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杂草上,习禾静颓然的跪着,又是笑又是哭,这时没有了观众,她可以尽情发泄,像个小孩子赌气一般,扯着乱草,直扯到手指血流不止。她抬起手,看着流动的鲜血,嘴角跟着笑了下,越小越大,拿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准备割脉。我俯视躲在树后,见事情不妙,弹出一粒石子,幸好射程不远,刚好打掉匕首。习禾静松掉了匕首,失去了所有力气,再也笑不出来了,趴在地上,先是小声哭泣,后来放声大哭,哭尽十年所有的爱慕。
这时的她,终于卸下了所有负担,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完完全全暴露出来,哭的格外可怜,像个被抛弃的小孩,特别的孤独,满山之中,只有稀疏的虫叫声陪着她。没有人可以安慰她,没有人可以安慰人,她骄傲的自尊也决不允许,在这个时候有人安慰她。
这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狼狈。
我一步一步走近她,静静的站在她面前。她哭的太伤心,过了好一会才发现我。一脸愤怒与戒备,见我身形娇小,一头齐肩月色短发如银丝般,闪着晶莹透亮的白光,每一根都活了一样,灵动非凡。差点以为是月神童子现身,直到看到我雪白的脸蛋和深紫色的大眼,她才惊醒,又是恼怒又是羞愧,手一抬,露出赤色灵气,竟是一位8阶武者的异人。
她真是天才,17岁女性,8阶武者。真是厉害。
我看穿她的泉眼,一根手指,压在她的眉间,她骤然一停,睁着凤眼看着我。我轻轻的压在她眉心,说。
“想哭,就大声哭,你可以哭的。“我放开手,静静的看着她:“你哭的时候,也很好看。”这是大实话,她确实漂亮,明艳的美,脆弱的美,是我很喜欢,羡慕的那种人。
至少,我做不到那么直,那么烈,我会改变自己,而她不会,她不会因为别人改变自己。但她的心是善良的,她追求的是美好单纯的。
我感觉到她放松了对我的敌意,她泪眼婆娑望着我,不相信的问了句:“哭的这么丑,真的好看吗?”
我哈哈一笑,让她楞了一会,我点头说:“人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她破涕为笑,这才注意到我的身高,发现是个8岁小儿,又好笑的指着我说:“这么大的小孩就学着大人哄女人开心,长大了肯定是个风流鬼,你们男人就喜欢柔弱文静的,那归至皓有眼无珠,不识我的好,就让他娶那个病女人去,让他开心去!”
我一抖眉,我可不是男人唉,我不能成为代表。不过做了这么多年的大爷,我倒是渐渐有了点玉树临风的风流气质,真是无奈。二哥曾经说过我,兄弟中,我生的最好,辰秀太妖,辰盖太倔,其余的太平,只有我最俊,又聪颖,有气魄,长大了绝对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我不可置否,见到习禾静对我的态度就知道了,我暗自摸摸脸,其实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我不觉得我长得男性化,倒是有些雌雄莫辩,声音也是如此。和前世一样,介于男与女,那种无性别的气质。
“哼,那种病怏怏的女人有什么好,都喜欢吃饭跟小鸡啄米一样慢,说话跟蚊子哼一样轻,走路跟……跟,哎呀,反正他一看到我这样的,就躲,还拿来比较,说别的女人有多文静,怎么了,我怎么就不好了,我喜欢他就喜欢他,我不过是说话直了点,我干嘛要绕着弯子说话,他又不是听不懂!都说我是城主的女儿,恃宠而骄,我娇什么了,我凭什么跟那些女人,天天养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喘,我是习禾静,不是习玥华!“习玥华,是习家最出名的病美人。
习禾静站起身,大声的喊着,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我自言自语,让你……“
我不在乎的摆摆手,笑吟吟的看着她:“你说的很好,你是习禾静,只此一人,习禾静。“
“你真的懂?“她满脸希望之色,敏感而期待。我不会骗人,我是真心很喜欢她,理解她的。
我点点头:“至少,这些我是了解的。世人喜欢柔弱可人的女人,可是很多人更喜欢明艳照人的女子。她们是最美的娇阳花,有着生命的色彩,如最绚烂的朝阳,给见过她们的人留下最浓重的一笔。在我心中,你是那朵娇阳花。“
习禾静静静的望着我,眼神带着动人的光彩,她眯起眼起来,露出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笑容。这一刻,她特别开心,像极了要到糖的孩童。她明亮的眼睛上下看着我,又皱起眉,托起下巴:“唉,可惜你太小了,归至皓大我十岁还好说,你小我十岁就不好办了。难得遇到欣赏我的人,唉。偏偏是个小孩。“
我好笑的看着苦闷的她:“欣赏你的人绝对不止我一人,能发现你美好的人,必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喜滋滋的看着我,一点我的脑袋:“才几岁大就说这些,我倒是觉得,能被你照顾的女子,是这世上最幸福的。“
我不以为然,随即浮现出卫吉人嘲讽的冷笑和经典的皱眉动作。
“我这一生,只爱一人,一人足矣,为那一人,我会穷尽所有手段,不管别人如何看我。在遇到那人以前,我绝不浪费如何****在任何人身上。“
“那你如何知道,那人何时出现?“习禾静拖着脸腮,睁大眼睛。
“那人出现时,我自然知道。“我莞尔一笑,狡黠的挑挑眉。习禾静不依,打起她妹妹的注意。
“我妹妹习箩是陶阳城第二美女,她才十一,等到及第时,必比我这个姐姐漂亮,怎么样,她求亲的人可不少,我把她留给你如何?有你这样的人做亲家,我自然安心。”
“别,你别拖你妹妹下水,连我的名字身份都不知,也觉得安心?”我无奈的丢了个白眼,习禾静却仍是笑,笑的可不开心。等聊够了,往回走时,习箩早带来了众多的家仆,还有她们的二叔,那名中年男子。
月光下,我的银发实在太过明显,我和习禾静一出现,几乎所有人都望着我,眼神为之一痴。那名中年人名叫习平,他问了我名字,惊讶道:“你就是花府的十七公子?你家哥哥们正满城的找你。”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翻了多大错,埋怨的看了一眼习禾静。习禾静脸色不变,无所谓的说:“我送你回家就是,怕什么。”
那个中年人满腹疑惑的看着我们,而习箩小心的跟着我们身后,小脸一直红红的。我咯噔一下,不会真被习禾静这张乌鸦嘴说中吧。我虚岁才8岁,这是不可能的,恩,不可能的。
习禾静大公主这一夜没搅出多大的动静,反倒是消失的我,搅出的动静更大。我低着头,准备迎接哥哥们的怒火,却发现这群人,包括伺候的下人,都一脸惊艳的望着习禾静,习禾静说到做到,果真送我回酒楼。她这一出场,彻底勾去众人的魂,更不要说怒火了。毕竟是陶阳城第一美女,又心情娱乐,面带笑容,把这些平日没见过美女的小子们,狠狠震惊了一把。谁叫花家,男女是分开养的,我直系的美女表姐表妹都在华云城的另一边,极少见面。
习禾静走后,七哥辰秀一脸不可思议的拉我好久。逼问我是怎么认识到这种绝色美人。我小手一摆,一腿一抬,说出两字。
“秘密。”
只有面对二哥时,我头埋的极低,不敢喘气。二哥说了我一通,没有多责罚我。我又开心的在房间,自己玩了起来,当然是继续研究我的异能啦!
蒙水城城主吩咐下人传来消息,正准备出海的船只,还要在酒楼休息十天。这十天,二哥七哥忙着准备出海行李,倒是习禾静没事就跑来找我聊天,聊她和至皓的各种感情史,聊着聊着就陷入沉思,然后一个人痴痴呆呆的坐着,一坐便是整整一天。这时候,我总会自己给自己倒一壶茶,默默的陪着她。房间里,一个八岁小童自顾自的喝茶,一位绿衫美人,坐在窗外,静静的望着天。是的,习禾静居然穿了湖碧色滚雪细沙软裙。像个仙子一般,游离在尘世之外。
我喝着茶,笑着说:“你应该多穿穿莲青,月蓝,羽蓝这类清爽的颜色,石榴色固然好看,但总是一成不变的红,人总会厌倦的。”
习禾静一双墨色美目,幽幽的看着我,透过我的紫眼看向心中的那个身影。
“那一日,归至皓也是这样说的,那时候,他还不讨厌我,他正在院子里和几位哥哥一起赏桃花,而他的眼睛清澈的就像陶阳城最美的海湾。”习禾静陷入深深的怀念,然后抬头瞧着我:“不知道今生,我还能否遇到一个,让我心动十年的男子。”
我低头喝茶,轻轻的点头。一定会的,因为,你如此美好。
快要出海了,我加紧计划自己的进阶大业,连习禾静都是一名响当当的8阶武者,我十三岁时,必须要成为一名武士,不到“士“级别,我不罢休,绝不!等到了十三岁,我就要去卿黄台学习了,那里的水深不见底,稍有不慎小命就保不住,想想二哥七哥天赋绝佳,也是低调行事,生怕不明不白的送了命。
金岳人这个名字不仅压在他们心头,同样压在我心头。我皱眉,抬起手,在手中凝练出一条水蛇。其实是想凝练出一条海龙的,可惜,试验了上百次,也没法琢磨出其中的关键。
我果然太急了。自创了些简单的小法术已经累得我半死,可见我根本没用对力气,身体骨又太差。得找些机会,练练肉身。我自言自语,自己跟自己玩了半会,未见习禾静前来。
这妮子今天不来了。正好我休养一天。我横躺在床才,不停的翻滚,转的开心了,怪叫几声,将造型浑圆的枕头反复丢到半空,又接住继续丢。仗着个头小,我把木床当成席梦思,蹦达了几下,又开始丢枕头,看着很无聊但是玩起来真的很开心。记得前生,我一放学回家,就自己躲在小房间,各种自娱自乐。嘿嘿,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相同的经历。
我将手里的枕头猛的一抛,却不见下来,哎呀,丢到哪去了。我顺着看去,却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完完整整的拖着枕头,随即一张笑吟吟的脸,惊艳到刺眼。
“啊!“我大叫一声,立刻跳起来,指着一脸好脾气的习凰天:”你……你!“嘿呦,实在气死我了,我说不出话,拿起另一只方枕狠狠砸了过去。习凰天不明所以,仍是面带微笑,轻松的抓住枕头,然后一脸纯净的看着我。
我只觉得最傻的样子被人全看去了,很没面子,偏偏那人没有任何自觉。生气都没有兴致了,我拍拍弄皱的衣角,跳下木床,坐在花梨木矮凳上,这是专门为我配置的,其实整间房是个标准的儿童房。我喝了一杯茶压惊,眼角瞟到打开的大门,原来习凰天是正大光明的进屋的,是我自己玩尽兴了没注意。
习凰天跟着我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他喝了一口说:“好甜,你放了什么好东西?“
就是加些花瓣,特调养颜茶,反正你是不用喝了。我转转眼珠,关上门,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今天穿的很规矩,一席秀蓝纹的烟紫色长袍,外罩一件乳白色秀百花小袄。他离成年尚早,穿戴的都很女孩子气,尤其是如瀑的长发,被人精心的变成辫子,盘在脸颊左右,留下几子卷曲的长发,调皮的垂在耳后。他利索的脱了短靴,踩在我的小榻上,寻了个舒适的位子,这才斜卧看着我。
我的小榻很长,上面铺着我家里带来的一套绣花棉絮,躺着非常柔软。我爬到小榻上,上下打量快睡着的习凰天。
“你过来是干嘛的?”我敢说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自来熟的人。
他很认真的思考了我的问题,说:“我看见门是开的,就进来了。”
我叹口气,突然有种强烈的挫败感。他悄悄的凑到我跟前,眼睛笑成一湾月牙,细声细气的问:“你怎么叹气了?,刚刚玩的挺开心的呀?”他看向桌子上的枕头,动了下手指,隔空拿来了圆枕头:“那我陪你玩好不好?”
我哑然,对他隔空取物来了兴趣,他又一动,身下的小榻突然消失,我哎呀一声,被他牢牢接住,他仍是灿烂的笑,手指一点,小榻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变化。
这两下看着简单,却是极苛刻的,前提是你的天赋里,有天生的空间异能,小榻可不是变魔术消失,而且被转移到虚空,而从虚空在拿回物件不受一点损失,这可不是一两天能练成的。有了这种的功底,以后的空间类的法术,他都可以做到,虚空,这可是最稀有的天赋之一。
我的天赋中也蕴有空间,就是虚空了,我顶多与虚空构建练习,将虚空的出口引来,撕裂空气,却做不到随心所欲的控制,这些都是天生的天赋,后天是练不来的。
我兴奋的指着小榻,大叫:“教我教我!快教我隔空取物!”
习凰天一愣,反问我:“隔空取物是什么?”
额,我也一愣,敢情乘元世界不是这么叫的。他说:“是随意控制物体吗?那是母亲为我找来的天言子师傅专程教的。”他绝美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可是母亲和师傅不让我随意施展,更不能教给别人。”
我立刻没了兴致,可怜巴巴的不去看他。习凰天将我抱到榻上,声音好不温柔:“那我在做一次给你看看,也不算教你,你好好领悟?”
这个好!解决我一大难题啊!我蹲在榻上,看着他将木椅随意搬移。我转动紫眼,看见一团团绛紫色灵气,从虚空中飘了出来,化作一双大手,拖着木椅左右转动。我盯着那团灵气化作的大手,想努力的看清它的源头,感觉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黑色屏障,像是进入了一副玄幻的画卷,似梦非梦。
我看见自己的泉眼咔擦一声,疯狂的转动,四周的灵气拼了命的盘旋而下,直奔泉眼,小小泉口的贪婪的吞噬,我的身体却受不住这么多的灵气,心脏骤停,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我似是睡了好久,皮肤滚烫,却意外的清爽,全身骨头都舒展开了。我睁开眼,看到一张惊喜的脸。习禾静激动的抓住我的小手:“你可算醒了,你进阶也不看看时候,要不是我正巧过来给你遮掩,只怕这方圆百里的妖兽都闻到你的气息,一口吞了你!”
进阶?我瞪大眼睛,习禾静抓的更紧,压下声音:“你是白发,照理来说也不能吸收天地灵气,你不但能够吸收的灵气,还能够吞噬。”习禾静伸出自己的手腕:“我只不过给你加了层结界,灵气被你吸收了大半,若不是我身上宝贝多,早就退到1阶武者了。”
她按住我吃惊不已的嘴,认真的说:“你放心,我来的时候,那小家伙已经帮你加了数层防护,没有人知道是谁引起了这灵气大震荡,我又用这个抹去你的气息,以后你若想偷偷的进阶,就用这个。”说着,她掏出一颗纯黑的乌石,放在我的手心。
“异人进阶时,就像破茧成蝶,进阶后的第一刻最危险的,妖兽都是次要,最难测的是人心,陶阳城的那些老头这时候都巴巴的找你呢?哼,我早年吃过一次血亏,如今还能着了他们的道?”习禾静一双美目仿佛燃烧的火焰,恶狠狠的瞧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