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关系到皇上的个人安全,所以纪纲紧急从内宫调来三十名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三品以上锦衣卫以及大内侍卫五十人,加上那些宫女太监们,簇拥在皇上及一干大臣的周围,沿着海子岸边,浩浩荡荡往西直门方向进发。
北海的冰面上,积雪被清扫地干干净净,冰面光滑的像一面镜子,朱晓敏公主正带了几名宫女在冰面上滑冰,这是解缙新设计的一种新式滑冰鞋,是在硬质的朝靴下面安了一柄刀刃的,双腿用力,利用刀锋与冰面的接触往前滑行,速度要比原来那种木质的滑冰车快的多也省力的多。正玩得高兴,忽听得岸边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看见皇上的御用明黄华盖之下,皇上一脸的兴奋,那几十名大臣亦趋亦步紧跟着往北而去。
“春茗,看这样子,父皇要出宫,不知发生什么大事情了?”朱晓敏歪着头说道。
“是啊是啊,皇上带领群臣出宫这还是头一遭呢。”宫女春茗忙不迭地点头。
“走,我们跟着看看去。”朱晓敏笑嘻嘻说道。
“可是,公主,万一让皇后知道了,会打断奴婢的腿的。”春茗不无担心地说道。
“我们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就是,你不说我不说,料定别人也不会多事,我们看看就回来,不会出事的。”朱晓敏笑道。
“那就听公主的,出了事公主可要为奴婢做主啊。”春茗撅着嘴说道。
“好了,出什么事情,本公主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你们就是,好了,你们几个先回去,春茗,咱们走。”两人换下溜冰鞋,上了岸跟相识的锦衣卫打了招呼,悄悄跟在大臣们身后,往北便门而去。
欧阳冲站得高看得远,皇上御用的明黄华盖自然逃脱不了他的眼睛,他见文武群臣随皇上一起来了,不禁高兴,心道这次可真是出尽风头了,不仅文武百官站在自己的脚下,就算是皇上也得仰望自己,嘿,却不知能不能瞧见皇上的后槽牙呢。
正瞎琢磨呢,忽听一阵微弱的啸声传进耳朵,不好,是暗器划破空气的响声,欧阳冲心中一凛,慌忙仰头,一支短小而精致的雕翎铁箭贴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没入身后塔楼的木头顶子里,唯有一段白色雕翎尚露在外面,好大的力度,欧阳冲知道这是特制的短箭,其准确度和力量都有很大提高。
欧阳冲再抬头,却发现对面的楼宇之上,有几名锦衣卫露出头来,正拈弓搭箭往他咽喉射来,这几个人绝对是国家级的神射手,百步穿杨自然不再话下,这让欧阳冲想到了后世的狙击手。
欧阳冲见他们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不禁大怒,心道老虎不发威,你们还真当老子是病猫了,眼见又是两支短箭射来,便凝神运气,双手同时抚出,强劲的内息将两支短箭在半空中激灵灵围绕着他的双手转了一百八十度,速度不减地射了回去。
不偏不倚,那楼台上的锦衣卫显然没有料到对手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一齐中箭,倒了下去,从屋顶之上滚落下来。
黄胜见此恨恨地跺脚,骂道:“不中用的奴才。”
纪纲早于众大臣先到了现场,眼见自己精心培养的神射手死掉两个,不禁懊恼不已,恰在此刻,黄胜看见他指着他骂道:“纪指挥,你怎么才来?本督的侄儿被人害死了,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纪纲心中恼怒,脸上却笑道:“黄公息怒,你那侄儿不是还活得好好地吗?刚才我可是亲眼看到他还在发抖呢。”
黄胜更加恼怒:“废话,他要是真死了,我不把这座塔楼拆了不能算完,这叫花子将三儿折磨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黄家颜面扫地,纪指挥,本督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今天要是将这要饭的活捉了交给我活剥了他还则罢了,要不然,纪纲,我让你的指挥使做不成。”
纪纲心中骂道:老阉狗,你欺人太甚,你侄儿这是罪有应得,凭什么要拉上我垫背?嘴上却说:“黄公放心,纪纲就是拼了这身家性命不要,也要将那乱贼捉拿归案,交给黄公处置就是。”
此话刚落,便听有人笑道:“纪纲,你的本领与龙云天相比如何?”却是欧阳冲在塔顶上高声喊话。
“小贼,龙副指挥使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纪纲心中大惊。
“呵呵,龙云天是我的师侄儿,他那身九阴真气还是我教他的呢。”欧阳冲故弄玄虚说道。
“你这年纪,怎能是他的师叔?他在昆仑派可是第二代中响当当的人物。”纪纲摇头表示不信。
“呵呵,龙云天在昆仑派第二代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我却是无崖子掌门的师弟,你说我是不是他的师叔?”欧阳冲仰天而笑。
“你果然是无崖子的师弟?”纪纲大惊,心道自己与龙云天的武功不相上下,倘若这位真的是无崖子的师弟,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心生惬意,连忙说道:“如果阁下真的是无崖子前辈的师弟,那么晚辈也尊你一声前辈,请看在纪某与龙云天同朝为臣的份上,请前辈卖纪某一个薄面,放过黄三儿。”
“呵呵,纪纲,你的薄面值几个钱?无崖子这么一个厚脸皮我尚且不给他面子,你一个后辈,叫我如何给你薄面?刚才是谁安排弓箭手射我的?恐怕你纪纲逃脱不了干系吧,这件事我们还没完,你一边呆着,哪儿凉快去哪儿,我先跟黄公公把这件事了了再找你算账。”欧阳冲并不买他的账。
狂,太狂了,狂地不可一世。这不是纪纲一个人的感觉,所有老百姓都这么认为。那书生和庄洋更是不断点头,两人几乎同时想到的是: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即便他真的是个疯子,却也活的潇洒,黄三儿今天这个样子纵然不死也已经脱了几层皮,咳咳,为民除害,大快人心,这才是真的勇士堂堂男爷们。众人痴痴地望着这塔顶上的神圣,大多数人却想:他或许真的是个疯子,因为李爷说的对,没人跟自己的命过不去,好死不如赖活着呐。显然,这位是活够了的,他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敌得过北京卫戍部队的千军万马?
众人正各怀心事地交头接耳,忽听一声尖细而具有穿透力的太监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众人循声望去,可不是,东面钟鼓楼方向,锦衣卫和大内侍卫、宫女太监们簇拥着一对锦衣明缎的朝官队伍正在走近,明黄华盖之下,一位长者面如秋水,目如朗星,大有泰山崩于顶而岿然不动的王者风范,不用问,这就是九五至尊天之骄子龙的化身,当朝天子永乐大帝了。
皇上近在眼前,这还了得,老百姓们扑啦啦跪了一地,伏地长呼:“皇上万岁。”
“乡亲们请起,大家不必拘礼,朕今天前来,就是为了了结一件公案的,朕听说有人挟持黄家公子妄图图财害命。”永乐帝不愧是历史上具有改革精神的开明皇帝,竟然深入民间与群众打成一片。
大家听皇上说话和蔼,心中那种忐忑终于消除,都站了起来,其中有个离得近的老大娘还絮絮叨叨说道:“皇上,那塔楼上的叫花子不是坏人,您不要杀他行吗?”
永乐帝摇头,说道:“他犯了法就要接受律法的惩罚,朕也救不了他。”
欧阳冲环顾那些大臣,发现一个也不认识,倒是后面那个穿宫廷服装的美少女,似曾相识,再细细看去,她眉心的那颗美人痣依然可人,呵呵,这不是和硕公主么?公主驾到,这比皇上驾到还要给力。欧阳冲心中再次淡定,心道黄三儿这头肥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寿终正寝了。
想到这里便高声说道:“原来是皇上来了,请恕草民不能全礼了。”欧阳冲对永乐帝的印象还不坏,起码这位爷并不是可以摆谱,他能深入民间,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位昏君。
“你这个叫花子,朕来问你,为何要绑架黄三儿?”永乐帝抬头说话,竟然觉得很舒服,他平时要么批示奏折,要么坐在龙椅上俯视群臣,再就是吃饭睡觉,头都是低着的,长期以来造成了并不明显的颈椎病和肩周炎,如今有了这么个抬头的机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草民从来没有想过要绑架黄三儿,这厮草菅人命,罪大恶极,他在草民眼里只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黄三儿草菅人命自有锦衣卫缉拿归案刑部慎刑司进行审理,哪容得你这个叫花子在此撒野。”永乐帝冷哼道。
“死在黄三儿手里的性命岂止一条两条,他为祸乡里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锦衣卫和刑部又在做什么?草民要是不管,相信还会有人冤死。”欧阳冲并不退缩。
“那好,我问你,你说他草菅人命,有何证据?”永乐帝又问道。
“人证,在场的就有,那位大婶那位大叔还有那位老大娘,他们都是受害者——”欧阳冲还没说完,黄胜立马喝道:“把他们几个抓起来。”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番子一声呐喊上前,顷刻之间就把那几个苦主摁在地上绑成了粽子。
黄胜一脸阴鸷,奸笑道:“嘿嘿,你们几个,皇上来问你们了,本督的侄儿可是杀人凶手?”
眼见性命难保,那几人早吓得尿了裤子,哪里还敢承认,一个劲的摇头。
欧阳冲冷笑连连:“黄胜,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洗脱黄三儿的罪名了,你做梦。”
黄胜也不甘示弱,桀桀而笑:“如今皇上在此,圣上是个讲道理的明君,容不得你胡来的。”
欧阳冲笑道:“公主,这是草民的状纸,你拿去好好看看,这黄三儿该不该死?”他手上用力,当初公主写给他的那封亲笔信就像一道流星向公主飞去。
公主见塔上之人竟然认得她,不禁一怔,忽见一道白光飞来,慌忙伸手接住,拿在手里展开一看,正是半个月前她写给欧阳冲的亲笔书信。公主又惊又喜,胸脯剧烈跳动起来,急忙仰头往塔顶看去,只见那人正朝她微微颔首,不禁喜极而泣,是他,果然是他!那清濯而刚毅的面庞,绝对错不了,他终于从西域来到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