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勇压低声音,对宝若说道:“这里面接应的人竟是被废弃近二十年的妃子徐氏的贴身侍女浣夕。”
宝若诧异道:“这徐氏是个什么来头?为何废弃这么多年了还会有人接济?”
丁勇嘿嘿一笑道:“是个什么来头,我也不甚清楚,但是我在冷宫里这几年,却发现些不寻常的苗头。”说到这里,丁勇故意吊宝若的胃口,宝若淡淡一笑道:“宫里的秘密还少么,你不说我便不打听了。”
丁勇急道:“这可不是寻常的事。”宝若微微一笑“怎么个不寻常?”
那丁勇果然中计,倒豆子般和盘托出:“先不说冷宫里难得有活了近二十年的弃妃,更何况这位活的还很自在,衣食都还有保证,并且独居一室,还允许贴身侍女陪伴,这算不算奇事了?”
宝若若有所思道:“这的确有些奇怪,或许是皇上或皇后护着呢。”
丁勇道:“可是这么多年从未见有人探视她,若不是那晚我偶然撞见,也不会知道有人暗中接济。若真是有皇上或皇后护着,干嘛不直接接出冷宫了,还留在里面做什么?”
宝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忧虑道:“宫中果然是个是非多的地方,就算是尊贵的妃子,也有落魄的一天,我们这些平常人就更是风云莫测了。”
丁勇看着宝若抱拳道:“宝姑娘是个好人,必有好报的,今日丁某承姑娘相救,日后姑娘有用得着的地方,就请言语一声,丁勇定当衔环相报。”
宝若大喜忙拦住丁勇道:“丁大哥言重了,你我有缘相识,何必客气,不过宫中凶险,难得有相互扶持的人,以后我们便互相照顾便是。”
丁勇点头道:“应该如此!”
丁勇不值班时便可出宫,宝若便经常请丁勇打听三姨娘近况,也时常托丁勇捎些东西。作为回报,宝若便时常带些酒菜前去犒劳。此时,见丁勇一边吃一边抱怨世事不公,宝若笑道:“你只是没有机遇,也许不久就会遇到赏识你的主子了。”丁勇笑道:“那就希望借宝姑娘吉言了。”又道:“宝姑娘今夜前来,可有什么事吗?”
宝若笑道:“是有些事要请丁大哥帮忙。”说着给丁勇满上酒道:“我晒了些花茶想请丁大哥带给我娘,不过我准备了两包,另一包也请丁大哥带给伯母喝一喝,有安眠的功效。”丁勇忙谢过,宝若又道:“上次曾听丁大哥提起我二娘患了哮喘,听说现在还没好,我记得二姨娘是有哮喘的病根,不过二娘居处向来不种植花草,而且只要春秋两季多注意防寒保暖,也没有什么大碍,为何这次拖得这么久?”丁勇笑道:“又不是你娘,干嘛这么紧张?再说,我也不是大夫,能看出什么来。”
宝若叹道:“我与二娘的女儿都在宫中,彼此照顾也是应该,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你帮我问问我娘瞧瞧二娘有什么不同平常之处,或许看看二娘居住可有什么花花草草的,也许能找找病根呢。”
丁勇拍拍胸膛道:“这没问题,就包在我身上吧。”
宝若笑着点头道谢。
宝若一面等丁勇的消息,一面没日没夜的查看治疗哮喘的偏方,虽然宝若并不指望要借此修复与宝嫣的隔膜,但是助人为乐向来是宝若的风格。于是宝若尽可能详细的抄写,并请了太医院的大夫确保药方无问题。
这日算着丁勇该回宫值守,宝若又避了人前去见面,自从上次被人背后说闲话后,宝若做什么都小心多了,宇文澈那边也不再派小千子过来,而是换了另一个太监福喜,宝若心中有疑惑,但是宇文澈开始插手朝政,更没时间来见她,宝若只好将心中的疑惑压住,玉钗也一直没机会还回去。
从丁勇那里回来,宝若暗中整理着思绪,她从丁勇那里拿到了一株植物,听丁勇说,二姨娘一应起居都与平常无异,居室附近也未栽种花草,不过不知是因为二姨娘病了还是别的原因,居室外的花圃里杂草丛生,丁勇给的这株植物便是三姨娘从二娘的花圃里扯来的。宝若作为现代人对哮喘还是有些了解的,某些植物会加重特别的病情,现在只需确认这株植物,便可验证宝若的某些想法。于是宝若下了值,便亲自来到太医院。
太医院的张春山,为人敦厚实在,与宝若也较熟络,宝若将这株草交给张春山查看,张春山审视片刻才到:“不过是株普通的杂草,叫做嵩草的。不过,”张春山推推眼镜道:“这类草向来长在南方温暖地区,京城附近十分少见啊。”
宝若皱眉道:“这种草有什么用吗?”
张春山弹弹衣服道:“用倒没有,坏处却不少,这种杂草生命力很强,生长周期也很短,但叶面有粉尘,极易引发哮喘的。”
宝若“哦”的一声,心中已有了计较。
告辞张春山出来,宝若便携了药方向东六宫走去。一路穿廊别院,宝若来到太子东宫的沁心殿,此时不过是初夏,天气仍有些微凉,宝若一进院子,便看见宝嫣衣衫单薄,斜倚在窗下的软榻上,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更显得凄冷,有宫女上前禀告,宝嫣只是懒懒的抬头看了宝若一眼,面无表情,宝若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上前去,正要行礼,宝嫣淡淡的说了一句“免了”。宝若于是微躬了躬身子,檀香搬来凳子,宝若便挨着宝嫣坐下。
宝嫣懒懒的开口道:“可有什么事吗?”
宝若忙把药方递过去答道:“妹妹找了些药方,特来拿给良媛。”
“哦”,宝嫣接过药方,看了一眼便递给檀香,叹了口气道:“劳烦妹子了”。说罢又躺在榻上。宝若关切的问道:“良媛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是不舒服吗?”
宝嫣苦笑道:“可不是为了我娘,开了好多药吃都不见好,就算你辛苦为我找来偏方,只怕也是没用的。”
宝若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陪着叹息一番,一旁檀香忍不住劝道:“良媛,您身体弱,不能生气的,不然影响到胎儿……”
“檀香!”宝嫣不悦的打断,檀香忙住口,看了眼宝嫣的脸色,檀香吞吐道:“四小姐也不是外人啊。良媛您……”
宝若却听出点什么,她看了宝嫣一眼,笑着道:“姐姐还不能信任我吗?”
宝嫣眼光看向别处,手不觉抚上小腹,轻轻道:“没什么,只是我怀孕了。”
宝若喜道:“这是好事情啊,姐姐干嘛瞒着?几个月了?”
宝嫣脸现甜蜜道:“三个月了”,又自嘲道:“其实现在也不必瞒着了,肚子也快现出来了。”
宝若不解,问道“姐姐怕什么呢?太子殿下知道吗?”
宝嫣淡淡道:“太子并不知”,见宝若不解,便伸手拉一拉宝若道:“宫里险恶,我不想我的孩子出事,所以必须得瞒着。”
宝若道:“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很宠你吗?这东宫也没有比你更大的了,难道还不能保护你的孩子?”
宝嫣冷笑道:“是没有比我大的,可也不比我小多少,都是妾,谁都有谁的手段,况且,我终究不是嫡妻,太多人不希望我生下嫡长子了,所以我只得瞒着。”
檀香在一旁打抱不平道:“良媛如何就不能生下嫡长子了,看如今,良媛为了瞒着此事,托病不见太子,那两个院子的人,不知趁机分了多少雨露呢。”
“住口”,宝嫣怒道:“你是我体己的丫鬟,竟也不懂我的顾虑,难不成你还想着为此断了你的前途不成!”
檀香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口中连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替良媛不平,奴婢一生富贵都随良媛,奴婢不敢妄想。”
“起来吧。”宝嫣叹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是”,檀香怯怯道。
宝若突然想起“嵩草”一事,心中掂量片刻才道:“我看有医书说,房间住久了便容易生霉,况且二娘久病,屋中可能养了病气,不如换个地方住着,也许病就好了。”
宝嫣眼前一亮“真的?真有书这么说?”
“是啊,”宝若笑道:“以前看到的,不管对不对,不妨先试试,我看姐姐以前住的院子就挺好,向阳也暖和,二娘又能感受到你的孝心,兴许对病情有利,而且趁二娘搬出去,便可将二娘寝室全面清扫一番,屋前屋后也都彻底清理,等二娘想搬回来了,屋里也都干净了。”
宝嫣喜道:“就按妹妹说的办,我马上叫人告诉爹爹。”
见宝嫣眉头舒展,宝若也替她高兴,暗中将放着嵩草的袋子摁了摁。
告别宝嫣出来,宝若一面想着事情一面往回走,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走错了道,她本来对东六宫便不太熟悉,又半天找不到个宫人,只得估摸着方向往前走,路过一间偏殿时,突然见一根朱红大柱后面闪过一片衣襟,宝若正想上前查看,一个宫女忽的掩面冲出来,一个明黄的身影便出柱后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