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只是一眨眼而已,这三日千寻都呆在天水阁。偌大的天水阁竟然只有墨长秋和玄筑两个人。而墨长秋又不知在忙些什么,至少千寻呆在天水阁的这几天他都没有露过面。幸好还有玄筑相伴聊天,过得倒也不寂寞。
其实千寻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转好,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还是有些苍白。只是据说这第三试心性之试与身体修为都没有关系。话虽如此,玄筑还是有些担心千寻,几日下来千寻的脾性他看的很清楚。说到底,千寻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有几分倔脾气。你给她一颗糖吃,她就会死心塌地的觉得你是好人。
这样的个性容易吃亏。
玄筑御剑带着千寻向试炼的的地点飞去,千寻只觉得身边围绕着一簇簇的百合花,花香扑鼻。她很喜欢这味道,总让人感到安心。
广阔的空地不再向先前那样的站满了人,而是稀稀疏疏的站着通过第二试的孩子们。一个资质之试,竟然淘汰掉了尽三分之二的人。千寻也不禁觉得咋舌,她试炼过得莫名其妙,并不觉得有多难。
玄筑收回仙剑,伸出手摸了摸千寻的脑袋,柔声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千寻向他挥了挥手,道:“嗯。”
玄筑仍旧温和的笑着,正对着清晨并不刺眼的阳光,柔和的光线打在人身上,顿时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锦儿就站在人群中,看着玄筑,一时间身旁仿佛再没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只那一袭青衣,一脸和煦。奈何那冬日阳光般的笑容却是对着千寻。
锦儿看看玄筑,又看看千寻,眼中一片复杂,先前对千寻的好感荡然无存,已分不清是嫉妒,还是幽怨。
千寻似乎感觉到了锦儿的目光,她冲锦儿一笑,向锦儿跑了过去。
一瞬间,锦儿收起目光中的狠戾,换上一张如花的笑脸,轻声问道:“你怎会和那青衣仙人一起来的?”
千寻右手拉起锦儿的手,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傻笑道:“他是长秋尊者的徒弟,叫玄筑。人很好呢,还会喂我喝粥。”
锦儿用袖子掩住嘴,似乎是在笑,声音中却听不出半分笑意:“是吗?那倒真的是很好呢。”
高台之上,四道流光一闪而过,却是玖华四位尊者。多日不见的墨长秋看不出任何变化,白衣墨发,神情淡漠。
长风尊者凌厉的眼睛扫过高台之下的孩子们,朗声道:“今日便是第三试,心性之试。要入我玖华,必须有除魔卫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决心。接下来你们会进入一个幻境,且按照自己的心去做,至于这试炼过与不过,便要看你们的心性了。”
言罢,他转过身,冲墨长秋点了下头,道:“师弟,开始吧。”
墨长秋左手一招,一把造型古朴的古琴凭空出现,琴身上雕着霜雪落梅。这古琴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似乎只是年头久点。众人正疑惑,却见墨长秋在高台之上坐定,微微闭上眼睛,素白修长的手指抚上古琴的琴弦。
手指轻轻地拨弄,流水般的琴音弥漫在天地之间。大家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细细聆听。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千寻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时,自己便置身于一处黑暗的林子里,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音。夜空中,一轮明月笼罩在层层阴翳之下,十分诡异。
突然,林子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小孩喊救命的声音。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嘶声力竭。
接着千寻听到几声桀桀的笑声,配合着夜色,传的很远很远。
千寻吞了口口水,强压着心中的惧意,一步步向林子的另一头走去。她走得很是小心,仿佛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看的清清楚楚方才敢踏下去。
待千寻走近了,却看到一个小男孩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扔在地上,一旁架起了火堆。火堆旁围坐着十几个面目狰狞的妖怪,似乎正聊得尽兴。他们长着比普通人长两倍的胳膊,驼着背,背上还生着骇人的尖刺。
只见一个妖怪走向小男孩,脸盆大的嘴巴微微张着,嘴角还流着口水,竟似乎要把小男孩生吞活剥了。
看到这情形,千寻身体里面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她心中明明怕的要命,可是却不知怎么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在控制一般,脚下一步不停地向那妖怪走过去。
她细嫩的声音带着些颤斗,“放开他。”
那群妖怪闻到人味儿很是兴奋,齐齐向千寻看来,驴子一般大的眼睛,闪着灼灼的光芒,似乎想要把千寻下锅煮了一般。
“小姑娘,你是也想跟他一样么?”妖怪指了指地上五花大绑的小男孩。
一股厌恶的情绪习上心头,千寻冷哼一声,手已经轻轻举起,却见一柄锋利的长剑凭空出现在自己手上,淡青色的剑身闪着寒芒。长剑清啸,似乎很是兴奋。林中飘摇的叶子撞到剑锋上,竟然就那么碎裂开来。
自己在什么时候,曾经见过这柄剑呢?
千寻记不得了,可是转念一想,这里是幻境,那么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了。
一个妖怪已经大步向她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盯着千寻,仿佛在看着什么美味一般。
此时的千寻只是空有一身金丹期的修为而已,却不懂得怎么运用。见妖怪走来,心中的厌恶更胜,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要让那丑陋的妖怪靠近自己,于是她下意识的抬起手,长剑轻轻的挥着,谁知刚一碰触到那妖怪,便见他庞大的身躯化作黑雾,一点点消散了,任何声音都没有留下。
余下的妖怪见状互相看了一眼,一齐向千寻走过来。
千寻大着胆子,挥舞起手中的长剑,虽无章法,却也实用。碰触到长剑的妖怪立时便化为雾气。
转眼间便只剩下两三只妖怪还站在哪里,他们似乎很是惧怕千寻,迟疑着不敢上前。
僵持良久,就在千寻觉得自己快要压制不住那股强烈的厌恶,追上去的时候,一只妖怪战战兢兢的道:“仙姑饶命啊,我们再也不做吃人的坏事了。”
说着他走到一旁,轻轻的解了小男孩身上的绳子,将小男孩送到千寻身边。怎料,千寻左手接过小男孩,右手却忽的一挥,那妖怪只留下一个愤愤不平的眼神便也消散掉了。
余下的两只妖怪见状要跑,却听身后千寻稚嫩的声音,冷冷的道:“想跑?”
她念头一起,一闪身,便到了两个妖怪身前,来不及细想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长剑已经斩断了一个妖怪的脖子。另一只妖怪惊恐的看着千寻,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而千寻便一步一步向前追,长剑轻挥,眼中满布着杀意。
然而千寻的剑还不及碰到最后一只妖怪,便只听得耳边诤的一声,心神归位,幻境化作片片碎片,消散无踪。
待千寻回过神来,只见高台之上的墨长秋,雪白的衣袖一甩,古琴应声消失。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着寒冰似的看着千寻,有如实质。千寻第一次感觉到浑身被冻住一般的冰寒。
许久,墨长秋祭出逐波剑,头也不回的御剑而去,只留给千寻一个冰冷的背影,白衣墨发翩翩飞舞,萦绕心头,消散不去。
千寻张开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墨长秋会生气。
只是心中一结,怅然若失。看着那隐于天际的白衣身影,不知怎么就想要追上去,生怕墨长秋这一气就再也不理自己了。
她猛地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这感觉究竟是什么,她只知道,第一次有一个人让自己想去亲近,想看他对自己笑。
玄基拉了拉千寻的衣角,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千寻摇了摇头,却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原来幻境中的妖怪不会伤人,一碰就会化成烟雾。而这试炼其实从自己动了斩妖救人的念头,最后的几只妖跪地求饶时便结束了。
墨长秋见她杀意正浓,便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却不料她心中杀意大胜,竟想要杀了所有的妖怪。
世人皆知长秋尊者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慈悲为怀。即使是妖怪也不随意斩杀。
墨长秋曾经当着千万修仙者的面,救下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妖,不顾众人非议,他抬头看着所有人,神情悲悯的说:“妖也是世间万种生灵的一种,也有权利活在世间。我的逐波剑斩尽天下邪恶之人,为祸苍生之妖魔,却不斩善良生灵。”
千寻这次犯了他的忌讳,但长风尊者似乎很是满意,他少有的向千寻点了点头。
奈何千寻心不在此,她只想着刚才离开的墨长秋,心中惆怅。
心性之试便这样结束了,一时间千寻风头正盛。两次的试炼都是她出状况,想不吸引目光也难。
“千寻,师尊要我带你去天水阁。”玄筑向她走过来,柔和的笑容淡淡的,让人安心。
千寻顿时觉得一阵委屈,她突地跑过去,抱住玄筑,把脸埋在玄筑身上,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涌了出来。
玄筑身体微微僵了僵,旋即无奈的一笑,左手将千寻拥在怀里,右手轻轻抚上千寻的头,安慰道:“师尊他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
千寻抬起头,布满水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玄筑,“真的么?”
玄筑给她一个好看的笑容,轻声道:“我怎么会骗你呢。”
千寻这才擦了擦眼泪,笑容慢慢攀上肉呼呼的小脸,她一脸坚决的道:“我们去找他。”
玄筑点了点头,祭出仙剑,带着千寻往天水阁而去。
只留下一脸愤愤的锦儿,看着破空而去的长剑,细嫩的手握成拳,许久也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