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青黛刚回到屋里,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歇会儿,就见底下人来报说尤夫人派了几个老妈子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一听这话,尤青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是要将自己看管起来,直等着父亲回来再办自己呢。
于是,她也懒得跟那些人废话,索性将都撵了出去,关紧房门,独自靠坐在门边哭泣起来。她咬着双唇,头低在两膝之间,肩膀在颤抖,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哭泣,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离出来,散布在屋里。她这一场哭,不光是哭大夫人今日的辱骂,也是哭自己的真心被错负……曾经她真的以为王坤是真心喜欢她的,谁曾想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王坤根本就没想过要娶她为妻,他所说的喜欢不过是纳妾而已,可笑的是当时的自己却一味地沉迷于他编织的甜言蜜语里,浑然不觉自己正一步步地走向深渊。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枉然,自己已经被他骗了心,又骗了身,为今之计,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地进宫去了……唯有进宫才能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活命,而唯有活命才能报仇。报仇!对,她现在活着最大的两大动力,一是对肚子里的孩子的不舍,再就是对王坤的恨了、她要让他为今日自己所受的屈辱负责,她要让他后悔莫及。
这么一想,她的心也静了,擦干眼泪,默默地坐到梳妆台前。打开抽屉,目光落在一只黑漆描金彩绘的首饰盒上。把它拿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回抽屉里,叩开底板。从里拿出十几封拆开过的书信,抽出其中一封,喃喃念叨:“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消魂。相思相望不相亲,
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念罢,‘哧’的一声,一封刚刚念完的信笺便瞬间变成两半,接着又是‘哧哧’几声下去,原本好好一叠书信,被被撕得粉碎道:“什么一生一代一双人全都是假的,假的……”说着她又找来一只铜盆,将撕碎了的书信点着,痴痴地看着铜盆里的火慢串起,心中无比畅快,似是那火盆里燃烧的不是几封信件,而是自己那段屈辱的恋情。
正当尤青黛全副心神都在火盆里时,门突然被推开,李妈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道:“小姐,小姐,您救救小菊吧,您救救小菊吧……夫人,夫人将小菊抓走了……”话音刚落,她身后突然进来两个粗壮的婆子,二话不说上来便要拿人。
尤青黛大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了吗?来人,都死人啊?”闻言,外面立时进来几个丫鬟婆子。
两个粗壮婆子见这阵仗慌忙放开李妈妈,恭敬地敛衽一礼道:“小姐,息怒。奴婢等奉夫人命来小姐院子帮忙收拾清点进宫的东西。适才清点完时发现少了几样老物件,奴婢等不敢怠慢,随即禀报到夫人处。夫人传下话来将小菊姑娘叫去问话,想来小菊姑娘只要说清楚物件的去处,夫人自然会还小菊姑娘清白的。只是不曾想李妈妈似是对夫人多有误会,竟到小姐跟前大呼小叫起来,如此不不懂规矩,实在是叫人纳罕的紧。”
尤青黛一听,便猜到尤夫人抓小菊的目的为何了,无外乎就是想从小菊身上套出自己身上究竟有何底牌,否则的话她何必抓走小菊,直接将自己抓了打杀了省事,何必多此一举。思忖间,心中恨极了这帮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老家奴们,心说我对付不了大夫人,对付不了王坤,难道还对付你们这帮子奴才?
“这位妈妈说的头头是道,想来也是在母亲身边得力之人吧?”说着抬头看了眼说话的马脸婆子,见她一脸得意冲着李妈妈撇了撇嘴,看得尤青黛十分厌恶,于是,话锋一转道:“既然是十分得力之人,便当时刻懂得‘本分’二字。二位刚来我院子,未经我同意就私自将我的丫头带走,可曾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过?”说着杏核眼瞪得溜圆道:“未经我同意私自带走我的人是一罪,未曾通传进得屋来便要拿人是二罪。这两罪并罚,每人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丫头婆子闻言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地方,都在看七小姐这个掌嘴要怎么掌。毕竟,七小姐要掌嘴的这两位妈妈不是一般人,她们可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何况她们还是大夫人身边的狗,那就更没人敢动了……不要命啦!?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拉下去执行?”说着尤青黛故意顿了一下,心说她们这是在观望啊,今儿个要不动点真格地,怕是无法善了了,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扫向众人道“还是说咱们尤府什么时候改规矩了,可以奴大欺主了?”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一惊,心说看来七姑娘这是要拿她俩立威啊。若是这样那她们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毕竟,有事有七小姐兜着她们怕什么,再者,七小姐可是要进宫的人啊,想来大夫人也要让着她三分。
这样一想,就有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地要过来拿人时,马脸婆子立时嚷嚷道:“小姐,这话实在是冤死奴婢等了,奴婢等这样做全都是为小姐着想,试想一下小姐如今是要进宫的人了,您的院子里竟然出了偷儿这样大的事,奴婢等自当要禀报夫人定夺才是。再则,李妈妈这样大呼小叫地将此事嚷嚷开来,先不说合不合规矩,便是于您清誉上也是有碍的啊?”说着死命地挣扎道:“您这样冤枉奴婢,奴婢不服,奴婢冤枉……”
李妈妈一听便要上前呵斥,尤青黛一摆手便将她挥退回去道:“我不用你服,我只要你知道尤府里谁是主子就行了。其他的多说无益,给我拉出去打便是了。”说着便有上来堵上嘴,抹肩头拢二背将人带了上去。
尤青黛看着剩下的人道:“你们也不用在这儿了,都回去忙吧,我这就去将这里的事禀告了母亲去。”说着便要往外走,余下的人中有人见了便要出声阻止,随即便被尤青黛一记眼刀地瞪了回去。
尤青黛去了大夫人房里,在那里她见到了大老爷尤争。大老爷尤争将她独自带到了书房里深谈了很久。出来时尤青黛左脸颊上很明显地有一个深深的红手印子,很显然她被打了。
据说她回去后痛哭了很久,哭过后便再也没问过小菊的事。隔天,李妈妈也被调走了,至于调到哪里无人知晓,只听说李妈妈回家养老去了,可这话没人相信,毕竟李妈妈还没到三十岁,离养老还早的很。
尤青黛至此后便很少出门,除了每日的日常请安外,其他时间都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跟着宫里的嬷嬷研习礼仪。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进宫的日子了。这日清晨,暮色暗淡,细雨蒙蒙,尤府门前张灯结彩,中门大开。尤争带领着尤府男子站在大门前分成两排站好,恭候娘娘出府。
良久,尤府的众女眷如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尤青黛来到府门前,须臾,众人齐声跪拜道:“恭送小主进宫。”顷刻间,黑压压地跪倒一地。
尤青黛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心里没有想不舍,只有快慰,尤其是看到大夫人跪在自己脚下时,这种快慰更是成倍增加……她双手附上自己的肚子上,眼睛盯着脚下的众人暗自发誓道“从以后起我只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而活,任何人想要伤害我的孩子我都绝不会放过他,包括尤姓族人。
须臾间,她便迈开双脚地穿过众人,全然不理会身后尤家一众对她投来的惊愕眼神,笔直地走近轿子,坐了进去。
“……小主,您不用跟府中家人告个别吗?”轿子外的教养嬷嬷好心地提了个醒道。
“不用了,时候不早了,快点走吧。”轿子里的声音平缓,听得外面的嬷嬷一怔,旋即,不敢违逆地冲着轿夫的人一摆手,轿子轻轻抬起,花炮鼓乐声瞬间大作,依稀能听见大夫人与尤府女眷们隐约的低语声。
尤青黛撩开轿帘向外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对上大夫人愤恨的眼神……新年快乐恭贺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