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离开了吧,你要直接找她对证吗?是不是太鲁莽了?王曼为什么一直不肯公开承认孩子是你的,甚至怀孕最辛苦的时候,也不愿意让你分担?如果找不到根源,你现在去找她只会闹得不欢而散。”文哲赶紧劝住我。想不到他这时候思维却异常的清醒,文哲说的没错,王曼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她难以言说的苦衷。
我回到办公室,看到Piers在茶水间泡咖啡,上前和他打招呼。我不确定Piers是否知道孩子的真实身份,但我需要从他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Piers,最近怎么样?”我打招呼的方式有些不自然。
“很好,你呢,Sean?”他感觉我有话要说,泡了咖啡站在那里等我开口。
“到我的办公室聊一会吧,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这里不方便。”我看他点点头,于是往回走,他跟在我的后面。我边走边想着怎么开口问孩子的事情。
我们在办公室面对面坐下,我沉吟了一会,决定开门见山地和Piers谈起这件事情。
“王曼的孩子……你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吗?”我犹豫地望着他,如果文哲的信息有错,孩子确实是Piers的,那么这样的问题明显荒诞而且容易造成误会。
“呃……Sean,你什么时候知道的?”Piers并没有生气,说明孩子确实不是他的。我心里竟然有一种窃喜的情绪。
Piers的回答也是在试探我,他也在犹豫着什么。
“Piers,王曼的孩子是我的对不对?”我逼视着他,我想听到他说实话。Piers有些忧伤地看着我说:“或许是,或许不是。Sean,孩子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曼希望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这种含糊其辞的语气惹怒了我,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王曼的孩子就是我的骨肉,而他想要成为孩子的父亲。他根本就没有考虑我的存在。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着他的鼻子愤怒地说:“Piers,孩子的血管里流淌的是我的血液,不是你和王曼自以为是的想法就可以改变这一切的。你没资格成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我才是!”
Piers脸色由白变红,显然也被怒火包围。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回敬我:“最没有资格的是你!王曼怀孕的时候你陪她去过几次医院?王曼因妊娠反应而痛苦的时候你在哪里?是谁在她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还利用工作刺激她?孩子出生的时候又是谁陪在她身边?Sean我告诉你,我觉得王曼做得对,她没有一错再错继续跟你在一起,她选择了独自承受这一切,她选择了远离你!”
我听得又羞又臊,怒火如爆发的火山喷涌而出,我向他咆哮,根本不顾及房间外面的同事是否听得到。
“我和王曼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你只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丑,王曼怀着我的孩子你却乘人之危,你以为王曼会看上你吗?她不会,她不会答应你的求婚,她爱这个孩子,她爱我!这里没有你的份儿!”
Piers朝我的鼻子挥来拳头,我躲开了然后朝他脸上打了一拳,他整个身体扑过来,我们扭打在一起。茶几上的茶杯被我们摔得粉碎,我们两个都倒在地上,互不相让。很快外面的同事闻声跑进来,把我们两个硬生生拉开。
我看Piers的头发被捣得杂草丛生,眼角紫了一块,领带歪到一边,西装和衬衫皱巴巴的,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也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围观的员工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Piers回自己的办公室,围观的同事也都散去了。
我收拾着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沙发,心里却抑制不住兴奋,王曼并没有离我而去,她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们的情感藕断丝连。我忍不住哼起了歌,全然不顾被擦伤的嘴角隐隐作痛。生活已经给了我太多的压抑和苦闷,终于雨过天晴,还送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二天,我去港汇买了很多婴儿用品和玩具,也不懂用不用得上,把汽车后备厢装得满满的。我怀着高亢的情绪往王曼家赶,一路上脑子里全是婴儿的笑脸,尽管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他的模样。王曼上次说还没想好给孩子起名字,我开始琢磨起应该给孩子起个什么样的名字了。
我到公寓的时候王曼还没下班,家里的月嫂不认识我不肯开门。我只好报上我的名字和电话,让她打电话给王曼求证。过了好久,她才开了门。
我提着几大包东西,好不容易搬到王曼家里。月嫂看见我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一直向我表示歉意。我一心只想着赶紧看看孩子,把东西搁在客厅就跑去卧室。孩子和上次一样睡得很香,似乎从来没醒过。但他的皮肤明显比上次要紧致得多,个子似乎也大了一点。我越看越觉得长得和我很像,心中泛起了爱怜之情,越看越喜欢。
月嫂看我很喜欢孩子,过来和我聊天。
“曼曼带孩子很辛苦,又要上班又要让孩子能喝到母乳,每天都要打好几次奶。你们做男人的不懂女人带孩子的辛苦。”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一边听一边点头附和。
“这个孩子多可爱,你看他的鼻子多挺啊,长大了肯定是个俊小伙子。可惜啊,曼曼的男人怎么就舍得抛弃他们母子俩?现在的男人真是看不懂了。”月嫂只是自说自话,我却听得羞愧不已。忍不住插话说:“曼曼是怎么说的?孩子的父亲去了哪里?”
“哎,这种事情看着明白就好,哪里方便问。曼曼也从来不提,想来肯定是对这个男人太失望了,不然哪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愿意带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以后想换人嫁都是累赘啊,唉。”
月嫂每一声叹息都结实地敲打在我的心口上,更增加我要弥补曼曼和孩子的决心。月嫂起身去做饭,回头问我要不要留在这里吃饭,我点头表示留下。
月嫂在厨房里面忙碌,孩子睡在摇篮车里依然睡得很香,我环视着卧室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我的孩子降临的家。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左边的墙壁上有好几排长长短短的原木置物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书。书桌上左右各放了一坛水仙花,冒出了好几串花骨朵儿。
窗外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孩子的脸已经模糊不清。我轻手轻脚地走回客厅,想把刚买的用品整理出来,这时听到开门的声音,是王曼回来了。
她看到我显露出意外的表情,她一定以为我早就该离开了。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就自主留下来用晚餐不免显得奇怪,但我心里想着自己是孩子的爸爸,这里就是我的半个家,这么想着也就不觉得难为情了。
“今天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过来?”王曼在鞋架边换上一双看起来很柔软的家居鞋,自顾自地忙起来,把装满奶的奶瓶从小冰柜罐取出,放到冰箱里。
“曼曼,我……”我好不容易唤出这个昵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曼回头望了我一眼,又继续张罗起来。她进屋把孩子轻轻唤醒,把门半掩上给孩子喂奶。月嫂还在厨房里炒菜,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显得坐立不安,这才意识到今天的行为是多么荒谬。我怎么能当作以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直接以孩子父亲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和王曼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王曼心里将会如何看待我?
我羞愧不已,突然有想逃离的念头。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不打招呼就离开又太奇怪。我先到厨房和月嫂打招呼,说临时有事不能留下吃饭了,让她少煮点。月嫂热情地一再挽留,我也一再地谢绝。趁着王曼没喂完奶,我隔着门向她告别。她只是应了一声。我愣愣地望着木门,失落地转身离开。大门在身后关上,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终于落幕。
我在楼下望着王曼房间的灯光,久久不愿意离开。这座大楼每一个灯光下都是温馨的一家子,下了班一家人围聚在灯光下有说有笑,分享一天的辛酸苦辣,这样的生活才是幸福的。我已经孤独了太久,像一只迷途的飞蛾,开始渴望扑向那温暖的灯光。
我在小区里徜徉了一圈又一圈,鼓起勇气给王曼发了一条语音微信,我说:“曼曼,我还在楼下徘徊,望着楼上你的房间亮着灯,我突然渴望那种一家人围坐在灯光下的幸福。这是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渴望。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深的误会和不愉快的回忆,让你决绝地独自一人承受一切本该由我承受的过错。现在我才悔悟你这一年来是多么的不容易。我需要你的原谅,让我有机会弥补你和孩子,我已经知道……”语音“嘀”的一声,达到60秒的上限自动结束并发送出去了。
在适当的时候,我们必须面对面,用真情实意化解对方心中的冰霜。
第二天,就是和新网传媒的第二次意向洽谈会。如果这次是王曼亲自率队前来,我将不得不站在竞争甚至是敌对的立场和她进行角逐。这或许是金融人无法逃避的哀伤,表面我们似乎是资本的魔术师,而实际上我们只是资本的道具,哪怕昨天还为伊消得人憔悴,今天就不得不撕破脸皮不认人了。
前往新网大厦的路上,我的心情难以平静,在这样的场合和王曼面对面,我别无选择地只能跟着资本的指挥棒,对理性之声进行打压。对王曼欠下的罪,再一起慢慢还吧。
我突然有点醒悟过来,王曼选择和我撇清关系自己独立抚养小孩或许是无奈而不得不做的选择,利益之河把我们分隔在两端,如果我没有抉择放弃和资本同行而蹚过这条河,那我永远到不了她的身边,连接不上她的世界。
我们率先到达会议室。等了一会,新网传媒的相关人员陆续到位,但理性之声团队一直没有露面,一个人都没到现场。我不时往门口望,既担心又盼望下一个走进来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最后进来的是敖总,会议室的门关上了。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敖总和大家打招呼后说:“昨天刚刚收到理性之声的公函,他们决定放弃和新网的这一次合作机会。我想这和他们最近的舆论危机有很大的关系。就算他们不主动放弃,也已经不在新网所考虑的投资对象范围了。”
敖总骄傲地扫了我一眼,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你们互联网公司就是这一点不太好,公司资产太轻,根基太浅,经受不了风浪。很多公司看着好像做得有模有样,实际上还是不堪一击。理性之声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创办的嗨头条,能够更稳健一些。”
敖总一开场就先来了个下马威,他的语调充满了优越感。融资的时候受到投资者的挑刺和打压司空见惯,我也早就练就了自动屏蔽这类过场话的能力。但今天我却越听越觉得不舒服,难道因为他提到理性之声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