似憔悴状,内沸锅哗哗。
踏敌若荡水,倦亦扬埃尘。
年少不善骑,一蹶落地滚。
壮士跃鞍上,衣飘风拂云。
扬蹄奔不息,好似陀螺旋。
天赐羚羊腰,鸵鸟腿双全;
飞驰如野狼,轻若狐崽蹿。
两肋丰隆起,尾长近扫地。
双脊光又滑,坚硬有一比:
新娘手中石,借之砸爪子。
猎物血飞溅,落在马前胸。
犹如指甲花,将白发染红。
一群雌野牛,突现视野中。
似长袍少女,围天房绕行。
身白蹄颊黑,玛瑙石一般;
惊逃一溜烟,恰恰似项圈。
纵马追猎物,快似箭离弦;
赶上先逃牛,后跟群未散。
雌雄各获一,汗未浸容颜。
点火或支锅,各将厨艺献;
烧烤或清炖,共享野味鲜。
入夜赏骏骥,形美四蹄健;
凝目看不够,上下难顾全。
鞍嚼俱不卸,一夜雨前站;
亦不送牧场,供我细赏观。
君见乌云聚,云端似皇冠?
忽来手触动,极亮乃闪电。
又像僧走来,为灯将油添,
灯头突显亮,绿僧拨灯捻。
我与众朋伴,行至达、欧达间,
抬头望天空,盼雨云却远:
右罩盖图尼,左盖西、耶西山;
泄泻库泰法,大树根见天。
更有险情出,暴雨落盖南。
羱羊,俱惶恐,纷纷把家迁。
泰马枣椰树,全被连根拔;
惟有石殿存,房舍皆坍塌。
仿佛塞比尔,滂沱雨刚下,
身披条纹袍,威与严有加。
穆洁米尔丘,朽木泥沙围,
难断何物转,丘山似纺锤。
雨落润沙漠,花草显葳蕤,
似也门商来,彩绸摆满柜。
喳喳谷中雀,太早离巢穴,
仿佛吃醉酒,鸣啭不停歇。
一夜风雨过,群兽遭洪劫,
皮毛沾泥土,似野葱根须。乌姆鲁勒·盖斯朗诵罢自己的那首悬诗,安塔拉惊赞诗的意境和韵律。乌姆鲁勒·盖斯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凭天房、渗渗泉和易卜拉欣立足处起誓,你的确是大英雄,而我们不过是你的大海中的一滴水和你的烈火中的一个火星。如果不是这么多的阿拉伯人和他们的头领在场,我又是一位悬诗诗人,我是不会今天与你交战的。不过,骑士之王,我有一个意见说给你听,那就是你我交战以互不伤着为原则;待尘烟散去,我就做你的俘虏,乖乖跟你走去。”
安塔拉听乌姆鲁勒·盖斯说出这么一番善言,心中惊喜不已……
[0578]一一被俘
安塔拉说:
“主公,若不是我遇到这种事,我是不会在这个地方与像你这样的人进行厮杀的。”
说罢,二人相互对攻起来,但见二人纵马在广场上左右驰骋,挥矛舞剑,呐喊声声。二人仅仅拼搏了一个时辰,乌姆鲁勒·盖斯便知道安塔拉的确是一位武艺超群的骑士英雄,他人无法与之相较量。就在这时,乌姆鲁勒·盖斯纵身跳下马背,表示自己不是安塔拉的拼杀对手,甘愿服从安塔拉的安排。舍布卜立即冲上前去,将乌姆鲁勒·盖斯轻轻捆绑起来,然后将之带走,未在众人面前伤害他的体面,也没有任何疏忽他的表示,一直将他带到阿卜斯人中间去。
随后,安塔拉继续叫阵,高喊对方人马出列与他较量,但那些骑士们打心底里发憷,没有一个人敢于出战安塔拉。
安塔拉站了好久不见有人出战,只得带着惋惜的心情回返,阿卜斯人和阿米尔人热情迎接他,祝贺他平安返回。吉仕姆人和哈瓦津人以及杜来德·海斯阿米同样对他表示祝贺。大家都对安塔拉的非凡表现感到满意,尤其是那些喜欢安塔拉的人,更是加倍热情迎接他胜利归来。安塔拉眼见大家对他如此热情,只觉周身疲倦顿时烟消云散。随即,在众侍仆的引领下,大家一同向帐篷走去。
他们进了帐篷,刚刚坐稳,便见侍仆们将丰盛的饭菜送到了他们面前。大家吃饱喝足,开始交谈,安排来日的交战事宜。
一夜过去,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他们发现对方的骑士们拒绝出战,于是安塔拉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明天我骑马到了战场,高声叫阵,要他们出战,假若仍然没有一个人出战,我就将让他们亲眼见识一下我如何处置他们。依我之见,这件事情只有这样解决:把悬诗诗人及我们俘获的那些骑士全拉出来,如果他们不服从我的命令,不对我的诗顶礼膜拜,就当众将他们全部斩首,以此挫败、削弱他们的意志,击垮他们的锐气。”
杜来德长老听后说:
“骑士之王,就照你想的办法办!”
夜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几天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又是一夜过去了,东方透出了曙光,骑士们跃上马背,肩荷长矛,拔剑出鞘,列好队伍,准备拼杀,决心一比高下。霎时之间,麦加的山间小路上人山人海,尤其是哈拉伊山上更是人满为患。
安塔拉对杜来德·海斯阿米长老说:
“主公,我很想知道我们的敌人心中在想什么。他们究竟是放弃了厮杀,还是要一起向我们发动进攻。”
杜来德说:
“我们就看看今天这个吉利的日子里他们究竟会有什么动作吧!”
杜来德随即命令杜萨尔·本·里兹格先行打开战争之门,以便看看对方有无人马出来应战。杜萨尔跃马披挂上阵,只见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就像一座铁塔。
杜萨尔是一位无畏骑士,足令敌人闻风丧胆。他在杜来德长老的抚养下长大成人,身经百战,尝过各种苦难。他纵马冲入战场,左右驰骋,以便让安塔拉和杜来德看看盖哈坦骑士当中有谁敢与他交手。杜萨尔高声叫阵道:
“喂,盖哈坦骑士英雄们,这是展示武艺的地方,如果你们是真正的骑士英雄,就出来与我一比高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