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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翻云覆雨

这一日,海上风平浪静,四周静的出奇,正是晌午,桨手们都回舱内用斋休整。那阵阵的划桨的哗啦声,口号声,鼓角连鸣声都沉寂了下来,四周就愈发显得沉闷,甚至连海风都小了许多,海鸟也没有几只,唯有大海哀嚎声,应和着海天外唯独能看见的那一抹线条。

正在舱内打坐的武道鼓适时忽然感到心头一丝闷闷不安。睁开眼脸,武道鼓掀开窗户看向窗外,只匆匆一瞥,武道鼓便心下咯噔“不好,乾端坤倪,这是凶兆!”

武道鼓心内惴惴还未甫定,突然天空乍变,瞬间乌云密布,远处轰隆隆雷鸣不断,闪电激起的火花就打在船舷之侧,海水湍急,强风呼啸,激起千层浪头,直打王舟。

武道鼓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跃起,抄起掩日灭魂殳,就直朝船舷奔去。

此刻,王舟已被滔天巨浪倾打的上下直摆,有如倾翻之势。下层船舱,桨手的呼号声已经不绝于耳,时不时夹杂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折断之声,“吱嘎吱嘎”甚是惊悚。

武道鼓捻着真气,一跃而起,飞身到船头。他全然不顾飞溅扑身的浪花,只见他紧紧抓住船头的倚栏,自顾的仰头望天,那面目甚是严肃,眉头皱起,目光流转,来回的在天空上打量,像是要找到什么东西一般。

不出所料。天空似有一物飞来,巨大的黑影慢慢袭来,越来越大,竟有要笼罩整个海平面的意思,这黑影,只身前来正欲靠近王舟,忽然一个激浪,竟然直直的跃入云光之中,只见,乌云之内隐隐透过的这个黑影越飞越快,瞬间就跃要入王舟顶部。

“嗷呜”一阵悚然的呼啸声划破苍穹,那黑影破云而出,直朝王舟撞了下来。

王舟之上,正有一个船夫吓的瘫软的仰面卧于船舷,见到黑影劈头盖脸朝自己打来,早已吓的浑然没有知觉。恍惚间只看到那黑影通体赤金,遍布明丽的鳞甲,身有硕大的羽翼,扑棱棱的扇出疾风,周身发出灿烂光芒。那双眼眸耀明通透,散出动人心魄的威慑力。

“龙……龙……大龙”船夫身处险境,全身瘫软,含混的从鼻腔里挤出声息。只见这黄龙的喙尖颚骨之上,两条胡须犹如两只金蛇跃跃欲试,朝着船夫抻了过来。

船夫盯着胡须,近了,近了,又近了,船夫几乎可以闻见黄龙身上的气息,那龙须已经历历在目。船夫已然怔住,瞳孔涣散了开来。

突然,龙须不动了,近在咫尺,却不在动了,船夫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托起,定神一看,眼帘之内,有了一个面庞,竟是那位俊朗仙人武道鼓。武道鼓一面拖着船夫的脖颈,一面反手一掌,使出一道劲急的内力,内力浑厚而耸立,形成一道红光,生生的激打在黄龙的额面,阻住了黄龙的撞击之势。

这黄龙眼见一击不成,当即一个回身,斜插入大海之中,隐匿了身形。此档口,玄默从舱内跃出,双手各持青锋短剑,做警戒状,然而她刚才并未看到黄龙真身,此即并不能分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脸的讶异之色。

那黄龙跃入海中,却并不死心,转念欲从海中突击王舟。只见海中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迅如闪电,直朝王舟撞来。

“砰”王舟受到一次猛烈的撞击,整个船体都向东侧倾斜。船上人皆是前仰后合,一并向东边倒斜,由于事发突然,连玄默和武道鼓般仙力护身的道家高人亦是被撞的措手不及。只见玄默被撞到船头东侧围栏之上,腹部很是吃疼,欲要站起却怎么都直不起身,远处的武道鼓眼见一切,欲要上前扶住玄默,耐何自己也是被撞的厉害,勉力的扶住桅杆才不曾倒下,对于玄默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王舟乃皇室艅艎,经常被投至于海上作战,基座深厚,坚固异常。所以黄龙一撞之下,有厚实的基座护底,竟也没有倒翻。

黄龙见状,哪肯罢休,便一跃而起,一个回环转身又再次跳入大海之中。武道鼓心道:“不好”。便勉力的一捻心决,跃入半空中。

刹那间,海里的黑色庞然大物已然近在咫尺,武道鼓见黄龙又要来撞,便催动真气,形成气旋,欲抵御黄龙的迫近。

然而,黄龙这一次是卯足了十分的力气,其势头之猛,其力道之大,令人称奇。武道鼓本就失了先机,急忙催动的真气,也只能延缓黄龙的速度,这黄龙滔天的气势说什么也是阻止不下来的。但见海平面升起一片水气,海浪搅裹着这水气,遮天蔽日。黄龙一声咆哮,那额头的巨角就呛呛的撞在船底。

“砰”又是一声巨响,但这一次,势头实在太猛,再坚固的船只也抵不过这巨龙的连番攻击,终究,只见船只,慢慢的向东倒斜。船东侧,桅杆旁的玄默也是向后倾斜倒了下来。盘起的乌发散了开来,发尾部已经打入海水中,那海水的腥甜之气扑面而来。此刻别说站起身,只怕顷刻间就要掉入海中。

武道鼓见玄默只怕要落入海中,平素就知道这玄默体质奇特,体不能沾水,平日洗浴都要靠真元护体,落水一次,只怕性命堪忧。这样一来只怕玄默危机重重。心下着了慌也不管那黄龙,又是捻起一决,催动玉枕穴,神堂穴,调和体内的所有真气,眉目大睁,一阵呼喝,激起一阵疾风,只见一道青光打在船的西侧。船体西侧受武道鼓击打,瞬时间,力量得以平衡,翘起的船身轰隆隆轰隆隆的就要下沉。

黄龙眼见船只就要倾翻,怎可于此作罢,眼见船要收归平衡,当即便钻入船底,用龙角顶起王舟。

次刻在船头桅杆之侧的玄默,再也维持不住,整个身体调转个头倾斜直下,玄默不干示弱当机立断舞动青锋短剑扎入船板上,她双手各握住剑柄维持下坠之势,但是这倾覆之力太过生猛,玄默两只青锋短剑在船体之上划出两道硬痕,但是没能阻止下滑之势,眼见着那海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下又急又怕,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黄龙本以打的红了眼,哪管三七二十一,疯了般一通使蛮力直捣王舟,忽然眼角一瞥就看见船头挂着个人,把着两把青剑从船头徐徐下滑,先是一怔,眼底一阵闪烁,那王舟倾覆之力也缓了一缓。

玄默突然感到,船体不知怎的不在下降竟然回转上升,这一切来的太快,另她猝不及防。原是那黄龙突然闪身离开船底,那王舟突然力量恢复平衡,西侧船板突然落下,砸入海中,激起千层的滔天巨浪。玄默吃不住船体突然向上的抛甩之力,终究没把住青锋双刃,直直的被甩入九霄之外。

玄默心道不妙,眼前浮光,海浪,翻云搅和到一起直直的向身下甩去,于是闭上双眼,任其所以。这一刻玄默感觉过了很久,耳畔是呼啸而过的海风,内心冥灭之间只感到有什么东西接住了自己,那东西很是温暖。玄默等了许久,不见海水的浸袭,只觉得有东西起伏不定,似是呼吸之气连绵不绝。

玄默睁开双眼,只见满眼浮云,脚下是海平面和摇曳不定的王舟,而自己此刻正在一个金色龙鳞之上,身后是半透明金色大翅翼扑棱着咧咧疾风。再一定睛,原来此刻玄默正伏于黄龙身上。

玄默微微一怔,旋即若有所思。看了看脚下的王舟以及侧旁正看向天空的武道鼓,轻轻抚了抚黄龙的金鳞。呐呐道“龙啸,是你吗?你要做什么?”

只见那黄龙侧倾了面庞,金眸微转,不做任何回应,只背着玄默围着王舟打转,一圈又是一圈。

武道鼓也看向这金身黄龙,刚才紧张的心情稍有释怀,他已经看出来,这只黄龙救了险些落水的玄默,于玄默应当是没有什么危害的,只不知道这金身黄龙是发了什么疯几次欲攻击王舟,武道鼓目光随着黄龙一起打转,也是一圈一圈的看着天上的一切,但是心下却是疑虑满满。

武道鼓的注意力全放在天空上,并没有注意到公子夷终于从停妥的王舟里侧身出了舱门,刚才那翻惊心动魄,午休小憩的公子夷突然被掀到仓顶,又被重重甩下,几个来回的反复,饶是有贴身护卫在旁,也赶不及营救,几次下来,额角,脊背,双膝,满满全是伤。终于船舱在一次倾覆之机中戛然而止。船舱平稳了,公子夷先是怔住,但听窗外风声小了许多,海浪也不似刚才般猛烈,只有船夫桨手呼救声,聒噪声。公子夷旋即就往船舱外奔,一把推开了欲要上前扶起他的仆从的臂膀,几个健步的就冲了出去。

“龙……怎么会有龙?”

武道鼓思绪突然被这句撕扯着嗓音的问话声截断,低头只见公子夷一脸惊诧的盯着围着王舟打转的黄龙,武道鼓眼见公子夷头发散乱,不着外服,中单在外,衣服上全是褶皱,足不着舄,赤裸双脚站在甲板之上,显是刚刚舱内经历了一番折腾,一身的狼狈。

冲出舱门的公子夷不但引起武道鼓的注意,更是引得一直盯着王舟打转的黄龙的注意,只见黄龙身向东南角飞去,眼睛却一直斜觑着下面的王舟,目光仅仅的追随着满脸惊异的略显笨拙的男儿,待看清这散发光脚的男儿正是公子夷时,当即就是一个转身,“熬”的一声,就朝着公子夷冲了下来,在黄龙背上的玄默,还未分晓明白,就被下坠的黄龙掀起的疾风刮的脸面生疼,连眼睛都不及张开,只得紧紧的抱着黄龙,俯身避着疾风。

因为黄龙突然杀出个回马枪,再加上本就离王舟不远,黄龙又是何等神物,下冲的速度奇快。另所有王舟之上的人都猝不及防,但见,王舟之上的公子夷被突然冲向自己的黄龙吓的面色铁青,正欲呼喊,那嘴刚张开,忽然一下子,公子夷就不见了。放佛也就是同一瞬间,那在半空中武道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公子夷”满船人一片惊呼的望向天空,只见那黄龙飞爪上,正斜提着一物,但见那物体,躬身向下,领背的衣服被龙爪勾起,那人着中单内服,足不着舄,不正是公子夷吗?

“快看!武道灵尊!”人群中又一人突然呼喝,手指天空,大家顺着他的手势,看向黄龙尾侧,一人携着掩日灭魂殳。正朝着那黄龙疾驰而去。

眼前的一切虽快如雷火,但还是被黄龙背上的玄默洞明了一切,玄默随着咧咧的风声向下看去,满眼只有龙鳞金光,根本看不清龙爪上的公子夷,但想来此刻公子夷已是面如死灰。后面,武道鼓呵斥声已经近在不远之处,以武道鼓的修为想来不出片刻就能追上这黄龙。当下,虽然事出紧急,也还算宁心。

那黄龙回头一看,见这武道鼓欲将追上,登时一股邪火从鼻翼处喷出,当下二话不说,竟放开了龙爪,那公子夷头下脚上直线状直跌大海。

武道鼓心下大惊,也当即捻着一决,直朝下坠的公子夷飞去。

公子夷眼见那深海越来越近,立时所有念想都抛入九霄云外,直想就此幻灭,闭上双眼。说也奇怪,只觉鼻翼处一股海腥之气袭来,鼻头似乎都隐隐的袭了海水,突然双脚被什么携住,竟生生的从这狂海巨口中脱缰了出来,当即向上一瞧,竟是武道仙人用双脚勾住了自己双脚,阻住了自己下坠。

那武道鼓一使蛮力,在海上一个鱼跃,就做了一个后空翻,就把公子夷带入空中,借着向下的力道,一鼓作气,就把公子夷甩向王舟之上。

那公子夷看起来虽是愚钝木讷,但原也是从小修习武术,在君王之侧久矣,历经杀伐,也是果敢英勇之色,见势并不躲藏,眼见自己身体行将落入王舟,亦是在舟侧的桅杆上强做一撑,做了一个前滚翻,翻和两下之后,稳稳的落足于舟上。

黄龙之上的玄默看的心下直呼,脸色铁青,不觉冷汗直流“龙啸,放我下去!”玄默斥声的拍着黄龙的背脊,不觉言语间充满着怒气。但那黄龙连头都不回,依然故我,见公子夷落稳于舟上,不觉还要起势向王舟飞去。

玄默见机,心下不妙,再等下去,这黄龙不定还要裹乱出什么大祸,那公子夷太过重要,还未到岸就性命堪忧,这要有个三长两短只怕那五彩石再难取出。念及此处,当即从腰间取出一物,只见此物唯一苍玉,通体莹润,熠熠似有光辉,苍玉似是一只青鸟,飞爪翘起,展开巨大的双翼。玄默当即,咬破手指,捻着手指的鲜血滴到苍玉之上,双手合十,拢起苍玉“鹏儿,全靠你了!”随即,张开双手,那苍玉青鸟便顺势滑落,在这苍茫的大海间,激起一朵不起眼的白色浪花。玄默盯着这浪花,思虑全凝聚在这一点上,任海天之间如何风起云涌也全然不顾,即便苍茫大地,一片喧嚣,却也似乎越来越远,远的似乎总也找不到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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