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莫家小少爷。”那个男人辨认了一会儿，呵呵寒暄了几句，才大为遗憾道，“莫少爷果然是好福气。”他也不多纠缠，借着那位女子的搀扶回厢房去了。
“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到了这里来？”待他们走后，这位莫少爷却非常温柔地开口询问了。
采薇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眨了眨眼睛，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灵动得很，让那位莫少爷看了心里欢喜，道：“倚翠阁多招待些达官贵人，若是真的冲撞了谁，怕是你的主人也保不住你。”他看着她娇怯的身姿，心中大为怜爱。
采薇闻言，便知他也是把她当做谁家带来的姬妾，她也不说破，只是道：“我走了。”她行动灵活，不过一个瞬间便消失在了重重纱帐之中。
那位莫少爷痴痴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失魂落魄欲走之时，却见地上一把罗扇遗落，他捡起来一看，扇上仿佛还遗留着谁的香气。
鬼使神差的，他把扇子收在袖中，怅然若失。
而那一头，采薇小姑娘刚钻进纱帘没多久，就看见了媚娘，她看见采薇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她绕过少人的走廊到了自己的屋子，媚娘的屋子看起来全然不像是风尘女子的卧房，反倒是书香味很浓。
“小姐请坐。”媚娘奉了茶上来，采薇接过之后，觑了她一眼，道：“媚姨，你可别告诉他们我偷跑上来玩儿了。”她有点心虚，以往她逛青楼都是扮男装，因着年纪小，鲜少会被人发觉，而这次着着女装，又是不一样的情况。
“请小姐尽管放心。”媚娘是何等聪慧之人，当下只是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采薇这便放了心，笑嘻嘻和媚娘扯起话题来：“媚姨，这倚翠阁的花魁是谁？”
“如今名满金陵的倚翠阁双姝是胭脂与绾儿。”媚娘微微一勾嘴角，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她们自小跟在我身边，已然出师。”
采薇细细想了想，笑道：“胭脂泼辣明朗，宛若朝阳，叫人心生欢喜，绾儿沉静娴雅，宛若明月，叫人心生怜爱。”
媚娘在香炉里添了一把香，慢条斯理答道：“可是论姿容与风情，依依却胜过她们，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倚翠阁的花魁不是柳依依么？”
采薇一愣，想起柳依依的颜色果真是极好，说一句倾城佳人也不为过，她原先亦是认为倚翠阁的花魁，非柳依依莫属。
“依依虽然颜色好，且有才情，我培养她多年，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即便是大家小姐也未必有她懂得多，只是有一点她却做不到，所以她永远不能成为名妓。”
采薇这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论调，所以很新奇追问道：“是什么？”
“依依十岁那年被我买来……”媚娘不答，反倒是慢悠悠道，“她不仅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还有一双能媚惑男人的眼睛，果真是尤物啊，我见尤怜，我教导她多年，为了让她一夜成名费劲了心血，可是就在那一天前夕，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采薇托着腮，满眼好奇看着媚娘。
媚娘微微一笑，道：“我发现她心里有人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尖微颦，“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为了让依依做秦淮第一名妓，我从未让她见过别人……”
“能让依依姑娘喜欢的，应该是很出色的男人吧。”采薇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媚娘莞尔一笑，缓缓道：“小公子……我早应该猜到的，我今天看见依依的神情，我就知道了。”
“噗！”采薇刚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她呛得咳嗽了几声，才道，“不会吧，怎么又是苍老师。”
“我倒是不觉得奇怪了。”媚娘幽幽道，“若非我当年遇见小公子时，已然心如死灰，想必亦是芳心错许的女子之一吧。”
“媚娘，我不明白啊。”采薇小姑娘难得认了真，“为什么那么多姑娘都爱苍绯老师，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天底下的男人多了去了啊……”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了，今天终于能问出来了。
“小姐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自然是不知的。”媚娘浅笑着，但是神情却有几分苦涩，“你不懂，你不懂呵。”
“……我是真的不懂。”采薇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我觉得依依姑娘还是离苍老师远点儿吧，那就是一祸害。”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媚娘微微垂下头，掩去眉眼间的苦涩。
“我也觉得我不懂。”采薇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得回去了，不然被发现我偷跑出来玩儿……会被揍的。”
她朝媚娘挥挥手，自己拎着裙摆一溜烟儿溜回到了自家的船上，她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还听见柳依依抱着琵琶，神情妩媚唱着金陵的小曲儿，她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贺兰苍绯早在她溜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但是他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这小丫头知道在贺兰浅夏和贺兰墨迹回来之前死回来，倒是省了事儿了，可是她那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却让他略略挑了挑眉梢。
可是她的步子声却是很快远去了。
贺兰浅夏与贺兰墨迹果然没提起这件事情——采薇小姑娘的行动当然是瞒不过他们的，但是他们想着与其让她折腾什么大动静出来，还不如现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而采薇小姑娘睡了一觉醒过来，就把那丝愁绪抛到脑后去了，白日里秦淮河少了夜里的旖旎香艳，多了几分自然的山水风光，船在秦淮河上缓缓行驶，采薇小姑娘趴在窗口看着外头的湖光山色，倒也相宜。
贺兰浅夏与贺兰墨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倚靠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说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
“你个小丫头还真是悠闲得紧。”贺兰浅夏刚刚一坐下，胭脂便上来服侍，递茶端水，无微不至，贺兰墨迹亦是如此，绾儿上来服侍，一举一动，丝毫不见风尘气，只觉举手投足间，俨然是大家风范。
采薇拈了一片糖藕，很淡定地应了一声，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
贺兰墨迹喝了茶，笑问道：“在看什么书呢？”
“能看什么，才子佳人一出戏呗。”贺兰浅夏却是插口替她答了，打趣道，“小丫头，你看了那么多话本戏曲，会做诗词没有？”
采薇小姑娘一挑眉梢，“好啊，出题。”
贺兰墨迹略略一想，指着那里头贺兰苍绯与柳依依，笑道：“喏，这美人容颜如玉，公子皎若玉树，是你喜欢的话题。”
采薇嘴角略略一抽——这要是瞎说什么淫词艳曲，怕是贺兰苍绯手里的绯钩都要出鞘了吧╮(╯▽╰)╭，但是她哪里是愿意轻易认输的人，当下就转头托腮看着贺兰苍绯和柳依依，贺兰墨迹说得没错，柳依依的确是是好颜色，尤胜双姝，如今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里又添了几分娇媚，若是定力不足之辈，想来被她一眼便可以勾去了魂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