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
小胡子警察回头一看,自己的顶头上司瘦高警察站在后面。
“胡闹,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位记者同志呢?”
瘦高警察一边暗自朝手下递眼色,一边声色俱厉。
“我和他开玩笑的。”
小胡子警察觉出不对,急忙改变口吻。
“开玩笑也不行,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不能让群众对我们的工作产生不好印象。”
瘦高警察嘴里严肃批评着,他并不是真的对小胡子警察不满,只是当着其他人做做样子。因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对话。
林大仁瞪眼看着这个人,认识,熟悉啊!从这人出现之后,他就一直愣在那里,这不是黄小丫警官吗?她怎么来了?
“刘队长,批评的事情你们可以下来再做,我现在能不能把人领出去?”
黄小丫已经看出瘦高警察和小胡子警察的猫腻,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可以,可以,完全没问题。”
瘦高警察忙不迭点头,原来他姓刘。
林大仁再次跌落了眼镜,没想到黄小丫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官威十足,看得出她在警察中的地位不低。她一说话,那个刘队长不敢不听。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说的话除了小猫小狗当听众以外,就没有人真正认真听过,想起这个他就伤心地眼泪往外飙。
“你哭什么?”
黄小丫没想到林大仁这个大男人还掉眼泪。
“风大,眼里进了颗沙子。”
林大仁当然不会解释真正原因,随便找了个理由。
黄小丫翻翻白眼,要找理由也要找一个像样的,这哪里有风?她以为他是感到委屈才哭的,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更没有责备他丢了男人的脸,反而温言细语地安慰,“好了,别难过,这就带你出去。”
“记者同志,对不起,是我们调查工作没做到家,让你受了些苦。”
刘队长这会儿开始向林大仁道歉了,全然忘了刚才是怎么对他凶神恶煞的。
“那么说我没事了?”
林大仁知道自己只是个小人物,人家是看在黄小丫的面子上才这样做的。
“没事了,是我们误会你了。”
刘队长哈哈假笑着把他从小黑屋放出来。
林大仁没有追究,也没法追究,再说他也没有真正受什么苦。跟在黄小丫后面,屁颠屁颠地走了出去。
“你终于出来了。”
刚走出门,一个人猛地抱住了他。
这谁啊?恶心,把人抱得紧紧的。再仔细一看,林大仁感动了,马克思疲惫地站在他面前。
“是你找黄警官来救我的?”
看到他林大仁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生先回了古井胡同,想找房东高大姐他们,可他们不在。小生又不认识其他人,就想到了黄警官。费了好大的劲,耽误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她,黄警官是个好人,一听你的情况就答应救你出来。”
马克思介绍自己是怎么找到黄小丫帮忙的。
“你辛苦了。”
林大仁有点惭愧,刚才自己还误会他单独逃命。
“你出来就好。”
马克思表示这是小意思。
“警察里面有好人啊!”
林大仁又看看黄小丫,真诚地感谢。
黄小丫脸一黑。
“不是,警察里面出好人啊。”
知道说错话了,急忙纠正。
黄小丫脸更黑了。
“我是说,好人就在警察里面。”
林大仁怎么表达都没有说好。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黄小丫斥他一句,她宁肯对方不要开口。
“我要好好谢谢你,”林大仁当然不会闭嘴,“对了,你们吃饭没有?”
“光顾着调查你的事情,银行就跑了几个来回,哪里顾得上吃饭?”
黄小丫这是要他请客了。
“我请你们去吃海鲜馆…”
谢谢是一回事,请客又是一回事,林大仁的心开始肉疼了。
“海鲜?我喜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小丫雀跃着接了过去。
“呃!我是说请你们吃海鲜馆旁边小面馆的炸酱面。”
林大仁赶紧把话秃噜完,吃海鲜?还要不要他活了。
“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不好?”黄小丫白高兴一场,扫兴地摇头,“算了,我回家吃去。”
“别走,我请你。”
林大仁假眉假眼地客气。
“不用了,留着下回一起请。”
黄小丫头也不回离开。
“不会有下回了。”
黄小丫也不会说话,这不是咒他还会进派出所蹲小黑屋吗?
“我们去吃火锅。”
林大仁赌气地说。
“不吃炸酱面吗?”
马克思一愣。
“人少了一个,我们吃的东西就可以多一点。”
他也不能太节约。
马克思无语,这什么人啊?
吃过饭,林大仁和马克思回到了古井胡同。说实话,他都没想到自己只是进了一次派出所,回来就会产生那么大的轰动。
“高家那个房客回来啦!”
只听站在胡同口的一老头大喊一声,胡同里顿时兵荒马乱。
……
“打雷啰!”
“下雨啰!”
“快收衣服啰!”
“死鬼,把外面挂着的香肠收起来。”
“闺女,快回家,急死妈了。”
“当家的,银行存折藏好没有?”
“王寡妇,晚上不要洗澡。”
……
林大仁的耳朵听着这些乱哄哄的吵嚷声,脸上却莫名其妙,大伙儿这是在干什么?
“前面那位是老朱大爷吗?”
身为记者,自然要热心打听一番。
老朱头就是那个在胡同口喊了一嗓子的人,这会儿正匆匆往里走,听见林大仁叫他,身体僵硬地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时嘴唇都哆嗦了,“林,小林哥,你,你回来了。”
“你们这是?”
林大仁带着疑问望望他。
“我不想通风报信,是他们逼我在这里警戒的。”
老朱头直接就坦白了,他以为林大仁要找他的麻烦。
“警戒?”林大仁怎么越听越糊涂,“这里有坏人?”
“小林哥,我下回不敢多嘴了,你就饶我一次吧!”老朱头向他苦苦求饶,“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两岁的儿子,离开我她们就活不成了。”
八十岁的老母?林大仁看看老朱头,他现在快九十了吧?八十岁的老母是怎么把他生出来的?还有一个两岁的儿子?据我所知,他最小的儿子今年都四十多了,前几天还和自己下了一回象棋,两岁的儿子是谁的?难道是他在外面的第二春?
“你没事吧?”
林大仁摸摸他的额头,这老头没发烧啊!
“你要抢就抢老吴头,他家里有钱,两个儿子都是海龟。”
老朱头出卖自己好友。
“你们知道我进派出所了?”
林大仁开始明白老朱头反常的原因了。
“我不知道,我知道,”老朱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然后又摇头又点头,最好望着他,“我到底该不该知道?”
“快回家吧!你老多保重身体。”
林大仁没法和这老头谈话了,整个儿都被吓得快精神错乱了,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听林大仁让他离开,老朱头立刻焕发了青春活力,哧溜,瞬间消失不见。
走进胡同,所有人看见他的目光都只有两个字:害怕。
看到这种情况,林大仁有必要发出自己的独家之言了,要不他就没法在古井胡同里待下去了。于是把关注他的一些人召集到宽敞的地方。
“乡亲们,我胡汉三回来了。”
林大仁开了个小玩笑,结果不说还好,一开口就吓跑了好几十位。胡汉三是什么人?老一辈的革命家都知道,彻底的地主恶霸啊!
“警察拿我没办法。”
好不容把他们叫回来,又一句话差点把他们吓跑。
“我是说我不是坏人,警察自然就管不了我。”
幸好林大仁见机得快,赶紧多解释一句。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需要相互沟通才行,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他看出大伙儿的目光很警惕,还是不信任自己是好人,索性大方地把事情摊开。
“说可以,但是要先讲好,不能打击报复啊!”
隔壁的侯大妈战战兢兢的开了头。
“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大仁耸耸肩膀笑了。
大伙儿看着他,保持沉默。
林大仁看出来了,他们的意思是你就是那样的人。
“好好好,我不打击报复。”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这么威风,做坏人的感觉挺好。
“你不是坏人,那我前天的老母鸡怎么不见了?”
林大仁这一说,侯大妈鼓起勇气发问了。
他黑了脸,你家老母鸡不见和我有什么关系?但他还不能发火,还得耐心温柔,“大妈,你能具体谈谈吗?”
林大仁得帮她把老母鸡找回来,至少要知道老母鸡的去向才可以。事情其实也很简单,侯大妈几句话就说完了,就是她养了一只芦花老母鸡,是只会下蛋的老母鸡,每天都会为她的孙女下一个蛋,前天去了一趟亲戚家,回来就不见了。
“如果是老母鸡的话,你可能找错人了。”
林大仁还没搭话,就有人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那我该找谁?”
侯大妈看看说话的那人,是前院的老刘头。
“前天我看见你家大女儿在杀鸡,就是那只老母鸡,好像用它炖了一锅鸡汤,说是给在医院住院的婆婆准备。”
老刘头立功了,林大仁要表扬他。
“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回去我抽不死她。”听到这里,侯大妈气冲冲地,又带着歉意看看林大仁,“对不起,小林,我误会你了。”
“没什么,事情说清楚就好。”
林大仁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另有一番想法,最好多抽你那大女儿几鞭子。真是可恶,杀了鸡也不说一声,害得自己为她背黑锅。
侯大妈的事情解决了,大家伙儿的热情也提起来了,接二连三地朝他扔问题炸弹。赵家的玻璃被人砸,钱家的衣服掉水里,孙家的自行车漏气,李家的香肠少两根……结果这些事都不用林大仁调查,旁边的知情人就抢先爆料。
所有的所有,都和林大仁没有半点关系,他无言地站在那里,委屈的眼泪满天飞。马克思偷偷地看着他,一脸同情,好可怜的地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