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奢华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一位老者坐在床边,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一手为躺在上面的老者诊脉。对面站着两个焦急的中年人,这两个中年分别是吏部尚书尤大爷和御史中丞尤二爷,而躺在床上就是他们的爹,宰辅尤可为尤相。
白胡子太医是尤府两天里迎来第七位太医了,前六位诊完后都吩咐赶紧准备后事吧。
可众人不死心,这才死拉活拽地又拽来了这位张太医。
张太医的医术据说太医院里仅次于王掌院,本来众人是想直接去请王掌院来医的,后来听人说王掌院在雪天在外喝酒摔了一跤,没及时起来,结果被活活冻死了。于是,尤家众人才退而求其次地找了他来。
张太医替在床上沉睡的尤可为把完脉后,叹息一声。转身低声对在床边等待的两人道:“尤相本已年事已高,正是气血两虚之龄,咋闻太子妃和外孙女故去,更是忧思加重,本该当是就卧床调养才是,奈何,尤相不仅没有及时休养,反而又在雪中跪了半日,如此逞强方才导致今日这般面如金纸,唇如蜡色,油尽灯枯之相啊!”
“哪来的庸医,赶紧赶出去,赶出去?”听完太医的话,没等两人反应来,打外面进来的尤老四就愤怒的嚷道“家父身体一向硬朗,如今只是偶感风寒怎么就会有性命之忧,一定是你这庸医不尽心诊治家父方才有此断言。”说着就要动手。
“老四不得无礼。”尤大爷上前一把握住伸过来的手,对旁边的尤二爷道:“还不快点将他带下去,这儿还不够乱吗?”
尤二爷一听,二话不说地拽着他就往外走。
尤老大待其下去后,歉意地深施一礼道:“张太医还望原谅四弟言语冲撞,冒犯之处尤某人代为赎罪。”
“尤大人多虑了,张某人看惯生死理解令弟的感受,只是相爷已经病入膏肓,望尤大人早做打算。”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告辞。
尤大爷亲自把人送至二门外,待回转之时,一个小丫鬟跑来道:“大爷,相爷醒了,要见您呢,夫人让您快快回去。”
尤争闻言快步赶往正房,掀起门帘,人还没等迈步进门去,就听屋里哭声一片,他心中不禁‘咯噔’一声,莫非我这前脚刚一出门,爹爹后脚就就烟气了,想到这里,他快步扑到床边跪地喊道声:“爹……。”
床上的老人伸过来一只形如枯槁的手,他连忙握住道:“爹,我是老大,您有什么话要交代就交代给我吧,儿子一定为你办好。”
老人听后很是欣慰地笑了笑,可笑声还没有等传出来,老人就开始咳喘,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急的身边三个儿子,又是抚胸,又是捶背,好半响方倒过这口气道:“老大,你办事我放心,我死已经后丧事一切从简……你们将我送回老家和你们母亲合葬……百日内让老四和李家老幺成亲,别耽误了他们.……还有……我死以后你们丁忧守制三年后若能复起,切记做事不可莽撞冲动…咳咳咳…一定……一定要蛰伏几年…咳咳…待皇孙长大后再谋将来……要记住……尤家将身家都系在皇孙一人身上……皇孙兴……尤家兴……为了皇孙尤家必须要忍上几年……咳咳咳……咱们争的不是一时之长短……咱们争的是几世之荣华……不可因小失大……切记切记”尤可为断断续续地交代完后眼睛死死地盯大儿子尤争,生怕他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待他抿着嘴重重地点了点头,方松了口气倒回床上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对你姑母和皇孙说……其他人都下去吧。”说着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一位女尼以及女尼身边的孩子。
女尼微闭着眼,嘴里念诵着经文,手里捻着佛珠,闻言,睁开眼睛,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有我和皇孙配置就行了。”
片刻后众人纷纷退下,屋子里只留下祖孙三人,少顷,女尼眼中含泪道:“哥哥你这是何苦呢,尤家已是泼天般的富贵了你怎么还知足呢?你已是儿孙满堂的人了,何苦这般折腾,如今还搭上了婉儿的一条性命?”
“我尤可为的一生无甚嗜好,就是好赌的一生,前半……辈子……我将身家性命赌在了皇上身上……我赌赢了……后半辈子我……我将全族的性命交托给皇孙了……皇孙……皇孙你过来……”老人殷切地望着躲在女尼身后的孩子,孩子探出头来看了看女尼,复又大着胆子看了看床上的老人,略显犹豫地走到老人身前道:“外公,您认错人了,我是璇玑,是女娃,是皇女,不是皇孙。”
老人扶上孩子的头道:“乖,从今天起你就是皇孙了,你要代替你哥哥守护着我们尤家……咳咳咳……好不好……。”
孩子懵懂地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道:“外公,我听你的话,我会好好地守护尤家的。”旋即,伸出小手道:“只要我听话就能看见娘了吗?娘就会回来接我了吗?”
老人眼中泛着泪花,笑着答道:“对,只要……只要你听话就能见到你娘。”说完老人一口鲜血喷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