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大厅,暗红色的墙壁透着厚重的沉淀感,墙壁的底部和顶端都饰有暗黄色镂空花边,一块大大的藏青色太阳花刺绣地毯铺展在整个大厅;一根做工精致古朴,有两人手臂粗细的铜质吊柱自刻着繁峙花纹的白色顶棚上高高垂下,底端是一个刻着梵文的金色挂钩,挂钩上缀着一个顶部饰有白色蜡烛的大型水晶吊灯,串串水晶吊珠自灯顶垂落下来,参差有序,晶亮幻美。大厅的摆设也是华美至极,古典与现代结合的完美结合,每一处无不透漏着奢华的韵气。
夏赐溦走进的时候,空气里流淌的的是那首她再熟悉不过的《渔光曲》,此时由老式的留声机播放着钢琴伴奏版的《渔光曲》,倒也是别有一番味道。
一个身穿暗红色旗袍的女子拿着一杯泡好的咖啡向背对着夏赐溦看报的池勇哲走去,夏赐溦顿时只觉得空气中所有氧气被抽走,难以呼吸!
“妈妈,你穿暗红色旗袍的样子真漂亮,比那些穿着漂亮裙子的阿姨漂亮多了。”小女孩看着坐在古筝前的母亲,满脸的艳羡,小手忍不住在母亲旗袍上绣着的雪梅上摸了摸。
美丽的妇人抬起柔美的俏脸,怜爱的看着小女孩,揉揉她黑亮的直发,抬起水眸看着远处:“再漂亮,如若看久了,也就厌了、倦了。”说完,水眸垂下,继续抚着古筝,眼底是一抹小女孩看不懂的痛楚。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看着母亲,然后扬起小脸坚定的说:“我看妈妈就算天天看,做梦看,还是会永远喜欢妈妈的。”
女子看着和自己越来越像的女儿,眼底的哀愁更甚,纤指在古筝上轻抚起那首她最喜欢的《渔光曲》,最重要的是也是他喜欢听的《渔光曲》。樱唇轻动,美妙的歌声萦绕在小女孩耳边,她不由轻轻合上眼睛,满脸的享受:
云儿飘在海空,鱼儿藏在水中。
早晨太阳里晒鱼网,迎面吹过来大海风。
潮水升,浪花涌,鱼船儿飘飘各西东。
轻撒网,紧拉绳,烟雾里辛苦等鱼踪。
鱼儿难捕船租重,捕鱼人儿世世穷。
爷爷留下的破鱼网,小心再靠它过一冬。
东方现出微明,星儿藏入天空。
早晨鱼船儿返回程,迎面吹过来送潮风。
天已明,力已尽,眼望着渔村路万重。
腰已酸,手也肿,捕得了鱼儿腹内空。
鱼儿捕得不满筐,又是东方太阳红。
爷爷留下的破鱼网,小心还靠它过一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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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赐溦双手紧握在身侧,指甲几乎嵌紧肉里,身子轻颤。
美妇把咖啡轻放在池勇哲身前的桌上,池勇哲似对她说了什么,满脸的娇笑走开,美眸轻侧间,便看到了呆愣在门口的夏赐溦,由于逆光,所以并未看出夏赐溦脸色间的不正常。
夏赐溦一直盯着女子看,待看清女子的面容时,不禁暗暗苦笑,不是亲眼看着妈妈入土的么,还在期待什么呢?
眼前的妇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美目流转间,自有一份媚骨天成,曼妙的身姿在绣着牡丹的暗红色旗袍下,更是显得不盈一握,只是她身上的媚气太重,与母亲清泉般的感觉实在相差太多。夏赐溦长睫颤了颤,掩去了那抹不在然。
“勇哲你看,那是不是你口中的小赐溦。”声音与她人一样,甚是娇媚。
池勇哲放下手中的报纸,转身向夏赐溦看去,待看清门口的夏赐溦时,脸上温和的笑意不由又重了几分,暖笑着向夏赐溦招招手,“小赐溦快过来坐,让池叔叔看看几天没见有没有变漂亮了。”
在池勇哲说话的时候,美妇已经向夏赐溦走去,很是熟络的牵起她的手,娇笑道:“你就是夏闺女吧,勇哲经常在我身边提起你呢,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说话间,已把夏赐溦牵到了沙发上坐下。
夏赐溦坐在中间,池勇哲和美妇坐在两边,这样的感觉不由让她心神一晃,不过很快又将那抹酸涩压下。
“小刺猬,这位就是冯阿姨,听到你要来,她可是很开心呢。”此时池勇哲已把报纸放在桌上,那上面还摆着很多公文。
“冯阿姨好。”礼貌的向美妇轻点了下头,惹得美妇又是一阵娇笑。
“我可是更希望你叫我冯银姐姐呢。”说完又娇笑起来,连眉眼都是弯弯的。
“妈,你都四十三岁了,还是这么调皮。”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已被瘦高的女仆推了进来,而他前面则是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孩,此时看到夏赐溦转身看着她,不由更加卖力的迈着小脚。
“又说到我的痛处,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又是一阵颠怪。
似是已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少年温润的眉宇间只是闪过些许无奈,并没有再说话。
“勇哲你看,儿子又在取笑我,你可要为我做主。”看少年不理,冯银转而对池勇哲撒起娇来,起身很自然的坐到池勇哲身旁。
“好了,别闹了,都多大的人了,别让小赐溦吓到了。”虽是责备,但语气却是温和依旧,转而看向夏赐溦:“你冯阿姨别的不会,就会撒娇,在久了就像我们一样有免疫了。”说完朗声笑了起来。
众人眼底也不由染上笑意,小女孩不解的看着满脸带笑的众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又取笑人家。”语气虽是责怪,但脸却是带着笑意。
少年被女仆推到沙发旁时,池勇哲站起身,和女仆一起把少年扶到沙发上坐下。夏赐溦轻扫了少年一眼,发现他的腿依然完好,但却是不能走路的,不由有些惋惜;看着他脸上恒久不变的温润以及坦然,心里不禁也有了些许佩服。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你母亲不放心你,不然请家教吧?上次你轮椅被人动了手脚,差点从楼道上摔下来,你母亲可是好几天都没睡好。”扶着少年坐下后,池勇哲担心的说,语气间是满满的关怀。
“爸爸不用担心,我并不想因为残疾而与别人有任何不同......上次只是一次意外。”
“什么意外,不是有人看到是他动了手脚吗。”坐在一旁的冯银站了起来,媚脸上不由染上一抹怒意,语气也变得有些尖厉。
“胡说,不是看了视频么,他早就逃课不知去了哪里......成天只知道惹祸不思进取的家伙。”说到最后的时候,语气也不由变冷。
“我们都看过学校的监考录像了,妈妈以后不要这样说哥哥了,他其实挺好的。”在冯银还想说话的时候,少年赶忙温声说道。
“好好好,哪天被人卖了,我看你还会想着帮别人数钱。”说完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生着闷气。
夏赐溦一直都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众人的表情,柳眉轻挑,似乎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感觉一只软软的东西正附自己在手上,夏赐溦低头看去,只见小女孩正将肉肉的小手正搭在自己手上,晶亮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粉嘟嘟的小嘴里还拖着一串银丝。
转身坐到沙发上的池勇哲也看到了满嘴吊着银丝的小女孩,怒色敛去,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儒雅亲和。温笑着抱起小女孩,笑道:“我们家的小伊黛原来还是一个小花痴呢,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呢?”
感觉到眼前的漂亮姐姐似乎不在了,出现在眼前的竟是自己的爸爸,小女孩不由急的哭了起来,眼睛一转,待看清夏赐溦就在身旁时,挣扎着逃出爸爸的魔掌,爬到了夏赐溦身上,就是一个熊抱,满脸的口水加泪水蹭了夏赐溦一身,抬起头,傻兮兮的对着夏赐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本来冷下来的气氛,由于小女孩这一闹,不由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小赐溦,下星期就要开学了,我已经让人帮你办了入学手续,这里离市区有七公里,离你们学校也应该也有十多公里,不过你不用担心,上下学我会让司机接送你的。”
“谢谢池叔叔,我想我还是骑自行车过去吧,以前都是这样,突然让我坐车,我想我会不习惯的。您为我准备一辆自行车就可以了”夏赐溦轻笑着拒绝了池勇哲的提议。
“可是这里离学校太远,再说你也不知道路不是,缅市的路形远比山城复杂很多。”池勇哲满脸的不赞同,希望夏赐溦能改变主意。
“我后天出去熟悉下路,希望池叔叔能够同意我的做法。再者,我觉得被车接送太过招摇了。”虽然池勇哲不赞同,但夏赐溦也有自己的坚持。
“那好吧,上下学的路上要小心些。”思量了下,最终池勇哲还是选择妥协。似又想到什么,温声道:“小赐溦,这是我儿子池澈,比你大两个月,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你们现在都是进入高三下学期的复习阶段了,平时休息的时候可以多多交流。”
“池哥哥好。”
“呵呵,夏妹妹好。”
四目相对,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静美如墨。
日光透过纱帘打在他们脸上,晃着幻美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