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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四、对他张开的网

金奶奶热情招呼我找去看东阳画画,说东阳画画可好看了,我乐于奉陪,于是一同上楼去。

二楼有一间专门的画室,我们进去的时候东阳正在摆弄那些月季花,似乎是要把它们差咋I一个瓶子里,然后突然就被刺了一下缩回手。

“怎么啦?扎到手啦?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让我瞅瞅。”金奶奶边说边往屋里进,一看之下赶紧握住东阳的手让他把头转到一边去别看,又赶紧喊保姆去找创可贴。

“我这里有。”我的挎包里总是随身带些这样的急救小玩意儿,以备不时之需。

我翻找出来止血喷雾和创可贴,走过去跟金奶奶说:“我来吧。”

牵起他的手腕的时候他有些紧张,我专心看伤口并没有去看他的脸。刺的挺深,渗了好多血出来,我用沾了喷雾的纸巾擦去那些血,然后喷了药水,再撕下创可贴给他包好。

“是我的错,我要是仔细点帮你检查好,把刺都剪掉了就不会扎到你了。”抬头看着他,我很愧疚地说。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我还曾经用笔尖去扎他的胳膊,完全出于变态心理,就是想看他会不会哭,而且丝毫不关心他觉不觉得疼。

那时候的我,怎么会想到有一天我会因为一个扎伤对他那么心疼。

“没……没…”他被我握着手,有些胆怯紧张,含含糊糊地说着,然后缩回手。

金奶奶看着我们俩突然就笑了,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什么大事的,只要不流血就行了,不沾水养着,很快就好了。来小黎,咱们去楼下吃点心,你陪奶奶再聊会天。”

接下来金奶奶似乎有些异于平常的热情,尤其是对我的事很关心似的,之前聊天的时候我也介绍过我的家事,但她还是很详细地又问了一遍,并且对于我们是同乡这件事非常的开心。末了还说,他们是一家人离乡到这里定居,跟我一个姑娘家大老远的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工作到底是不一样的,说心疼我的辛苦,让我往后一定记得常来家里坐坐。

中午更是要留我吃饭,尤其是在饭桌上,看看我再看看东阳,满脸写着“这两个人很般配”这些字样。

我当然是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并且我对她的这个意思也是满心里赞同的。

我从小虽淘气,但是很少受到大人们的责罚,大概是因为我善于观察他们的心思,懂得怎么讨他们的欢心。向金奶奶这样的老人家,想给自己的孙子尽快物色一个孙媳妇,以及她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大概都是有谱的。

这正是我经常在跟前晃悠的意思,如今事情正在我预想的路上行进着,所以真是不枉费我为打通关耗费的力气。

东阳吃饭的时候跟个小仓鼠似的,埋头就只是嚼啊嚼,而且只夹自己眼前的菜,远处的菜也是金奶奶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我也想给他夹菜,想随时随地地投喂他,但我们并没有亲密至此,这么做不合适。

金奶奶倒是也一直热情地给我夹菜,还有点埋怨似的嗔怪东阳只顾自己吃,都不知道照顾客人。东阳鼓着腮帮子抿着嘴朝金奶奶看,然后又小心地朝我撇过来,然后默默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不知怎么是好地沉默不语。

我看他那个不知所措的可怜小样子,赶紧笑笑对金奶奶说:“原来您把我当客人呀,那您还叫我别客气,您这不是前后矛盾了呀。”这句玩笑话逗得金奶奶哈哈大笑,饭桌上的气氛很愉快。

我告辞离开的时候,金奶奶坚持要他出门送我,甚至是连拉带推的硬把他赶出门。

他站在门口,用侧面对着我,一只手抠着房门。

“怎么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呢?”总这么站着估计要站到天黑,于是我笑着出声提醒他:“你送我到门口就好,一点都不远吧。”

他才开始迈步往大门口走。

我跟着他走,边走边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想着,这个人到底已经把那些我带给他的坏印象消磨掉了多少?我到底能不能做到让他重新认识我?我离让他对我敞开心扉还有多远?

我有信心可以攻略他周围的很多人,但惟独最关键的他,我充满了不自信。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我停下来又从包里掏出来两枚创可贴递给他:“一会儿记得换个新的贴上去,手上的那个贴太久会生细菌。”

他接过去,然后攥在手里。

我看着他,并不知道该怎么按照他爸爸说的开导他,只好开口说:“你爸爸让我跟你说,他很爱你,你不要多想。”

他没回话,侧目看了路边的花丛,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我见他不说话,于是也不再多说。

走到大门口,他停下来,我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的侧脸,借着春日午后暖暖的阳光下静谧美好的气氛,问出了我心里想问的话:“如果担心一个人会孤单,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抬眼看我,静静地愣了好一会,眼睛里是睫毛投下的斑驳暗影,秋天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侧,那过于白皙柔嫩的脸蛋上甚至还有细软的绒毛。他明明是跟我同龄的,但是此刻的他看起来异常的纤弱和年幼,就好像一个柔嫩的孩子,还不到让他自己迎风历雨的时候,而是只适合被疼爱呵护。

过了很久他的喉结才上下蠕动了下,似乎是发出了一个短短的音节,短的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一句回复,然后就见他几乎是用躲藏的速度转身离开了。

我没叫住他,也没再去追问。因为至少可以确定的是,不管他的答案是怎样,我都不会放弃这个人,不会让他一个人。

如果他是一只即将被放飞的雏鸟,被他的父亲寄予展翅接受风雨洗礼的期望,那么我会守在他的家门口张网等他,让他落入我的手里,给他擦干被雨淋湿的羽毛,裹上柔软的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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