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着眉毛,一副谁欠了她五百万两银子似的,愤愤地猛踩一旁的杂草,踩了一脚还不解气,又往上面使劲用脚磨了磨,直到看到那些可怜的草草完全没了再生能力后,才满意地走开。
天杀的那个冷血男人懒懒地说了句饿了,就非得差使她出去找东西吃。
他算个鸟!
非常不淑女地吐了口唾沫,她环顾四周,哪来的什么野味可寻?
除了那地上看着鲜艳如花的蘑菇朵朵(一看就是有毒那种),还有距离她海拔甚远的高树上的野果。野味就算了,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女还捉小动物,小动物捉她还差不多。
为啥她每次都好像头老黄牛一样要为他做这做那的,他却可以闲闲地靠在那里说些冷冷的闲话……
宋钟青看了看逐渐西行的太阳,无奈地叹了口气。
四下里寂静一片,偶有飞鸟扑过,赏脸似的给她叫几声。
走至山腰间,发现原来搁置那冷血货的地方竟然升起了袅袅炊烟。她犹如当头给了一棒,快步穿过茂密的荆棘丛,果然见他悠闲的像只仙人一样,烤着——野鸡。
宋钟青气冲冲地跑上去,指着他脑门破口大骂:“你丫的没良心!”
谁料那货连头都没抬起来,十分斯文地搅动着那根横穿了整只鸡的木棒,淡淡道:“等你回来再吃,我早就饿死了。”随后又不快不慢道:“我以为宰相府家的小姐都很大家闺秀,如今见得恐怕要改改这无知的观念了。”
“你……”她握紧了拳头,刚想骂过去,鼻尖流进一股浓郁的烤肉香……紧接着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几声,把她仅剩的骨气尽数毁去。
“饿了吗?”金谨夜修长的手指挑拨着那只迷人的鸡兄,刹那间那鸡兄竟如登仙了一般,每个毛孔都撩拨出其不可遏制的奇异芳香,那油润打着光点的皮肤……那红扑扑的全身……
宋钟青一动不动地盯着鸡兄,仅用眼神已经把它凌迟了数千遍,最后还很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喏。”金谨夜慢条斯理地扯下一只腿,递给她。
这……
油腻肥硕的鸡腿就在眼前,对于两天没怎么吃过的宋钟青来说,对于不久前将一个七尺男儿扶了数长距离的宋钟青来说,对于方才为了找野味跋山涉水的宋钟青来说,对于还算是个娇贵的官家小姐宋钟青来说,它是致命的诱惑。
果不其然,盯着那鸡腿数秒钟之后,宋钟青扑向了鸡腿,张嘴就往嘴里咬去,将礼数淑女论统统抛向了脑后。
樱唇立马被油腻腻地熏染地更加迷人可爱,她眼中只剩下了鸡腿,五官中充斥着对鸡兄狂野的爱,把一旁的金谨夜看得一愣一愣的。当然若是他这表情被宋钟青看到了,也许会大大感叹他那鲜有的感情波动。
金谨夜微挑了挑眉头,张嘴轻咬了口鸡肉,心中暗道:有那么好吃吗?
饱餐一顿后,两人都有些倦意,只是谁都没说要休息,因为谁也不想夜宿在这种地方。
宋钟青瞥了眼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金谨夜,悠悠开口道:“你真没事吗?”
“无妨。”金谨夜淡淡道,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下。
切……得意什么啊,待会儿毒发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宋姑娘,你可别趁金某歇息时偷偷逃走额。”
“你废话什么啊!要睡就睡,耍什么酷!”她没好气地朝他吼道,怀疑她品质也就算了,还用这种人听人厌的调调……真不知道他怎么长大的。
四下里突然寂静了下来,只剩下火堆里发出的噼噼啪啪的爆鸣声,方才心中的喧嚣也渐渐逝去,五官顿时变得清明灵动起来。
然而人越是平静的时候,越容易想起悲伤。
她斜斜地靠在了树桩的另一边,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如果可以,她希望就这样沉沉地一直睡下去。
轻风也不愿在此刻不解风情,隐遁着自己笨拙的身躯,化散成丝丝凉意,眷顾着两人这舒展的安逸。
男子缓缓睁开了眼,斜看了眼睡在旁边的女子,心中划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初次见到她,再次见到她,为何有那么多不同。
她的容颜,变了很多,仿佛曾经那个女孩子一样静静地躺在他身边。
虽然很吵,倒也不失可爱。
他浅笑一声,透过繁密的树叶,望向苍茫的天。
她几乎没有问过他的名字,这倒免了他不少的麻烦。记得曾经有个女孩傻傻地问他,你叫什么。
“金煜寒。”
他不知道,如果这个女子也这样开口问他,他会不会还是给予同样的回答。
褪去了自己的外套,金谨夜把它披在了宋钟青身上。
或许夜幕真的能将人心底的那些隐藏的性格挖掘出来,就比如说他,竟然知道女孩子怕冷。
“母后……你不要离开我……”男孩子撕扯着嗓子,半跪在地上疯似的叫唤着着被一干宦人抬走的女子。
“请二皇子节哀顺变,娘娘已经殡天了。”
“我不信!”他挣脱开嬷嬷们的手臂,拼命地朝她消失的方向追去。
“二皇子!”“二皇子!”
娘,为什么谨夜一回来你就变成这样了。
你答应过瑾夜,等瑾夜狩猎回来,要跟你一起喝莲子羹的。
雨水倾泻似的灌浇在他身上,飞溅起无数水圈,顺着他英挺的鼻梁,一路下流,不知是雨水带动了泪水,还是泪水依附着雨水。
他的心,在那一刻沉寂,冷却。
“你看,这是那个死了娘的二皇子……”
“哟,这小小年纪的,真是可怜啊!”
“可怜什么,我听人说他脑子有问题,宫里的皇子公主都不愿意和他玩的。”
“不会吧,我怎么听说他优秀的紧,皇上好像要立他为太子来着。”
“咳,你不知道,那是仗着他母妃的荣光,这会子娘娘都去了,他还有什么可靠的。”
他一摇一摆地走在雨中,任凭着风雨肆虐,年仅九岁的稚嫩脸颊上,似乎在那一刻出现了超越沧桑之外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