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用再普通的词语形容我的普通都不为过,相貌普通、身世普通、能力普通,埋在人堆里就是一个蝼蚁。
还生在一个普通的村庄里,没有山,没有水,只有一条狭窄的用于灌溉农田的人工河用来凑数。这样的村庄和这个国度千千万万的村庄相比,实在没有可以值得一提的地方,就像我这个人一样,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
更可恨的是,我生长的这个时代还是一个平庸的时代。所谓“乱世出英雄”,在这样的时代,我也就成不了英雄。我常常归罪这个时代,却完全不想真到了乱世,恐怕我也就成了刀下之肉了。
我完全不去想。我想的是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英雄,人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说起我的名字,更普通了,居然叫田金贵。多俗的名字啊,我宁愿不让人知道。真明白当年我爹妈是怎么想起给我起这个名字的,想起这些都有些怨恨他们。
想起什么,都会有怨恨。
“金贵,还没睡啊!”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室友李小帅在说话,他刚玩一盘游戏,正上床睡觉。他的床和我的床挨着,他上床带动我的床也吱吱扭扭地响了。
“金贵?”我脑海里也冒出这两个字。是我的名字,听到后我却有一股羞耻感。我懒的理他,依旧硬挺挺地躺在床上。他也不在意,在床上做起了仰卧起坐。床是有规律的运动起来了,这种情形若在我俩之间开起玩笑,必带有些“少儿不宜”的味道。
今夜,我没有开玩笑,因为我在想事情。我平时也经常躺在床上想事情,但都没有今夜想得多,想得深,想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简直想起什么,都会有怨恨。
这个时间,学校里早就熄灯了。李小帅终于做完了仰卧起坐,高喊了一声“爽”,慢慢安静了下来。寝室里还有两人,路皓还在玩游戏。吴青是个好孩子,在看书,天知道他看完书后,会不会再看一部RB动作爱情片。
不去管他们了。我跟他们关系还算不错,但还谈不上是什么朋友。我好像跟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但都好像谈不上是什么朋友。
这是我大学生活第一个学期的倒数第二夜了。也就是说再隔一天,我就能回到千里之外的家了。真是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虽然心里对家有千般的不满,但终究还是归心似箭。但也近乡情更怯,今夜就想起了家里的许多不顺心的事,而且这种不顺心经过一想,往往放大了,就更不顺心了。
但总忍不住想。渐渐竟有了一种想法,使劲想些不顺心的事,然后痛痛快快哭出来。
想些什么事呢?想小时候邻居家都有很多玩具,我却只能玩土疙瘩。想别人家的小孩都能住上二层小楼了,我却睡在一个存放麦子的小屋里,一下雨就漏,扑扑嗒嗒地砸在床上。
还想起13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伙土匪,见人就打。
那天,我虽然闻到了异常的味道,听到了屋外霹雳吧啦的声音。还有哭喊声,仔细一听,竟是一向泼辣的二大娘被五六个壮汉围着打。我从门口探头,一看,二大娘正在求饶,哭的鼻涕眼泪都糊满了脸,混着血也粘在了壮汉的皮鞋上。
突然一个铁手抓住了我,一把将我扔在了大街上。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来了几只铁脚围着我踹。
这个时刻注定是我一辈子的耻辱。
即使二十年后,我仍然想找到这几个人,不想干什么,就是想看看他们活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