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去若灯亮,高悬似晨星。阿卜杜·海亚夫令手下人给他取来赤金巨棒。手下人离去片刻,便抬来了那条一百七十当时重量单位的赤金巨棒,放在他的面前。随即,阿卜杜·海亚夫又令他们取来钢制盾牌,重量与赤金巨棒相当。阿卜杜·海亚夫开始同时玩耍这两种武器,以便展示他的力量、勇气、武艺与技巧,只见他时而将赤金巨棒高高挑向天空,然后用手接住,时而又将钢制盾牌抛起,然后用手接住。一旁观看的骑士们见此情景,无不感到惊异,纷纷说:
“这位大王真是东西方第一骑士英雄!”
旋即,阿卜杜·海亚夫又令手下人取来第二根巨棒和铁制长矛。骑士们发现那柄长矛分成若干部分,由四个人各抱一部分送到阿卜杜·海亚夫的面前。那柄长矛共分二十二节,只见阿卜杜·海亚夫将榫头与榫眼一一按次序对接起来,成了一柄完整的长矛。接着,阿卜杜·海亚夫吩咐手下人取来用水浸泡过的沙袋。骑士们在他的周围站好,只见他后退了约二十步,然后向前跑去,用长矛头扎起沙袋便走,之后将沙袋甩到了身后。
骑士们看到阿卜杜·海亚夫展示的这种技艺,无不感到敬佩万分。
扎完沙袋,阿卜杜·海亚夫又吩咐手下骑士牵来一峰骆驼,让骆驼卧在他的面前,用绳索将骆驼的前后腿捆绑起来。这时,阿卜杜·海亚夫走近骆驼,双手将骆驼高高举起,连他的腋毛都露了出来,只见他转了三圈,然后将骆驼轻轻地放在地上。
一番表演完毕,阿卜杜·海亚夫飞身跃上马背,冲进阿卜斯的骑士大军,撂倒一部分骑士,过了一会儿,方才返回战场。阿卜杜·海亚夫的这些举动都被站在那里的埃杜班看在眼里,埃杜班一时感到茫然,不知如何是好。阿卜杜·海亚夫纵马左右驰骋,同时得意洋洋地吟唱道:吾置阿卜斯,头晕亦目眩。
往来无定律,心烦意复乱。
大地若有环,被我抓手间;
一提地移位,只待腕翻转。埃杜班看到阿卜杜·海亚夫在战场上的愚蠢表现,又听到他那狂妄诗句,知道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在意对方人多。与此同时,埃杜班也想干出一件青史留名的事情,于是将头靠在马鞍的前鞍头上,纵马向着阿卜杜·海亚夫的大军冲杀过去。
埃杜班的这一次冲杀不急不躁,无忧无虑,在对方的大军中间纵横驰骋了一个时辰,尽显坚强、勇敢的大将风范。当他收起马缰准备撤离之时,却见敌方的众多人马朝着他扑将过来,挡住了他的回马之路。安塔拉见众多敌方兵马朝着埃杜班扑去,心中不安,难以忍耐,立即策马冲了过去,并令手下骑士一齐向敌军发动进攻。顷刻,阿卜斯骑士紧跟在安塔拉的身后,向着阿卜杜·海亚夫的大军冲杀过去。舍伊巴部族骑士哈尼·本·迈斯欧德纵马飞驰在前,埃苏布像愤怒的雄狮紧跟其后,迈赛拉像一团炽燃的烈火策马疾驰,争先恐后。各部族卫士及所有骑士全都跟随安塔拉向着阿卜杜·海亚夫的大军冲去。
两军相遇,对攻开始。艾赫代尔国王率印度、信德大军迎战。阿卜杜·海亚夫果然勇敢非凡,视死如归,奋力向着阿卜斯大军扑将过去,将他们冲得东逃西散,那天,阿卜杜·海亚夫所进行的厮杀激烈空前,真堪永远载入史册。他的对手是安塔拉的儿子埃苏布,只见阿卜杜·海亚夫频频向埃苏布发动进攻,一矛刺出,埃苏布翻身落马。若不是哈尼·本·迈斯欧德及时从后面朝阿卜杜·海亚夫猛攻,埃苏布定会被阿卜杜·海亚夫俘虏,甚至将埃苏布置于死地。只听哈尼·本·迈斯欧德朝着阿卜杜·海亚夫一声大喊,然后朝着阿卜杜·海亚夫猛冲过去,阿卜杜·海亚夫当即离开埃苏布,调转马头,准备与哈尼·本·迈斯欧德交手;如若不然,阿卜杜·海亚夫定会伤及埃苏布的性命。
哈尼·本·迈斯欧德与阿卜杜·海亚夫一阵交手之后,急忙赶到埃苏布身边,将他扶上马,送他离开了战场。
阿卜杜·海亚夫眼见哈尼·本·迈斯欧德此番举动,不禁大怒,冲着哈尼·本·迈斯欧德扑将过去,心比石坚。随即二人猛烈相互拼杀起来,矛刺剑挡,响声铿锵,马嘶人喊,撕心裂肝。二人互相搏杀的一个时辰,其激烈程度足令童发变白,观战的骑士们眼见矛来剑去、烟尘腾空、彼攻此守,只觉得眼花缭乱,茫然不知所措。
正当二人激烈拼杀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令人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双方人马原地站住,急忙左顾右盼。他们朝着喊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定神细看,原来那是沙场新郎、时代英雄、无敌猛狮、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在呐喊。
喊声刚落,安塔拉已经冲到了正在激烈对战的两位骑士英雄中间。当时,哈尼·本·迈斯欧德正与阿卜杜·海亚夫进行着激烈无比的搏杀,顽石几乎因之碎裂熔化。阿卜杜·海亚夫刺伤了哈尼·本·迈斯欧德的肩膀和头部,而哈尼·本·迈斯欧德则刺伤了阿卜杜·海亚夫的大腿和坐骑。二人听到安塔拉的那一声振聋发聩的呐喊声,双双停站下来,一时感到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阿卜杜·海亚夫立即调转马头朝着安塔拉扑去。
顷刻,阿卜杜·海亚夫与安塔拉相互对攻拼杀起来。双方各大喊一声,惊得胯下的坐骑四条腿发软,马周身颤抖,骑手心中仇恨大增,双方的骑士们以为苍天大发雷霆,倾塌下来了,欲绝大地上穷苦人的生路。又仿佛末日已经来临,人间的衡器已经消失,坟墓都已挖好,所有的人都要受到清算,而且清算的清单已经公布。但见阿卜杜·海亚夫与安塔拉时而相互靠近,时而互相分离,进进退退,退而又进,活像两只顶角的羝羊。顷刻,二人挥舞着长矛对刺起来。骑士们看到双方拼刺的英姿,定会主动要求向二人学习实战技艺。观战的人们看过双方激烈搏杀的情景,不禁感到茫然不知所措,难抑周身战栗,顽石为之软化,童子因之头发变白,人们从中得知生的甘甜与死的悲苦。旋即,二人时而像大山一样连接在一起,时而又像山谷一样分离开来,致使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已经迷失方向,再也见不到亲人,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他们看到二人在鞍座上翻来覆去,英雄们均可向他们学到如何进入战场,又怎样迷惑对方,除去对方英雄气概的面具和伪装。
安塔拉与阿卜杜·海亚夫继续对攻拼杀,致使观战的骑士们都以为他俩是天国的君王,已经对死亡毫无恐惧之感。二人彼进此退,此防彼攻;时远时近,时战时停;剑来矛挡,铿锵作响;时相纠缠,时而对撞;时像认真交手争斗,时似相互戏耍斗乐;间或二人的坐骑小步慢跑,时而又见战马疾驰后撤;两人就像炽燃的烈火,在烟尘中往返穿梭。催命的宝剑闪着寒光,不时击打在皮盾牌上。局促不安、心慌意乱的情绪在二人当中蔓延,心被烈火熔化,胯下的坐骑周身溢汗。双方大军为两位统帅让开相互搏杀的场地和空间;眼见二人依旧在互相拼命厮杀,他们只觉得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是好,心中茫然。
安塔拉与阿卜杜·海亚夫一直对仗拼搏到夕阳西下,谁也没能将对方征服,谁也没有向对方提出停战。当二人都感到疲倦时,双双下马离鞍,仿佛双方的斗志未曾丝毫削减。
阿卜杜·海亚夫对安塔拉说:
“说实话,骑士之王,你真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一头莽原雄狮,英勇善战,出手不凡。大英雄,你愿意继续拼杀吗?”
安塔拉说:
“大英雄,这就看你有没有继续对仗拼搏的意愿啦!”
顷刻,两个人相互抓住,像两峰发怒的骆驼,或两片波涛汹涌的大海,或两座相对的大山,或两头相互搏斗的雄狮,互相推揪绊搡,大地在二人的脚下震荡。双方相搏似两座大山对撞,又像两只互相顶角的羝羊,时而见二人在地上飞旋,时而见双方顷刻倒在地上。直对阵到双方汗流浃背,仿佛地上被踏出了像墓穴一样的土坑,深达二人的膝盖。二人仍在相互揪拉推搡,直到双方手脚无力,指甲脱落……就在这时,忽听背后有人一声大喝,二人方才一愣,目光转向后方……
[0722]夜餐狮肉
原来是骑士英雄艾赫代尔冲了上来,想支援他的伙伴阿卜杜·海亚夫。
见此情景,埃杜班策马迎战艾赫代尔,没有让他靠近正在相互搏斗的安塔拉和阿卜杜·海亚夫一步,而是和艾赫代尔厮杀起来,使其频频后退。
安塔拉与阿卜杜·海亚夫继续搏斗,两人均已受伤,鲜血染红了铠甲,就像雨点从乌云中降落,点点滴滴落在黄沙地上。
阿卜杜·海亚夫对安塔拉说:
“喂,骑士之王,我们回到马背上去吧!因为你我都已乏力,也没有什么新招数啦!”
安塔拉说:
“骑士英雄,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不会违抗你的意愿。因为我在交战中总是公平对待我的对手,习惯于在驰骋的战马上将敌人征服。”
随即,二人跃上马背,挥矛舞剑,一直拼杀到夜幕垂降,方才分手,各自返回自己的军中。此时此刻,两人的嘴角上都挂着像弹熟了的棉花似的白沫,铠甲上的血都已凝固。
阿卜杜·海亚夫回到营帐,艾赫代尔国王迎了上来,祝贺他平安逃生,并问对手如何,及两人之间的交战情况,以及他那天所看到的骑士之王安塔拉在战场的表现。阿卜杜·海亚夫说:
“说实话,那安塔拉真是一位骑士英雄、无敌雄狮和强悍首领。我要求与他刺杀,他立即与我刺杀;我要求与他厮打,他立即与我厮打;我要求他与我摔跤,他立即与我摔跤;我要求停战,他便立即罢手。他从不违背我的意愿,有求必应。我真的没有见过比他更加坚韧、勇敢、强悍的英雄了。”
艾赫代尔说:
“这么说,我们就无法征服他了。依我之见,你就派使者去见他,向他索要杀你弟弟的罚金。之后,我们与他讲和,然后再离开他返回。我们不能再和这位英雄打下去了。”
“这是什么话?这样会给我们的心里留下沉重灾难。像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去索要杀我弟弟的罚金呢?因为我本想让我的弟弟成为我的一个永久支柱。我率领四千人马远征至此,为的是报仇雪恨。你出的这种主意,任何人都不会接受,我决不会那样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凭开天辟地的主神起誓,我要继续与他厮杀拼搏下去,要么我战死在此地,永眠在黄沙之上;要么我将他们彻底打败,粉碎他们的这支大军。安塔拉不是等闲之辈,而是一位大英雄。我听说安塔拉曾把自己的诗悬挂在天房上,众多族王对着他的悬诗顶礼膜拜,每年一次,对安塔拉毕恭毕敬。我还听说安塔拉在战场上俘虏过多位君王及他们的儿子,曾与许多骑士英雄交过战,征服过许多英雄,致使每个人都对他的英雄气概敬佩不已,有七十位盖哈坦部族的族王带着人马聚集在了他的周身。据说他俘虏那些族王用的都是不带矛头的长矛。所有这些,都是当时的任何别的英雄办不到的大事。”
二人边说边进到帐篷中坐下休息,都为那天所看到的厮杀场面感到惊愕不已。
安塔拉回到营帐,阿卜斯骑士英雄们纷纷围聚而来,祝贺他平安脱险。哈尼·本·迈斯欧德问及他与阿卜杜·海亚夫之间的对战情况,安塔拉对他们说:
“凭阿拉伯人的良心和堆山造海、无所不能的安拉起誓,我同多少英雄、骑士、头领交过手,从来没有碰到过今天与这位印度王拼杀所遇到的艰险。但期明天与他决战,分个高低胜负。”
大家走去休息,一夜无话,等待天亮,以便奔赴战场搏杀。
最值得写在纸上的奇妙故事当是“夜餐狮肉”了。
阿卜杜·海亚夫有个习惯,每天夜里,他刚从战场回到营帐,便要到周围的原野去打上几只野兽,以便剥下皮来烤肉吃。那天夜初,他照例到周围的丘山上去狩猎,带着宝剑和盾牌,步行走进一道野兽频繁出没的谷地。
夜色昏暗。阿卜杜·海亚夫正在谷地上行走时,忽见一个人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阿卜杜·海亚夫向着那个人走去,定神细看,发现那个人不像普通人,也不像平常英雄,有枣椰树一样高大的身材,右手拎着一头雄狮,左手拎着一头母狮。见此情景,阿卜杜·海亚夫惊讶不已,心想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奇人。阿卜杜·海亚夫一声惊呼,然后问道:
“壮士,这狮子是从哪里抓来的呀?”
那个人回答道:
“就从这个林子里抓到的。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呢?”
“阿拉伯头人,我也想像你一样进去猎上几只野兽。”
“小伙子,那就请你进林子里去吧!如果你是一位勇敢的骑士,你是不会害怕的。如果你愿意,就把这头雄狮拿去,不要再去辛苦啦!”
说罢,那个人便把那一头雄狮和一头母狮丢给了阿卜杜·海亚夫。
阿卜杜·海亚夫见那个人如此慷慨大方、义气豪爽,便说道:
“你既然如此豪爽,我只有从命了。那就请点上火,我来把狮皮剥下来,我们一起烧烤,吃一顿狮子肉吧!或者我来生火,你来剥皮,行吗?”
“你来生火,我来剥皮吧!因为我看你是位有身份的人,像是帝王之辈,我就不劳驾你干这种麻烦活了。”
阿卜杜·海亚夫把干柴收集在一起,点着干柴,另一个人则很快剥下狮子皮,把狮肉分成四块,架在火上烤了起来。那个人的动作干净利落,令阿卜杜·海亚夫惊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