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山的白云蓝天确实好看,但是从风四象嘴里说出来意义非凡。
这声音传得并不遥远,但是在带着期盼之心的人们心中,这一声足以让他们心灵震撼。
文老头看了一眼这个壮实的孩子,这一声“爹”喊得自己心扉温暖,眼眶湿润,就好像看到了原来自己的四个孩子小时候的模样,用颤抖的沧桑声音答应了一声,说道:“四象啊,你什么时候会说话的?赶紧去你娘那边吧,估计能乐坏她。”
风四象憨笑着答了一声向村西头跑去。文皮皮也高兴的不轻,欲言又止,眼泪打转,手指比划着,哭的稀里哗啦。文老头看了一眼这孩子,拉起他的小手,叹了口气,心道:四象会说话了,那皮皮这孩子呢?难道也得到七岁?都是些什么孩子啊。
占据着最好的风水宝地,有千年灵槐守护的文家大院,按说是应该盛产妖孽和不二的生灵,一生戎马,笑傲江湖的文老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文家大院竟然出了两个哑巴。八年前,文老头从狼窝里把风四象抱出来,和自己分居的糟糠之妻风颜在听说之后,就把孩子抱到了村西头自己的院里,说,四个孩子一个当了和尚吃斋念佛,一个武夫莽汉整天打打杀杀,一个忘记祖训至今不见踪影,一个闺女为了个男人被他撵出了家门,她要抚养这个从狼窝里抱回来的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四个孩子回不了家,都和自己有关系,文老头知道老婆子和自己置气,现在要亲自培养个儿子争一口气,才有了花甲之年,两人一把年纪分居的乡村佳话,让村里人笑掉了大牙。
风四象会说话的事实迅速传遍了这个村子的各个角落,有人甚至耳朵出现了幻听,说听到了山里狼的叫声,心中纳闷:难道几年前老爷子双刀进山没把狼杀绝?风四象本来就是文老头从狼窝里抱出来的,他们捕风捉影说,当初抱回来的时候一岁,这孩子从狼窝里吃了大白狼一年的狼奶,要不不可能这么壮实。
风颜在看到自己捡来的这个儿子会说了话,说要宴请乡邻,来表达自己的喜悦。高兴之余又想起了自己的孙子,近六十年龄但并不苍老的脸庞露出一丝不易擦觉的微笑,仿佛看透了某人的秘密,但就是不言不语。
文皮皮回到文家大院,还没忘了让老爷子教自己不认识的那几个字,爷爷说了一遍,他就点头表示记住了。拿了一块馍屁颠屁颠的跑到院子里,从黄花梨的小方桌上拿起项老爷子的茶壶,对着嘴喝了几口,咧着嘴对着项老头一笑,背着书包就跑了出去。文皮皮是属于那种一个鼻涕泡都能玩半天的人,全村子里的人就从来没见过这孩子哭过,天天笑得天真烂漫,到处调皮捣蛋。自己想着坏点子都能把自己想乐了。不管他笑或者不笑,都知道没什么好事。就像现在的项老头,端起茶壶来想着倒杯茶水,却发现,壶嘴被文皮皮用团好的馒头堵住了。
这次出来,文皮皮没敢去找自己的四象叔,一是因为要去的话得经过文壮壮那家伙的家门口,肯定对自己是一番围追堵截,在没有四象叔的保护下,他从来都不走进包围圈。二是奶奶比起爷爷来,更难对付。爷爷生气的时候他能看出来,能赶紧想出办法,奶奶生气的时候脸色平淡,他看不出来,经常被打。风不素教给他的第一句话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他悟了老长时间才悟出来,觉得风不素是个圣人,真是看准了自己的奶奶,但是风不素教他的时候正好是自己被文红绡摆了一道的时候,而且风不素教他这句话,是为了让他离自己的闺女风茶远一点,不能让他祸害了。
但是文皮皮悟不出书呆子的教这句话深层隐晦的拐了好几道弯的含义,他最愿意干的几件事情就是,早晨偷风不素的笔记拉屎擦屁股,拿砖头砸茅坑崩文壮壮一家一身,在自家院里的老槐树下看蚂蚁搬家,最后一件就是看风茶和风娇娇两个女孩子吵架。虽然不说话,但是煽风点火丝毫不差。灵动的眼珠子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表示惊讶,表示疑惑,表示惋惜,比这两个女孩子还忙活。而且还能拉拉他们两个的小手,他拉四象叔的手,进行过比较,得出的结果是女孩子的手软,摸起来光滑。
风茶和风娇娇两个女孩都比他大,也愿意和他玩,两个人吵架,每次都是风娇娇赢。原因是风茶跟着自己的老爹风不素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像个大家闺秀,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分寸。而风娇娇则不一样,大大咧咧的,偶尔还亲文皮皮一下,然后向风茶炫耀。文皮皮每次被亲的时候都手舞足蹈,这时候风茶就会说:“文皮皮,我以后不给你开门了。”然后撅着小嘴扭头就走,看到文皮皮跟了过来,这才找回一点面子。
文皮皮到她们两个这边来,风娇娇看见他就喊:“皮皮,你今年上学,发了新书,我给你包书皮。”文皮皮就在那笑着点头,从书包里拿出新书递了过去,然后指指正在看着他的风茶,那意思是也给让风茶给自己包。风娇娇就把自己包好的书递给他,问他漂亮么?文皮皮憨笑着猛点头,风茶也递过来,他就皱着眉头看刚才递过来的那本,那意思是告诉风娇娇她包的不如风茶好。
文皮皮还想着被亲的时候,风不素站在门口看到了,大声喊:“小茶,回家。”文皮皮一看到风不素那带着眼睛的大鼻子就来气,自己昂着头露出鼻孔向风不素抗议。仿佛在告诉风不素,女大不中留,你家风茶这才七八岁,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这时候旁边的人就在那叹气:“你说,皮皮这么机灵的孩子,怎么就不会说话呢?俺家大熊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没点机灵劲儿。”
“你看你给你儿起的名字,大熊,肯定机灵不起来,你看人家皮皮这名,一叫就透着股灵气。”另一个人说。文皮皮听到后,乐呵呵的迈着四方步向文家大院走去,有种你等凡夫俗子岂能知道本大爷心中神机的高傲身段。
文家大院里的,文老头坐在老槐树下的藤椅上和项老头说了今天找到了那块青石板,两人谈了一会,最后话题又落在了孩子身上,他说道:“御马,四象都会说话了,这皮皮得什么时候啊,能让这孩子愁死。”
项御马伸出干枯如铁的手,倒了杯茶,递过去,笑着说:“打小爹妈不在身边,说话晚些这是肯定的,再加上一直跟着四象玩,话肯定就更少了。这孩子调皮捣蛋,这么有灵气的孩子,那双眼都会说话,嘴巴不会说,谁信?”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文老头恍然大悟:“你是说,他早就会了?”
“也许是怕他四象叔一个人寂寞,被村里的人指指点点,被骂哑巴,他想着和四象同甘共苦,谁知道呢,你晚上自己趴窗户上看看听听?呵呵”项御马很神秘的笑着说。
文老头回屋自己琢磨去了,难道才五岁的一个屁孩子连他都能骗了?就算是骗过了他,那自己老婆子眼睛这么毒,难道也被骗了?风不素自信文皮皮虽然聪明伶俐,但是一个哑巴,有天大的本事,能翻起多大的浪呢?而项御马对风不素的质疑向来都是一笑而过,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深长意味,他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当初接到文三耕的信,自己遣散弟子,背一口黑刀出了“刃阁”,在荆山水库边上,砍掉想要把文皮皮扔下水库的那只手臂,接住文皮皮的时候,天上一轮圆月,月光皎洁似水,他低头看自己救了的这个孩子,正瞪着深邃灵动的小眼睛看着他,伸出稚嫩的小手,把滴在脸上的血擦了一下,放在嘴里吮吸着,满脸的喜悦。他自言自语道:青石板,说不定文家又得出一个叱咤风云的妖孽呢?
晚上吃完孔姨做的饭,文皮皮掀起那个脏兮兮的小t恤,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那意思是告诉自己的孔姨,做的饭是多么的好吃。孔晨清笑着说:“皮皮,把衣服放下来,别受了凉拉肚子。晚上睡觉脱下了,我给你洗洗。”文皮皮一听这话,直接脱了下来,把裤衩也褪了下来。
对着还在吃饭的三个人得瑟的摇了摇小-鸡-鸡,转身学着文红绡走路的妖-娆模样,摇着屁股跳进了晒了一天的温水木盆里。引得三人哈哈大笑,叹道这孩子就是个活宝。洗完澡,孔晨青给他搽干净,他撒娇让抱着回屋。主要是闻习惯了孔姨身上的母亲的味道。
孔晨青伺候他穿上一身干净衣服出去了,他来到书桌前,沉思了片刻,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今天爷爷教给自己的那几个不认识的字,进行下强化记忆。然后转身来到镜子前,照来照去,感到满意后,对着镜子开始练口型,轻声细语的在那练说话。此时贴在门口听动静的文三耕满脸是惊讶和震撼,不是因为孙子会说话一直瞒着他,而是孙子说的那几句话。
第一句:妈妈,爸爸,你们在哪?
第二句:我今天又学会了几个字,喧嚣和珠玑。
第三句,也是最让文三耕震撼的一句话,听完之后,他转身向着书房走去,激动神色不亚于今天找到的那块泰山墨玉的石板,边走边感叹:这个牲口啊,一直给我装憨卖傻,连我都骗了。
月光皎洁,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人站在行云山的山口,看着月光的山林,好像对身边的人说,又好像自言自语道:姐啊,你对你弟弟是真狠心啊,为了你的一句誓言,我要流离逃亡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