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凌,据说,普通鲛人的名字都十分简单,都是一个字的,唯有德高望重的鲛人长老,被赐予的名字才会是两个字,凌只是普通的一位鲛人少女,一直生在在南海水域,无忧无虑和族人生活在一起。
鲛人的生活与世无争,平静淡然,她们以采珠纺纱为生,用珍珠和纱绡和人类或者其他“人”换取一些必需品,在这样的情况下,凌是鲜少能够见到外来的人的,直至前段时间,辰良化龙不久,便访问了这些居住在南海的芳邻,他素来温厚纯良,芳邻遇见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就帮助她们解决了,毕竟鲛人虽然美貌且擅纺织采珠,但是因为天生纤细的骨骼,使得他们唯独缺少力量。
因此对于辰良来说并不棘手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因此在帮助鲛人们解决了麻烦之后,全族上下都对辰良感激不尽,因此将千年难得一见的南海金珠为礼,赠送给了辰良——当然,现在众所周知,辰良又转赠给了采薇。
好吧,絮絮叨叨说了那么长的铺成,采薇也已经听得有些烦腻了,但是她在外一向颇为礼貌,现在也不好随随便便打断人家讲话,只好忍着耐心听凌继续讲鲛人少女是如何对辰良感激不尽……
唔,这倒不是废话,因为凌之后的遭遇便是与此有关,据她自己说自此之后,她羡慕人间的繁华,便偷偷摸摸离开了族群,浮上了海面,想要去陆地上看一看。
正巧那日遇见了风暴,她在海边救下了一个商人,那个人,就是布庄的老板,他原先因为布庄的生意不好,便想着出海捞一笔,然而这海上危险无数,他搭乘的船在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中沉没了,他却侥幸被凌所救。
凌毕竟是从小生活在一个无比单纯和平的环境里,竟然不知人心险诈,被布庄老板得知她的鲛人身份之后,起了贪念,先是用华服美食哄骗了她上了陆地,之后就露出了真面目,将她囚禁,逼迫她哭泣收集珍珠,然而鲛人虽然落泪成珠,长久之下却会双目失明,而珍珠虽然美丽,但是也不过是寻常货色,老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让她纺织传说中的龙纱,这是要以鲛人的头发为丝才能纺织出来,是极为珍贵的纱绡,凌被折磨得十指流血,也不过得了三匹。
而鲛人虽然离开了水面,鱼尾便会自然而然变为双腿,但是这也是极为短暂的,若是没有海水浸泡,很快便会死去。
布庄老板为了长久的利益,便千里迢迢运了几缸海水回来,让她每天浸润海水,才维持生命至今!
采薇听完,都不知道是否该同情她。
凌的确是纯真无辜,然而她贪恋人间也是事实——不过说起来,花花世界,谁不留恋呢?她自己还不是喜爱华服美食,美景佳人!
想到此处,采薇精神一震,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她想了想,道,“我今天晚上再过来,偷偷把你运出去!”
“谢谢你。”凌握住采薇的手,泪珠扑簌扑簌落了下来,变为小颗的珍珠,当真是泪如断线的珍珠不绝了。
采薇朝她微微颔首:“放心吧。”她琢磨着迷药的时间也该过去了,便告辞道,“我先走了,你自己当心。”
她告别了凌,提起裙摆,小心翼翼躲开了守门的婆子,然后装作在荷花池畔的亭子里赏鱼似的,等到了那个丫鬟从外院偷跑回来,便佯装受了怠慢而生气,闹着要回去了。
回了别院,她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贺兰浅夏与贺兰墨迹,两人听得啧啧称奇:“鲛人一族,居然真的存在,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可不是。”采薇应着,忽然朝他们眨眨眼睛,“那个凌可是真的美貌极了,我想比起那些胡人少女,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贺兰浅夏拿扇子轻敲她的脑袋,“我和你说,帮你把人偷出来是没问题,送回去也没问题,你可别想别的鬼点子,知道没有?”
采薇便撅了唇,道:“知道啦!”
她是吃过晚饭才去的,晚饭吃的是全鱼宴,采薇当时执着象箸,面前是一道道什么红烧鲤鱼啦,清蒸鱼头啦,水煮鱼啦,鲫鱼豆腐汤啦,她瞪了半天,才抬头问道:“为什么今天全是鱼?”
“你今天说了半天那尾巴有多漂亮,我还以为你想吃鱼呢。”贺兰浅夏非常无辜,“所以我特地吩咐厨房做的鱼啊!”
采薇自己动手盛了一碗汤,却觉得有几分食不下咽,勉强吃了一筷子,她顿时精神一震:“咦,味道真好。”于是果断动筷,把什么鲛人什么鱼尾什么心里的不舒服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贺兰浅夏与贺兰墨迹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的行动也比想象中顺利许多,贺兰墨迹亲自带着采薇进去的,他的武功比不上贺兰苍绯那么出神入化,但是也是十分不错,偷偷潜进人家家里,放倒几个守门的完全不成问题。
倒是凌看见他,开始还十分警惕,但是采薇说是来帮忙的人,她才稍稍放下了戒心,他们是翻墙进来的,本来贺兰墨迹是要带着凌施展轻功飞出去的,但是凌死活不愿意,也不知道是对人类有多大的戒心和厌恶,竟然不肯让他接触半分。
贺兰墨迹相当好脾气,也不生气,询问采薇:“那怎么办,我们从后门出去么?”
采薇也不说话,从怀里翻出一块帕子来抖了一抖,凌便觉得一阵困倦,很快身体瘫软了下来,采薇努努嘴:“这样不就行了。”
贺兰墨迹嗯了一声,接住了凌的身体,鲛人冰冷的体温倒是把他吓了一跳,直至把人都弄了出去之后,坐在马车里,才颇有深意问道:“你好像不大喜欢她?”
“有么?”采薇反驳道,“我如果不喜欢她,干嘛救她啊?”
贺兰墨迹促狭一笑:“如果你喜欢她,怎么会对她用迷药?”采薇小姑娘虽然一向任性娇纵些,却从来不是胡作非为之辈,更不是会拿贺兰潇冰给她的几种“有趣”的药粉来折腾无辜的人。
但是他小看了采薇,她只是慢悠悠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要是闹起来我们走不了怎么办?”她一摊手,眼神很无辜,“我是以大局为重。”
贺兰墨迹知道接下来问不出什么来了,便也住了口,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你打算送她走么?”
采薇莫名其妙:“当然啊,她是被骗来的么,而且离开家里那么久了,她的家里人会很担心啊。”她理所当然地答道。
可是贺兰墨迹却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那可未必啊。”
事实上,就如贺兰墨迹所说的,凌在客房中醒来以后,并不急着离开,采薇对此表示费解,贺兰浅夏却是十分淡然:“人间繁华,留恋者不仅仅是一鲛人尔!”
采薇不禁有些感伤,她看着凌在客房里这里看看摆设,那里照照镜子,然后理一理鬓边并未散乱的头发,扯扯裙角,一副新奇的模样。
采薇在亭子里剥栗子吃,一边漫不经心看着凌在花园里好奇地观望,美人美景,的确是赏心悦目,但是采薇不知怎么的,就是提不起精神来,看到凌玩闹够了回来,她才恹恹道:“我们叫人把你送回南海吧。”
可是凌的面上,出现一种极不自然的神色,她揉着衣角,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的:“路途……遥远,我,我害怕。”
采薇想起她被拐被囚,或许的确是对人类抱有强烈的戒心,她心肠软,一时之间难免踌躇起来:“可是,你总要回家的啊……不然怎么办?”
凌犹豫了半天,但是终究没有学人类那套婉转的说法,而是把话直接吐露出来:“采薇姑娘,你既然是龙君的朋友,能不能……”她面上一红,说不下去了。
采薇愕然:“你要我叫辰良来带你回去?”
凌点点头,满含凄楚看着她,美貌的鲛人少女摆出这幅梨花带雨的表情,爱美之人都难免心中柔软起来,可是这鲛人少女到底是涉世未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同性相斥”╮(╯▽╰)╭
因此采薇听闻之后,只是道:“让我想想。”然后起身走开,竟然把凌这个客人不管不顾丢在花园里了。
她和贺兰浅夏与贺兰墨迹说了这件事情,他俩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贺兰浅夏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已经通知辰良了。”采薇小姑娘趴在案几上,拈着一块肉脯,就是没有放进嘴巴里。她和辰良之间的通信都是通过一尾小小的金鲤,不知是什么品种,但是游水的速度极快,无论她在哪里,都可以很快找到她,贺兰无名曾笑话她:“这才是所谓的鱼传尺素啊。”
“那怎么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贺兰墨迹尝了一块肉脯,“刷了蜂蜜的,很好吃啊。”他逗她,“竟然连零食都不吃了,莫不是少女怀春了?”
“去去。”采薇把他手里装着的肉脯的碟子抢了过来,“抢我零食,不要脸。”
“呃,脸是什么,可以吃么?”贺兰墨迹反问。
“吃吃吃,你当心以后娶不到媳妇。”采薇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贺兰墨迹却故意装出受了重伤的模样,捂着胸口,夸张地对贺兰浅夏道:“我受内伤了,快让潇冰叔救……我……”
贺兰浅夏一本正经道:“啊,你不要紧吧!”
采薇看着他们,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真是要好。”
“笑了就好,年纪小小板着一张脸,显老的。”贺兰浅夏伸手在她腮上扯了一把,采薇痛得把他的手一把打掉,他才悠悠道,“既然已经通知了辰良,那么就不妨等他的回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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