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季妈妈讲完课,便匆匆回家换了衣服,她到了餐厅的时候,离饭点还有些早。服务员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这会儿会有客人,正神游呢,看着推门而入的季妈妈还有些诧异。季妈妈找了个离钢琴较近的位置,也不点餐,要了杯白水就坐那儿等。不过钢琴的位置确实太偏了点儿,就算最近的位置,估计也就能看见半个脑袋。季妈妈想着,幸好早来了,出来的时候还能看一眼。
苏乐乐在休息室里啃面包,天气太热,没什么胃口。在这里她有一个单独的休息室,其实是以前的一个杂物间,是她来了以后专门腾出来的。她在这里弹钢琴,是苏老安排的,钢琴的位置也是。她没来之前,钢琴都是摆在餐厅正中的舞台上的。苏老把她保护的很好,甚至这里的员工都不会主动来搭讪她,定是苏老提前交待过吧。时间差不多了,苏乐乐起身向餐厅走去,她平时都会提前开始弹琴,这样避免了餐厅人多以后,她进去会紧张。
她走进餐厅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她看到了有一位客人,平时这个时候一个客人都不会有。她走向钢琴,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盯着自己,她突然有些紧张。她在琴凳上坐下,手指因为紧张变得冰凉僵硬,她双手交握捏了捏,然后闭眼,开始弹。
第一首弹的是:《lasttrainhome》。
这首曲子能让她平静下来,并且能闭着眼弹完。
苏乐乐走出来的时候,季妈妈就眼前一亮,她身上独有的干净气质,让季妈妈欢喜,果然儿子的眼光是不会错的。不过她觉得这姑娘似乎有些凉薄的味道,竟是没有看她一眼。在季妈妈的素养观念里,觉得应该是要对她报以微笑,才合忽礼节。不过这点小小的遗憾,在听到钢琴声后便烟消云散了。音乐是有灵性的,和心性有关,这首曲子她听过很多版本,不同的人演奏出来都是不一样的感觉。而苏乐乐的演奏静谧而纯粹,宁静而清澈,犹如天籁。
苏乐乐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张和季樊极为相似的脸。
那双复刻般的桃花眼,笑得温和而优雅。
她对她缓缓开口:“你好,我是季樊的妈妈。很高兴见到你。”
苏乐乐当场石化掉了,她盯着面前这位温和优雅的阿姨,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见了:“阿姨......您好。”她很想还以微笑,可是紧张得浑身上下都僵硬了,包括面部肌肉。她低下头不敢看她,本能的用手去摸珠子。
季妈妈自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紧张,有点儿像是……小孩怕见到生人的模样。当她看到她手上戴着的珠子时,感到有些惊讶。季樊并不是草率的人,这珠子的意义……
她脑袋有些短路。就目前所知,季樊应该和苏乐乐刚认识不久,可怎么会…….这么快。
此时她若是知道了这个手珠是被季樊当见面礼就给送了。估计她脑袋能直接死机。
不过苏乐乐的情况显然更糟糕,她此刻脑子里犹如一团乱麻,季樊的妈妈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认识自己….难道就是来找她的?…..那,为什么要找她?并且现在她到底要怎么办,要说什么?
“阿姨就是来吃个饭,听苏教授说你在这里弹琴,这不就过来跟你打一个招呼。季樊也在我面前提过你,阿姨并不想打扰到你的工作,你别怪阿姨。”季妈妈看这姑娘有些慌乱的神色,估计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现给吓着了,赶紧解释。
季妈妈一通话说的温柔可亲,苏乐乐听后终于能正常思考了,不过还是不太敢看她,糯糯的说道:“不…不,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就是有点儿突然。”
“那阿姨也不打扰你工作了,你弹你的,不用管我。”季妈妈确实也只是想来看看,并不想打扰到她,于是想着打过招呼,她该干嘛就干嘛,该吃饭就吃饭。
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回头笑着说:“你的钢琴弹得很好。阿姨听着就很舒服。”
苏乐乐这才笑出来:“谢谢….阿姨。”
季樊这几日忙着曲子的收尾工作,公司家里两头跑。他夜里工作,白天睡醒就得去公司,实在想苏乐乐了,就打个电话,听听她声音。其实以前比这个工作量大的时候多得是,到也没感觉有多忙,归其原因还是那时候他太闲了,除了工作,也不知道该干嘛了。现在他终于能体会那种踩着线,下班就跑的心情了。
自从音乐会那次过后,他感觉离苏乐乐又近了一步。他们偶尔会发个短信,短信内容也不再是“你吃了吗”“你在哪”之类的没话找话型,而是有了类似以“你在干嘛。”作为开头的对话...
情人之间对话,往往都是从一句废话开始的。
苏乐乐站在快递箱前,仔细寻找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这是她楼下专门堆放快递的地方,物业帮忙签收了就放在这里。她正找的就是给季樊买的见面礼,商场那种地方她是没去过的,像这之类在门口超市里买不到的东西,自然是要通过网购了。装手饰的盒子比较小,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她拿在手里到物管处签字后就上了楼。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串血红色的小叶紫檀手珠,苏乐乐当时选了很久,最后看到这串珠子时,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就觉得,季樊戴的话一定会很好看。
她拿在手里细细的端详,弹珠般大小的珠子,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上面有像漩涡般的细密墨纹,珠体光滑,透着光泽,很是漂亮,苏乐乐觉得物有所值了。
其实几千块对于苏乐乐来说,是很大的数字了,可当时她看到价钱时竟是毫不犹豫就拍下了,并且丝毫不觉得心疼。
她高兴的拿出手机,正准备发短信,突然电话响起,吓了她一跳。苏乐乐的电话在认识季樊之前,除了出门用来听歌以外,基本就是摆设,以至于她后来花了好长时间,才能习惯偶尔的短息铃声,然而像这种突然的电话,她是至今都不习惯的。
她看着显示季樊来电的电话,突然脑袋一闪。她急忙跑到窗前,伸出脑袋往下看,然而却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微微有些失望。
接起电话时,她淡淡一声:“喂…”透着失落。
季樊正堵在去苏乐乐家的路上,他是准备带苏乐乐去吃晚饭,可是看着眼前拥挤的道路,担心苏乐乐独自去吃了,于是赶紧先打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云淡风轻的一声“喂”让他有一种错觉,苏乐乐似乎不怎么开心。因为她每次接自己电话都是会叫他名字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在电话里探究竟,“你在家吗,我正在过去的路上,准备带你去个好地方,但很不幸的堵车了,估计晚点才能到,你吃了吗。”
“我在家呢,那...我等你,正好有东西要给你。”
苏乐乐瞬间欢快的语气,打消了季樊的疑虑。他笑起来:“那你等我,肚子饿了的话先随便吃点儿东西垫垫,待会儿带你出去吃。”
“嗯。我不饿。”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她也是想见到季樊的,自从知道了季樊就是她心里一直未曾忘记---曾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突然出现,用一袋大白兔和如冬日般温暖的笑容,走近她生命的男孩。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她甚至会在弹琴的时候走神,却只因为脑袋里突然跳出的---那张清俊的脸。
挂了电话之后,苏乐乐干脆趴在阳台上等。傍晚时分,陌生的人们进进出出,她穿过茂盛的树叶,看着小区门口的方向,想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将要从这里出现,并且走向她,心里便春暖花开。
这让她想起了在孤儿院的时候,那时苏教授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过来,不过偶尔也会来不了。所以每当到了周末,她会一大早就起床,在其他小朋友还在熟睡的时候,她便趴在教室的窗前,目不转睛的望着大门方向,所谓的教室也就是他们平时玩乐吃饭的一个房间,也是苏教授来上音乐课的地方。不过钢琴被还回去了以后,苏教授就会带着她回家,她家里的那台钢琴比孤儿院借来的那台好多了,这是幼小苏乐乐通过外观分辨出来的---它干净而且漂亮。
等待苏教授成了苏乐乐童年里唯一的期盼,她盼着周末,盼着苏教授从那道破旧的铁门迈进来,盼着那只满是皱纹却温暖干燥的手,牵着她,去往音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