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只知道一觉醒来的时候天上已经挂上了一轮大大的太阳,日光倾斜下来,把卧室照的通亮。
看到自己躺在蓝色的大床上,夏赐溦皱了皱眉,组织着昨晚零碎的记忆,眸光一点点变得暗淡下来。拉开窗帘,强烈的日光让她眼睛不自觉眯起,经过一晚上雨水的冲刷,庭院里的花朵被打得奄奄的沾黏在一起,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脱落。
重把帘子合上,就那么穿着睡衣走出了卧室。走廊的空气间飘着淡淡的菜香,经过楼梯的时候能看到在厨房里忙碌的黑色身影,他似乎在锅里又加了什么,脊背微弯,身体的每一根线条在这一刻都泛着柔和的光芒。
黑密的长睫下压,转身走向了浴室。
浴室的镜子坏了,这是她思量了很久下的结论,事实上她很少照镜子,所以一进来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但又想不出一个究竟,直到洗漱完后把沐浴露放在洗漱台的时候,她终于发现了这问题的所在。
她看到了那自镜面中央的血点一圈圈扩散的裂纹,以及自己破碎不堪的脸。
她冲了一下没有半点污渍的手,最后看了一眼破碎的镜子,光着脚向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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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餐桌上摆着简单的三菜一汤,在空气里冒着淡淡的白色热气,少年安静的看着桌面出神,直到夏赐溦走近的一刻,眸子才清扫过她光裸的脚面,但却仍未抬头,只是那凉薄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吃饭。”这是她下去池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两个字,苍白但并不僵硬,只是透着一丝微微的古怪。她试图看清他眼里的情绪,可是那里面似乎仍是空空的,或者那里也夹杂着某种情绪,只是她看不出来。
他们隔得很近,抬头就能清晰的看到彼此最清晰的脸,但就好像很有默契般,谁都没有看彼此一眼的打算,整个用餐都很安静。大东西拖着一根不大的肉骨头从门缝溜了出去,似乎在草坪上独自与它的肉骨头做斗争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
直到,她放下筷子,用餐巾细细的擦着嘴角,少年雾色的黑眸才终于抬起,神色安静的看着夏赐溦,那目光始终一动不动,似乎并不打算收回。
“很好看吗?”夏赐溦皱着眉,眼神与之平视,眼底有一层被窥探的薄怒。
少年修长的手指交握,头抵在下颚,嘴角竟扬起了少有的轻笑,“真的没有。”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凳子与地面发出轻微摩擦的声音,在夏赐溦要发怒时,懒步走向了卧室,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懒懒的声音才又再度响起,“记得把餐桌收拾干净了。”
“无聊。”心里低念了句,把碗筷放进水槽里冲洗起来。同时心里不自觉升起一抹淡淡的感激,他是看出来什么的吧。
她一边洗着碗一边想着待会去做一份试卷,但又想起池晥那低的可怜的分数,最后决定得帮他补补功课,虽然还没问,虽然被拒绝的几率很大。
但也会有意外的时候。
就像现在。
“熊猫妹。”就像掐准时间般,在她把抹布洗净放在水槽边搭起的时候,少年淡淡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
她侧过身,挺直的粉鼻上粘着一粒糯糯的米粒,他嘴角轻扬,但却并不打算提醒,“能借你昨天发下来的数学试卷用一下?”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讶异,长睫颤了颤,再抬头时脸上仍是那一副淡静的神情,“试卷被菲菲借去了,要后天开学才能借你了。”
“好吧。”他的语气依旧很淡,听不出太大的情绪,修长的食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那么......”
“我......”
两人的声音在同一刻发出,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眼底闪过的愕然。
“咳。”少年轻咳一声把视线移开,“你说。”
“我想说,”她顿了一下,眸子对上他空冷的雾眸,“不介意的话我帮你补课吧。”说到最后是轻微的叹息。
客厅的光线慢慢抽走,外面的太阳似乎被云彩挡住了,少年的眸光在下压的长睫下晦暗不明。
手背在桌面轻点着,然后一个重音,抬头看向神色淡静的少女,“好。”
话落,迈着修长的步子向楼道走去。
他说好,没有拒绝,夏赐溦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抬起头看着楼道上少年瘦俊的背影,“十分钟后客厅见。”
少年没有回答,他举起右手懒懒的摆了摆,一个大步,消失在了转角。
似乎什么正在慢慢改变着,夏赐溦的唇角不自觉轻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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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的客厅。
气氛透着一丝丝的古怪。
就像从未会自言自语的你对着空气长久的说话,那种感觉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而夏赐溦现在就面临着类似的情况。
“听懂了?”
“......”少年眸子仍压得极低,只是那轻点的头表示他已经做了回答。
夏赐溦心里长长吸了口气,她觉得他的视线完全在试卷某一点上定住了,根本没有听她说的话,“那好,我们讲下一题?”
少年仍保持着低头敛目的姿态,而那头在十几秒后终于几不可闻的轻点了一下。
下一题。
夏赐溦在心底做了一个更长的呼吸。
大东西从门缝里钻进来,伸着长长的手头,看着坐的极近的两人,轻哼一声,又摇着大尾巴溜了出去。
夏赐溦侧了一下脑袋,也不看池晥,继续自顾自讲了起来。
房间的气温慢慢升高,卷入房间的热浪,透过纱帘投进来的刺目的日光,以及少年出神的样子似乎被时间定格住,然后长久的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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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随着那越来越烈的日头似乎更加压抑和沉闷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班里原本瞬间便会变得空落落的教室依旧坐着很多人,当然首先要把池晥和车皓桀排除在外,因为他俩估计第二节小课后又出去打架了,准确的说是他俩在第二节快接近下课的时候便被化学老师追了出去,而接下来他们的逃课便变得顺理成章。
其实原因很简单,以池晥化学考试比车皓桀高了一分为诱因;当然即使没有这个原因,他两也有各种原因在一天之内打上一架。
今天合菲菲也难得的没有喊饿,塞着耳机练着英语听力。夏赐溦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把书本摆放整齐后安静的走出了教室。
空气间轻携着淡淡的青草的芬芳,直到被那愈来愈浓的花香掩得再难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