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这话说得很不是时候,起码不是这个时候该说的,就算此刻元老爷子还有着几分维护她们的心思,却也被这翻话给打消了去:自己家的女儿,被一个外人这般评论,他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这么一来,元家老爷子元崇哪里还有半分对秦氏的怜悯和对三姨娘的怜惜,瞧瞧三姨娘那哭肿的核桃眼,妆容也花了,早已不见了方才的梨花带泪的柔弱,反而有些难看,就这么一眼,元崇便升起了一丝儿厌恶:这三姨娘还真就不是个省心的,这秦氏可不就是个外人,她不把咱们家名声当回事,你三姨娘也不当回事?
“阿容,你还是要同你家的表妹回去好好说道说道才是,这般不管不顾的在咱家元家闹腾,这传出去怎么好听?”元崇唤的正是陈氏的闺名来的,这陈氏是个极会看眼色的,眼见老爷子表情不对,再加上这翻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暗恨这秦氏怎么这般蠢笨,平日里教她多少次别那么张场了,总是不听,现在还真正是坏事了!
在这府里,三姨娘凭的可不仅仅是那几分艳丽的姿色,那察言观色可是一流,男人的心理她可是掌握的如火纯青:“老爷,那妾身今日便告退了,今日都是妾身不好,不该听了表妹几句话就心软为她说话,大姑娘说得对极了,是妾身思虑不周,只想着表妹的伤心困苦了,却未曾想到这元府的声誉,有什么能比得过咱们这元府荣耀呢?以后妾身定会好好教导表妹,妾身自己也愿意禁足一月,以示惩戒。”话一说完,三姨娘眼含愧意的望了一眼元崇,才施施然退下。
啧啧,艾草暗叹:这推卸责任的手法还真正是一流,既告知老爷,自己这般只是因为维护表妹而思虑不周,又把心里的委屈告知了老爷,却偏生又以退为进的罚了自己,决口不提自己的半点错处,这般下来,父亲就算是想要就此揭过此事,怕也觉得不好吧?
果然,艾草正想着呢,老爷子就开了口:“倒是我把话说严重了,阿容你自小便与这秦氏要好,如今你这表妹孤儿寡母的,你为她着急倒也是人知常,罚就不必了,日后注意些便好。”
安慰完了陈氏,自然也少不了艾草的份:“绮梦啊,既然你明白这秦氏是咱们家的客人,你日后待他便好些,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和她们吵闹,还有三姨娘,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份的,你还是要尊重尊重她们。”
元崇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没作他想,只是平日里元绮梦的形象在他心中还是太差,自家女儿通常想着法子对付这几个姨娘,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这翻话说下来,虽然还算是慈祥,却也是在说教。
这下,原本淡然的艾草却红了眼,极力不让自己的的眼泪掉下来,但还是十分恭敬道:“父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艾草自然是装的,但心底却还是涌起一丝儿酸意来,艾草想,那大概是本尊元绮梦的心思,虽然听云妮说,自己在家是十分受宠的,自己的这位父亲也十分宠爱自己,但艾草现在算是明白了,也许这个父亲确实是看重自己,但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女儿,他尚有一份父女情份罢了。
就冲他刚才说的这翻话,艾草就发现,自己这个父亲,就是那种很容易被感情所左右的人,而且,他对三姨娘的偏爱还更要多一些才对。要不然,才升起了几丝厌恶,怎么就被这么几句话就收买了?
而且,就凭三姨娘和秦氏的这翻长辈轮,哪里还容得下她们站在这里?几个妾室,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长辈儿,自己父亲却完全不管,也难怪说以前的元绮梦见到这两人就恨不得撕了她们,怕是在这两人的手里吃了太多的亏了吧?
而她自然是不能同父亲来讨论这个问题的,任何一个男人,当众被人博了面子,必然是要恼羞成怒的,想来以往的元绮梦就是不懂得退让,只会用更激烈的手段来表示自己的不满,每每就把自己推到了一个死角,最后落得身死的下肠,且还无人得知。
所以,艾草十分明智的选择了退让,却偏生又要明显的让自己的父亲看见自己的委屈,艾草赌的,就是她这个女儿,起码还有那么一点重要不是?
大概是被艾草猜对了,元崇还真是从没见过自家女儿这般小女儿姿态,心下升起几丝不忍,想到刚才自己所说的话,似乎也太过,一点也没给自家女儿留下面子来,这么想着,脸上更是软了几分:“绮梦,父亲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平日里你脾气不怎么好,我这个作父亲的又常不在家,也没什么时间去管教你,但不管如何,你才是这府里嫡嫡的千金小姐,几个姨娘自然也是没资格教你的,但好歹也比你年长,知道的事情比你多,你也收收性子,好好学学也是可以的。”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略有些得意的三姨娘瞬间变了脸色,她的耳边只响着一句话:“几个姨娘自然没这个资格教你,你才是府里嫡嫡的千金小姐。。。
她没有想到,老爷刚才都还在维护自己,却只因为这元绮梦的半带委屈的一句话就改了口,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压根没那个资格去教她,明明在平日里老爷都是任由自己所为的,怎么今天什么都变了呢?
这么想着,三姨娘就觉得自己受了万般的委屈,却完全忘记了自已原该有的身份:不过这倒也并不奇怪,原本她就一直踩在元绮梦的头上,可以说若不是大夫人生了个儿子,这三姨娘怕早就翻了天了,可不管怎么说,三姨娘认为自己都是一个有着十分脸面的人,老爷这翻话下来,她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特别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只是这会,心冷的并不只有三姨娘一个人,其实艾草的心也是冷的,原本怀着还算热情的心思来看看这个还未曾谋面的父亲,但现在艾草才算明白,自己这个父亲,也不过尔尔罢了,或许这元绮梦的死,也与这个父亲有着莫大的关系。
不过,就算心里是这般想,但艾草也决不会放过一再算计自己的人,好说自己也占了人家的身体,就算是不计较,也要为本尊出口气不是?
而首先倒霉的,就是这个青衣了。
艾草这里正打着小算盘呢,元老爷子却认为自己所说的已经顾全了大局,说完了话,喝了几口茶,便想去书房休息会。
艾草见状,正巴不得呢,也不作阻拦,行了礼便退到一边。三姨娘正伤心自己落了脸面,也没注意到元老爷子的动作,也就没有及时的相扶一把,倒是让一直观察着厅里各色情况的二姨娘钱氏捡了个便宜,忙不失跌的跑上去扶了老爷。
秦氏眼见老爷子要走,纵是心有不甘的想说些什么,但见了三姨娘毫无动作,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只是眼神里瞪向艾草的目光越发怨毒。
艾草自然是无所谓:既然明知对方对自己有敌意,那得罪多还是得罪少不都是一样不是?
不大一会,这厅里便只留了几人,云妮见老爷子走了也没有处罚小姐,心下高兴,便也上前,想侍候艾草回房,哪知艾草摆了摆手,却笑眯眯的对青衣道:“青衣姑娘,今天真是谢谢你替我向父亲说话了,那银簪子可还喜欢?如果喜欢,下次再送你一支罢!”
这原本不过是随意的一句夸赞的话,青衣原本还在点头,表情十分得意,只是片刻后,她的面部肌肉就僵硬了起来,是个人都可以感觉到大厅里某处杀人的目光:大小姐这般说,究竟是存了何意?
三姨娘此时的眼睛里早就快要喷出火来了,她恨恨的瞧着青衣头上那支雕刻精美的银簪,若不是看到艾草在场,想必她早就扑上去狠狠的咬了青衣几口了,今日若不是这青衣磨磨蹭蹭,这事还有办不好的?而且,三姨娘很快也想到,今日那传话的丫头若不是青衣,怕是老爷也不会就这么相信这丫头的话,也不会在这厅里等上许久,甚至冷静下来想事情!就因为这青衣是自己的人!难怪当时自己就觉得乖乖的,为何老爷还非又问上一句,是不是大姑娘亲口所说,原来这其中的意味竟然在这里!
感情自己一早设计好了,而人家设了个更好的局让自己跳进去,还傻傻的在这大厅里白白哭上了快半个时辰!
而青衣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竟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就是一支银簪子吗?这事办好了,能有多少支?想到自己方才丢过的脸受过的委屈,三姨娘哪里还会给青衣一点好脸色,现在她只等艾草离去,她要好好调教调教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艾草心里好笑,脸上却越发淡然:“青衣,你脸色这么白做什么?莫不是生了病了吧?要不然我找三姨娘讨了你回去,侍候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