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自语两句,顿时对张让另眼相看,欢喜道:“多张常侍谢赐字。”
张让见唐城乖巧,越加欢喜,他因身有隐疾,无法传下子嗣,此事一直是他心中之恨,想收义子,却未有入眼者,如今遇见唐城,竟是生出收子之心,将唐城拉向身旁落座后,温言问道:“家中可有父母?”
唐城眼中一暗,落寞回答:“父母皆死于饥荒,如今家中只余我一人矣。”
张让见其垂然欲泣,连忙安抚,抚住唐城双臂,沉吟道:“如今我无子嗣,实是心中之痛,若你不弃,吾将你收为义子,名姓不改,你若答应,定叫你有个光辉前程,你看如何?”
唐城眼神一滞,心如电转,暗道:“我如今来到这个世界,除却前世之父母,现哪有父母?这张让虽是宦官,可如今手握重权,若能得他助力,我在这乱世必然能有所作为,不枉来东汉一场!”
想罢,唐城面现惊喜,不待张让再劝,连俯身拜于张让面前,大声道:“孩儿拜见义父!”
张让大喜,忙将他扶起,大笑数声,开怀道:“不想今日,吾竟能得子,实该庆贺!”言罢,吩咐左右:“快快写贴,通知洛阳诸官,明日携礼前来吾府,庆贺此事!”
一旁马元义连连对唐城施以眼色,唐城向他点头,示意自己稍安勿躁。
与张让作别,商定明日一早再来,张让皱眉道:“我庄园中房舍诸多,命人为你收拾一间上好房间则是,为何还要离去?来回奔走,岂不劳累?”
唐城笑言:“今日实在颇多惊奇,孩儿心下惶惶,待得明日一早,收拾心情,再来不迟。”
张让听唐城所言有理,遂点头道:“如此,吾派人送你归去。”
回到住处,马元义坐于椅上,忍不住斥责道:“你这孩儿不知好歹,张让认你做义子,你言语推脱了便是,为何竟是答应了下来?”
唐城回答:“若我不应,恐张让心存芥蒂,到时对太平道不利。若太平道因我获难,岂不是将我陷于不义耶?我如今答应,只是与他虚与委蛇,待得一切准备就绪,当铲除权奸,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可谁人能够理解于你?待我回去,恐被长兄责罚、被张宝言语嘲笑也!”马元义愤然驳斥:“吾劝你当三思!”
唐城跪拜于前,对马元义道:“叔父,如今我已答应张让,张让小肚鸡肠,若我反悔,定不容于我,到时更有灭顶之灾降临。如今侄儿当舍身取义,随在张让身侧,今后为太平道谋取大利!望叔父成全。”
马元义见唐城心意已决,遂将他扶起,叹气道:“小小年纪,思虑竟如此多,吾看不透你。”
唐城微笑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第二日一早,张让已派人前来,将唐城接去了张府。待他赶至府上,见张灯结彩,门人见到他,皆面带恭敬,言皆称‘公子’二字,令唐城好不尴尬。
却说张让此时早已侯在厅里,见到唐城之后,连忙起身,将他拉至身侧,笑道:“吾儿昨日休息如何?”
唐城躬身道:“托义父之福,休整一晚,自然精神奕奕。”
张让听罢大喜,忙命他落座。
过得一阵,张府外已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报喜,言语祝贺,张让只是淡然颔首,却不起身,执态甚傲,众公卿慑于张让权势,唯唯落座,不敢不满。
此时,赵忠、郭胜、段珪、高望等一众宦官,自昨夜得知消息后,也已经赶来祝贺,张让这才起身,对一众人亲热至极,与唐城一一介绍,却仍对公卿似如未见。
公卿中有一人,姓王名允,字子师,太原祁人,本就对张让不屑,碍于对方权势,才来此贺,却见张让态度着实令人厌恶,忍之不住,愤然而起,探手指向张让鼻尖,大骂道:“吾一众人来此庆贺,你这厮却如此傲气,未将我等放于眼中,吾在此也是自取其辱,不如离去!”讲完,抬步欲走。
张让见对方竟敢言语中伤自己,大怒,喝道:“你一番话说得倒是痛快,骂完就想离开?哪有如此好事?来人,将这乱臣贼子压入洛阳大牢,待我禀明圣上,再治他不敬之罪!”
“谁敢!”王允凛然不惧,双目圆睁,挣脱束缚,大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日就让众公卿看明你这嘴脸!面对宦官权奸,吾岂能失了节气!”
“好!好!”张让面容扭曲,大喝一声:“还不将他拿下!”
周围武士听后,不敢不从,上前三人才将王允制服,将他拖了下去。
张让满目阴森,环视四周,众人或低头,或看向他处,无敢与其对视者,张让见状更加放肆,开怀大笑道:“谁若还有不服,大可上前!”
“好大的威风!”一人大笑进来,唐城瞩目望去,只见那人年约四十,头戴青铜盔,身披柳叶铠,腰系勒甲连环带,背有弓箭在身,行走间龙行虎步,端的一英俊伟岸之男子!
“何进!”张让咬牙出声,眼神微眯,冷笑曰:“彼此彼此,将军的威风也是不浅呐!”
“好说!好说!今日听得你收了义子,某未得请柬,自顾前来,还望公公莫要见怪。”何进言语不羁,虽是请罪,语气却毫无惶恐之意。言毕,将目光转向唐城,细细看去,指着他嗤笑道:“黄口小儿,当真不懂礼教,竟拜宦官为父,哼!若你父母有灵,恐难心安!”
“将军所言差矣,小子无父无母,能得义父垂帘,实是小子之幸。”唐城话中隐藏锋芒,既有张让为依靠,自是不会惧怕他。
何进不曾想被一孩童反驳,心中恼怒,大笑数声,道:“好一个无父无母,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不孝之人,吾不屑与你多语。”说罢,随意寻了一处座位,质问道:“既然吾已经来了,还不开席,却要等到何时?”
张让见何进来此,犹如到了自家后院,竟出言对自己呵斥起来,正要发怒,却转念一想,面无表情道:“还要等一人,此人不到,某不敢开席。”
何进冷笑道:“某倒要看看,谁有如此隆重面皮,竟令你讲出此话?”
两人对视,皆撇过头去,不看对方。
待到晌午十分,何进正欲开口,只听得一声:“皇上驾到,诸官接驾!”
张让只是收子摆宴,却不成想皇上竟是降贵前来,在场百官皆惊,顾不得多想,慌忙行出宴厅,见灵帝果真来此,不敢多视,垂首跪拜,口中大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灵帝摆手道:“众卿免礼。”
张让待众公卿起身,这才从厅内满面笑容的走出,快走两步,来到灵帝面前,纳头便拜,却被灵帝所阻,只见灵帝道:“张父不必多礼,朕听闻你新收义子,快快将他领来。”
张让眉眼皆笑,忙将唐城唤来,对灵帝道:“皇上请看,此子唐城,乃老奴义子。”说罢,对唐城吩咐道:“快见过皇上。”
待唐城觐见后,灵帝揽其肩,笑对唐城道:“既是张父之义子,同是朕之义弟也。”
何进随在灵帝身后,不敢逾越,听罢帝言,快步踏出,叩首道:“请皇上收回成命!唐城只是一平民小儿,皇上乃万金之躯,岂能言称兄弟哉?”群臣见何进出头,遂从何进,叩拜曰:“臣等复议。”
张让脸色顿时为之一变,看向与其作对之人,眼中寒光大作,威胁之意甚浓。灵帝却是脸色尴尬,额手叹曰:“朕只作玩笑也,众卿休得小题大做。”
见众官还不起身,灵帝心中着恼,不悦拂袖道:“既然尔等想跪,朕令你们不得起身。”说罢,丢下众官,与张让几人一同进了宴厅。
众位公卿一同跪于张让园中,见灵帝离开时放下的旨意,顿时四视相顾,惶惶不知对策。
何进身为国戚,仰仗何太后之宠任,大怒起身,落话与百官:“大丈夫岂能犹如戴罪之人般跪于宦官家中?既已失颜,却顾不得皇上之命,待到明日,再去宫中请罪则是。”说罢,带领麾下匆匆而去,只留面面相觑之众人于此,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生纠结。
张让正在宴厅与灵帝谈笑风生,言谈间毫无身为臣子之恭谨,灵帝却也不怪,反而赞叹张让之真性情,同时对唐城照顾有加,频频与其对话。
得到下属通报后,张让愤愤起身,对灵帝躬身一礼,大声道:“皇上,老奴有事上奏!”
灵帝见张让表情突然变换,不知发生了何事,忙问道:“张父快快请坐,有何事令你如此愤怒?”
张让道:“皇上命群臣跪于老奴园中,群臣莫敢不从,唯独何进一人,不听帝言,竟是未得恩赦,私自离开了府上,如此不君不臣之人,皇上岂能相让于他?”
灵帝听得此事,不以为意,摆手道:“何进乃皇亲国戚,统兵有方,此不过区区一小事尔,不足挂齿。来,朕敬张父一杯,莫要因此伤了两家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