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我下去
“开玩笑，你能下去？”抢救队长李拂火虽然对这位女郎的主动请缨颇有好感，但却知道，这是专业的营救，来不得半点英雄主义。因为如果下去的人不专业的话，说不定还白搭一条命。
就是他本人，在这种情况未明之下，也是不敢下去的，他这种经历过无数次抢救的老鸟都不敢开口提出自已要下去，更别说眼前这位白白嫩嫩、柔柔弱弱的女子了。
而且对方细皮嫩内地，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城里人，怎么能懂得做这种专业的营生呢？
所以李拂火第一个摇起了头。
而正靠在彭佳身上的张雪华，听见彭佳这么一说，却不由地捏紧了彭佳的手，好象彭佳是惟一的依靠似的。
“从这个杆洞里直往下，然后带上一个可以吹气的救生船，我想就可以进去把那些困住的伤员救上来了。”彭佳的计划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实施起来并非那么简单。
她倒不是有意要在谁的面前表现自已，而是当自已有能力去施救时，却得装做无事人一般，看着井下工人兄弟的生命在消耗中一点一滴地流逝，她无法坐视不管。
“佳佳，下井是一件危险的事，如果不够专业的话，千万不能冒这个险。”吴瑞文一听彭佳冒出这样的话，也急了，“如果你非要下去，那么换我下去。”
“你下去，行吗？”彭佳微咪了下眼，笑道。
吴瑞文一看那洞口，那么小，自已这将近180公分的身材，还真地是钻不进去，一由一阵语结。
“我知道很危险，可是这么多人在井下眼巴巴地等着救治，而现在抢救又遇上了难题。万一排水的情况不好，这些工人就会被淹死在里在里面……”
话说到这里，靠在彭佳肩上的张雪华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发出了明显的哭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虽然调来了大型的抽水机，但水位上升的形势依然十分严峻。井下再次传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冷，饿！
这张纸条上的笔迹比第一张淡多了，看起来就是很无力地情况下写的。
这张纸条最后传到张雪华手里，她捏着纸条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因为这张纸条仍是她爸爸的笔迹。
但是如果再这样等待下去，是不是能再见到活生生的父亲真是一个未知数。张雪华真希望自已有能力，直接钻到井下去，把父亲救来了。
此时，钻杆已经扩大到了80厘米左右，彭佳比划了一下，觉得这个宽度自已下去比较不骇人。刚才那个宽度，如果她利用缩骨法下去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现场人那么多，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而且，市长黄珏也在现场，想起自已两天前在她家做的案，彭佳就有一层隐隐的担心，害怕市长联想到什么。
毕竟，女飞贼的特征太明显了。如果没有被辩别出是女性的话，那么主动权就会大得多了。
“市长，让我下去吧。我是攀岩协会的，徒手攀过岩壁。”彭佳见时间不等人，便毅然对黄珏请缨道。
“太危险了，攀岩又不是抢救队的。”黄珏认出眼前这位市台的记者，正是上次和她一次到交通事故处理现场的那位，“你是小彭彭佳吧？你呀，做好新闻报道就可以了。抢救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队伍去做。”
黄珏说完，继续与李拂火讨论着是不是另外开辟一条救生通道的办法，不过，按这个办法去做的话，时间又要多两三天，就算没日没夜轮班去做也是如此。
“其实黄市长，刚才那小姑娘说的办法倒是可行。如果在下去的人腰上拴根安全绳子，危险性就会大大降低。”李拂火觉得彭佳的方案是目前最快捷的安全方案，忍不住也提道。
“你真地是这么认为吗？”三番五次有人提到这个方法，黄珏也不由动心了。不过，在她心里认为，就算要下去，也肯定不是那个小彭，至少得是专业抢救队的人。
“不过，现在洞口不够大，所以我们抢救队的人根本就下不去，一下去就会被卡住了。”李拂火一指自已的腰身，黄珏这才看到，这些抢救队的队员个个五大三粗的，这个洞口只有80厘米不到，如果硬要下去，自然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艰难的。
“可是她如果下去，找到那些伤者，但要上来也是有难度的呀？”黄珏开始考虑到进入后的情况。
“不会的，黄市长，向下和向下的难度要求是不一样的。向上咱们还可以拖着借力。只要他们不是伤得手脚不能动弹就好办了。”李拂火道。
“有没有苗条一些的抢救队员可以用啊？”黄珏还不死心。
“没有了，现有的抢救队员就是这些人。再说，就算想要调，也得人家愿意下去呀。”李拂火这话说得很地道，是啊，就算人家身材可以，但不想下去，你黄市长总不能把人家塞下去吧？
“黄市长，就上我下去吧。我在攀岩俱乐部的训练很专业的。”彭佳道。
不管是家属，还是抢救队的队员们，现场听到正在进行的生死辩证和分析，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尤其到了这最关键的时刻，大家就在等着市长发话了。
家属们手心里都捏出了汗，如果对于其它的救援行为，他们可能还可以嚷嚷，提出一些想法。但是，现在是人家小姑娘下去，没准就以命换命了，他们也是一些淳朴的人，真要逼彭佳下去，他们将心比心，也做不出来。
所以，大家此时都眼巴巴地看着市长。就等她一句话了。
好象是为了催促市长达成某种决定似的。就在这安静的现场，突然再次再起“当当当，当当当”敲击的闷响声，这声音一听就是从地下传来的。
顿时，家属群里又响起了哭泣声。
市长黄珏，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又看了看彭佳，看着她坚毅的眼神，她也毅然下了决心。她走上前去，握住彭佳的手道：
“那好吧，你就试试，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觉得不行就马上上来，千万别怕丢脸。以保证自已的生命安全为首要。”黄珏终于也下了决心。眼前这位姑娘的眼神坚毅又自信，反倒让黄珏觉得，如果自已拒绝了她，那便是犯罪一般。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惊呼声，有欣慰有担心……
“佳佳，太危险了，要不我下去，你别下去。”吴瑞文见彭佳的要求真地获准，顿时急了。
“好啦，吴瑞文，我会没事的。记得帮我把保险绳看好就行了。”彭佳笑得很灿烂。
几下子，彭佳就在身上套安全绳，腰上还环了一圈，那是一个可以吹气的筏子，只要一吹满气，就能漂浮在水面上，而现在，气被放光了，所以只剩下扁扁的一条，被系在彭佳的腰间。
张雪华握住了彭佳的手，道：“谢谢你了，彭主任。注意安全！”
事情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大家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妙龄女郎，竟然会为了七名矿工兄弟，真地要独自涉险，一个人从钻杆洞里下到50米深的井底，去救人。
这时候，就连市台自已的摄像机也企图对准她。
彭佳挥手示意不要之后，陈涛便停止了拍摄。
现场所有的人再次安静下来，他们看着眼前这位“疯狂”的女记者，只见她真地在众人的注视下，把身体纳入了那个和她的身体差不多宽的洞口，接着，很快就消失在了洞口，虽然有着安全绳的保护，但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吴瑞文手里顺着安全绳，他牢牢记着彭佳的话，要帮她看着安全绳呢。
而张雪华也急切地挤到了洞口边，看着在里面变得越来越小的彭佳，一种钦佩之情从心里涌起。
其实进入洞口，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彭佳就舒服多了，她运转功法，将身体缩小，很顺利地在安全绳的庇佑之下直往下坠落。虽然她头上也戴着矿帽，矿帽上有一盏安全灯。
但总体在黑洞洞的井洞里，这盏灯的照射范围并没有多远。
“佳佳，注意安全。”耳边传来吴瑞文关切又带着焦急的喊话声，彭佳也里暖暖的，她下行的速度越来越快。
深长的井洞，确实给人压抑的感觉，更尤其这里是一个事故现场，真正进入井洞之后，那种带点恐惧的感觉就会出现了。
这是幽深恐惧症在做怪。彭佳努力说服自已要克服。
“扑”地一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彭佳发现自已双脚踩实落到了地面上。
没走几步，她的脚下就触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是一个人！
彭佳走上前去，用矿灯照了一下对方，对方自然还活着，只是受到冒顶的打击，惊吓过度，又受伤流了不少血，过度虚弱昏了过去。
彭佳看到地上还有上面传下来的葡萄糖水，这些葡萄糖水都是装在矿泉水瓶里的，于是打开一瓶，将水细心地喂给这个人。
这个年纪看上去挺大的了，彭佳联想到他是距离钻标口最近的人，不由心内一动，问道：“你是张雪华的爸爸吗？”
那个人喝了几口葡萄糖水，快速补充了能量之后，他也猛地精神了过来，再加上看到上面的人下来，似乎看到了生机，于是人更清醒了，见彭佳问他，便点头道：“是的，我正是张雪华的父亲。”
“张伯伯，里面还有多少人，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彭佳见他意识清醒，赶紧问道。
“往这走100米，那里有一个积水面，我刚才出来时才齐腰深，现在不知道有多深了。我们一共有七个人，他们都受了些伤，我是最轻的，听到有撞击声，便叫我过来打探情况。我给你们送上第一张纸条后，再往回走时，发现那里积水已经到了齐脖深了，我过不去了。他们也过不来了。”
“那他们那里的地势情况如何？”
“那里的地势应该还一时无忧，因为积水面比那个巷道本身就要低个四五米的。现在积水虽然上来了，但他们那里应该还能撑得住，就是过不来，趟不了水。”
“好的，我明白了。你先上去吧。我用安全绳绑着你，你拉动绳子，他们就把你拉上去了。你上去后，再把绳子扔下来。”
彭佳细心地把安全绳绕过张宗亮的胁下和胯下，这样，就算他被往上用力拉动，也不会因为受力不均而受伤了。
“姑娘，你一个人能行吗？”张宗亮放松之后，这才意识到彭佳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没事，张伯伯，雪华在上面等着您呢。你呀，年纪大了，以后就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工作了。”彭佳笑笑，她此时的气定神闲，就好象在街上闲逛，突然遇到同事家的父母一样，她的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让张宗亮感觉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谢谢你，姑娘。”
彭佳拉动绳子，上面的人感受到了，她又按照事先约定的，求救拉升的信号，对着钻杆敲了两个连续的三下：“当当当，当当当”。
不一会儿，上面的人接收到了信号，张宗亮身上的绳子慢慢收紧，接着就开始往上升。
“张伯伯，你顺着点力气，手脚要是能配合一下更好。”彭佳见张宗亮顺利地越升越高，还不忘在下面交待下。
“知道了，姑娘，你在下面要小心啊。”张宗亮的身影越变越小……
彭佳定了定神，也不等上面的安全绳再次放下，她便借着头上矿灯的亮度往里走去。
虽然这只是地下50米的深度，远达不到一些大型煤矿几百米深度那么恐怖，但是身处于四面的乌煤之中，加上冒顶造成的地质变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的支架什么的堆积极散瘫在地上，彭佳不由得觉得一阵阵压抑。
感同身受，换成那些困在地下的工人，他们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困在地下时，没有上面的一丝半毫的信息，那种心情应该更加绝望和恐惧。
彭佳艰难地往前走着，地下一片黑暗，除了头上矿灯照射出来的光所及的范围，其余的空间都是一片挤迫的暗黑。在这地底深处，似乎将人世间的美好与烦恼都隔离开来。人在这里，会猛然觉得一切地追求似乎变得轻浮起来。只有身边历经千万年形成的地下乌金才显得厚重扎实。
而越往前走，脚下越感到一片软松的湿意。继续往前走，水位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绕过一个地势较高的拐角，矿灯的光亮所及，彭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前面的水位猛然升高，黑乎乎地深不见底。彭佳扔了个石子试了试，石子“咚”地一声，立即坠进了了水底深处，明显这水位上涨的速度比李拂火说得还要快。
彭佳从腰上解下那块救生船，然后用力向里面吹气。不过，彭佳发现，这还真是一个折磨人的体力活，这么死命地往里吹气，肺都快炸了，才吹成一半。
折腾了好一会儿，彭佳总算把救生船弄好了，这艘小船只能承载两个人左右的重量。
彭佳用手比划着当桨，然后一边冲吹响了嘴里的哨子：“比比比”。
尖锐而又响亮的哨声在整个地下通道里回荡。
“有人吗？”这时候，彭佳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虚弱无力的叫声。
“比比比”，彭佳回应着，“有人，你们在哪？”她的心中一喜，能听到说话声，说明这人精神头还不错。
“前面，离你不远了。”对方显然觉得说话费力气，于是便响起了一阵石块敲击钢铁的声音。循着这阵声响，彭佳将小船用力划向那个方向。
“看到你了。”对方的声音在黑暗中忽然响起，显得十分突兀，彭佳一听，声音竟是在她的头上。她抬头一看，原来这上面有一个支架，里面有一个夹空层，而说话的人就在上面向她挥着手。
由于这里面阴暗湿冷，加上那个说话的工人脸上身上一片乌黑，和周围的环境浑然成一体，所以彭佳竟一时没有看到他，只在他出声招呼时才猛然发现他。
“只有你一个吗？姑娘？”那个工人狂喜之中又有点失望地道。
“是啊，师傅你这有几个人？都还好吗？”
“我们这有七个人，其它人没有联系上。”那个工人道，这时，彭佳听到他身后传来几声轻轻的呻吟声。
“受伤得厉害吗？”彭佳问。
“都是腿脚受的伤，不重。”那名工人应道。
彭佳把船靠在这个支架下方，然后绑好船，要不，船要是不小心漂走的话，那哭都来不及了。
不过，看这水面上涨的情况，真地不容乐观，如果再拖几个小时，就连这块支架之处也会被淹没。
站到支架上，彭佳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这些工人师傅的恐惧。
后面没有退路，而身上的水位在持续不断地上涨……
这就好象看着自已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不断流逝……
彭佳拿起葡萄糖营养液，将它们一一分发给工人师傅。她借着矿灯的光，看到这些师傅们都把自已的伤口做了简陋的包扎，看来这些工人师傅经常在井下干活，磕磕碰碰都是常事，处理这些简单的伤口经验十足。
不过，由于地下的阴冷和恐惧，大家体力流失得很厉害。在彭佳送来葡萄糖营养液之后，大家的精神头明显好多了。再加上看到彭佳这个地上的来人，大家都觉得有了生机，一下子大家的萎靡情绪一扫而光。
“姑娘，就你一个人下来？你也太大胆了吧。”
“我们矿下有个规矩，就是女人不下井的。”一个工人师傅嘴快。却被另一个瞪了一眼，“人家姑娘好心好意下来救你，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的。”
“呵呵，不好意思，姑娘，我也是心直口快。”那名被呵斥的工人师傅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
看到大家精神都不错，彭佳也很高兴。她道：“现在钻杆已经打通了下来，上面几台排水机也在时刻不停地抽水排水，但是由于钻杆那个洞扩张需要时间，所以就派我先下来打探情况。不过，根据现在的时间进度，这个钻杆上的洞应该现在有所扩张了。刚才我下来时，碰到张伯伯，他已经先上去了。”
“啊？宗亮他上去了？”这些人听说张宗亮上去，眼神立即就亮了。
“是啊。这样吧，由于那个钻杆洞口的限制，咱们按身材决定上升的顺序吧。瘦的先来呵呵。”彭佳说得很轻松，面带微笑的样子，她镇定自若的样子，让这些工人师傅心里一宽。
“好，就按小姑娘说的办。”开始和彭佳喊话的象是个带头的工长，一锤定音。
在他们商议之下，接着一个最苗条的工友被他们推选出来，先搭上了彭佳的“诺亚方舟”。小小的救生船吃重之后，立即沉下去了一半，虽然是最苗条的，但作为长年长事体力劳动的工友来说，体重还是很可观的。
彭佳吃力地划动着小船，到了对岸之后，又要半扶着腿上受伤的他，吃力地来到了钻杆洞下，安全绳已经放了下来。
彭佳把安全绳帮着他扣好，然后发出升救信号，又嘱咐他：“刚出去，眼睛千万要闭着，不然会被光线刺坏了。”
“嗯，知道啦，谢谢你，姑娘。”工人师傅感激地说，接着，那安全绳动了起来，上面的人在使劲地拖拉着，他越升越高……
彭佳这回熟门熟路，又继续往回头路上走。其实这每一趟对她的体力消耗也是极大的，还好她这段日子以来没有松懈地加强对自已体能的训练，另外，在草庵无意中得来的那套功法也帮了她的忙，让她的精力恢复比往日快多了，所以，现在这样的大体力消耗，她还能撑得住。
就在这次往回走的路上，彭佳好象瞥到旁边另一个隐隐伸向别处的巷道，好象有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
“不可能吧？眼花了。”彭佳揉了揉眼睛，那个影子已经没影了。她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一趟，两趟，三趟……
彭佳觉得自已的体力降得极为厉害。
她不知道，一场新的危机正在向她悄悄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