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听罢一把攥紧了孙嬷嬷手,眼神锐利地瞪着她道:“润英出了这么大的事哀家怎么都不知道,你怎么都没有告诉哀家?”
孙嬷嬷皱了皱眉道:“这事奴婢也是刚刚得知……您别不信,奴婢真的是刚刚得知的……”说着孙嬷嬷小心看了下太皇太后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刚刚朱夫人对奴婢说,他们当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激的彻底没了主意,事先根本顾得上像您求援,当时只想着赶快派出家里的奴仆上街上去收回外面的传单,和去亲家家自证朱姑娘清白了……后来还是皇太孙听闻了朱姑娘的事后派人彻查了街上那些派发传单之人,顺藤摸瓜便查到了朱家那个杀千刀的私生子身上……哎,您也别怪朱夫人没告诉您,她也是怕您听了这事心里不好受,便是奴婢听着了心里也跟着堵了似的。”孙嬷嬷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事经此一事朱李两家彻底决裂,李家从此再没有向宫里递过孝敬了,可这三年中的孝敬从来没有断过,那么那些孝敬想来便是从朱家里的了?
太皇太后诧异地道:“你说是皇太孙将此事查出来的?”
“是啊,奴婢当时听了也很意外的,毕竟这么多年来太孙从来都没提过此事,如今乍听此事,还真挺意外的?”
太皇太后略一沉吟道“这样啊……这样也好,太孙做事一向周全,想来自然会将此事办的妥当的。你下午拿哀家的牌子出宫去趟朱家,给润英待些东西去,跟她老子娘说,润英这孩子的时哀家管定了,待今年恩科过后哀家便让皇上给润丫头好好挑个好的嫁了吧……”
慈云寺,一处名唤‘梧桐院’的牌匾下,一身宝蓝色宫装尤兰儿孤零零地站在石阶底下已经两个时辰了,汗水涔涔地从脸庞流下,腻住了鬓发。背心和衣襟的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再湿,好好的鲜亮衣裳也渐渐地显出了白花花的印子来。
尤兰儿自打昨儿从小菊嘴里得知了皇上今儿个要来,她便一宿没能睡好觉,今儿个又起了个大早,只盼着皇帝能早点召见她。好容易在中午时等到了皇上的召见,谁成想报信的小太监却说皇帝这会儿子正忙着呢没工夫召见自己,让自己在这儿毒日头底下等会儿。
这一会儿等就等到了现在,眼瞅着日头渐西,尤兰儿的两条腿都已经感觉不到是自己的了,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来到她身前道:“是尤家姑娘吧,皇上喧您进去,请随咱家来。”
尤兰儿听闻皇帝宣自己入内时,恍惚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地敛衽一拜道:“有劳公公了。”说着递上一只荷包,老者欣然笑纳地接过荷包揣入袖中,旋即,老者亲自带路将尤兰儿引到宣室外,示意她在此稍候片刻便转身走了进去,须臾,待他再出来时便打起帘子示意她进去。
尤兰儿向老者略略颔首,立刻收敛裙摆莲步轻移。
当尤兰儿踏进梧桐院宣室时正看见一袭白色广袖长衫的东方玄机站在书案前神情专注地执笔写着什么。尤兰儿一时没忍住好奇心,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前,倾身向前,小声默念道:“中原几许奇才,乾坤一担都担起。人人都让,庙堂师表,吾儒元气。报国丹诚,匡时手段,荐贤心地。这中间妙理,无人知道,公自有,胸中易。眉宇阴功无际。看阶前紫芝丹桂。且休回首,明波春绿,聪山晚翠。盛旦欣逢,寿杯重举,祝公……”这词多半不难懂,尤兰儿默念着词心中对东方玄机佩服油然而生,心想难怪他能女扮男装的做了皇帝,也只有这般胸怀的女子方能做出扮皇帝的举动!思忖间,她偷偷地瞥了一眼东方玄机,只见他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束着条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即使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也能感觉出他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清华之气。东方玄机越写越草,待写到共苍生醉的‘醉’时,忽地,将笔一甩道:“好了,终于写完了!”尤兰儿是庶女,在家中除了女红在行外,,写字也只是认识而已,但她就是觉得这字写的好,至于这幅字究竟哪里好,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看着比较顺眼,于是便赞叹道:“写的真好。”东方玄机揉着手腕偏头看她道:“表姐来了。”尤兰儿退后一步,敛衽拜道:“尤兰儿拜见皇上,祝皇上万岁……”没等她把话说完,东方玄机便亲手将她馋了起来道:“表姐快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拘着了,外头日头那么毒想来你也站累了,快坐下吧。”随即欠身将她按进了身后的太师椅里。“皇上使不得,这是您的坐位。”说完便要起身,东方按着她的肩膀道:“让你做你便老实坐下,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腹中的胎儿想想。”说完见其果然没在坚持地坐了下去后,他便绕过书案,来的对面的摇椅中躺了下去道:“表姐,真想进宫?”尤兰儿犹豫地张了张口,随即便坚定的点了下头道:“皇上民女已经走投无路了,若不进宫我只有死路一条……您放心,我进宫后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只求给我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让我能安安静静地生下孩子来便可,其他的我真的别无所求了。”“安安静静的生下孩子?”东方玄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良久,讥笑道:“头回听说宫里还有安静的地方?”
尤兰儿呐呐地道:“我……我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东方玄机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忽地,两手撑着书案盯着她道:“你要进宫生孩子便已经是非分之想了,你若以为进了宫之后便可以万事大吉,什么都不做的只指望着我保护你的话,那就打错算盘了,因为我是不会为必死之人废那个心力的,”说着从按上抽了张纸,提笔画了起来道“要知道皇宫那种地方可不是生孩子的地方,与其在那种地方悄没声息的死去,不如就在宫外择一风水宝地来的干脆,你说我说的对吗表姐?。”说着几比便画了幅兰草图。
尤兰儿听了这话彻底懵了,她原本打的小算盘便是将一切的麻烦都丢给他来处理,自己只管躲进宫里安心养胎生孩子就可以了,反正东方玄机也是利用她这个肚子来掩饰他身为女子的身份,那她这么做也不算自私,大不了也就是各得所需罢了。
可如今听这话的意思,自己要想躲清闲根本就不可能,于是她才傻傻地问了一句道:“那……那怎么才能在宫里活下来?
东方玄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要想在宫里活着先要条件便是要有恩宠,唯有恩宠才才能让你活的长久些,懂么表姐?”
尤兰儿脸色一僵道:“您不会让我做皇后吧?”东方玄机闻言‘扑哧’一声乐了,随即,掩饰性地咳嗽两声,忙岔开话题道:“这幅兰草便送给表姐吧,正好对应你的名字,空谷幽兰多好的名字。”
尤兰儿刚说出这话就后悔了,自己这个庶出身份怎么可能当皇后,虽然王皇后也是庶出,可王皇后家那是对先皇有大恩的,自己家怎么比得。
正想说些话找补回来,这时正好听到他这明显嘲讽的笑,尤兰儿当时脸色就青了,待听他说什么好名字时,语气便有些冲地回道:“什么好名字,不过是像也草般生长的花罢了。”
“哦,表姐不喜欢这个名字吗,那不如朕给你赐个名吧,要想做宠妃是要有个大气的名字。”说完也不征求尤兰儿的意见,犹自转着手腕提笔道:“青出于蓝,便借用这个青字。”忽地,他提着笔在她眉间一画道:“眉黛而青,不如就叫青黛吧,尤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