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美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野草丛生的荒山中迷了路,她保持着最后的一点残念,拨开重重野草,那刀子般锋利的叶子割得她满脸满身都生疼,烈日当头,她被盛夏的骄阳灼得就快支撑不住,心中确有一股强烈的欲念,她绝不能再一次妥协,坚持住,只要坚持下去,就能见到最美的朝霞。
耳边一阵低泣声,夹杂着男子焦虑的踱步声,吵得她不得安宁,她心中烦躁,巴不得找出噪音的源头,直接把罪魁祸首丢出去。
“让开……”她张口想赶人,刚吐出两字就再也不愿动一下喉咙,只感觉脖间被什么东西裹住了,夹杂着阵阵钻心的疼。
嘈杂声终于消失了,织美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来,睁眼却见几个脑袋正趴在床头,焦虑不安的盯着她,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往被窝里缩,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按住了。
“别动!”郁伯彦低声警告,自己也屏住呼吸不敢动一下,似乎自己不经意的动一下,织美的伤口就会跟着扯伤一样。
郁织美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只能机械的转动着眼珠子。紧接着,昨晚发生的事一点不漏的映入了她的脑海。
“哥哥,昨晚的消息可有及时传出?”她说话尽量不扯动脖子上的肌肉,那声音听起来就有些怪异。
郁伯彦一阵苦笑,自己白替她担心了,她不知道昨晚,当他赶来看着,倒在地上脖子上满是鲜血的妹妹时,心中可是五味杂全,有惊骇,有怜惜,有自责,还有懊悔。
妹妹毕竟还十五岁,一直在父亲的庇护下成长,何时遇上过这么大的事,受过这样的屈辱。自己可以抱怨父亲的偏袒,但实在不该把怨气发在妹妹身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不磊落!
情到深处自然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他顿豁然开朗,一扫心中的阴郁:“妹妹,以后只要有大哥在,就绝不再让你受委屈。”
织美只觉许久没见过这般神采奕奕的哥哥,喜极而泣:“我知哥哥的心意,只是若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一味拖累哥哥,织美岂不是配不上做郁伯彦的妹妹!”
再看姝画红肿的双眼,知道她肯定是又自责了,心中一软,当时幸好她吸了迷香,没有醒来。
织美不想让她不安,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姝画眼泪再也没有忍住,捂着嘴巴跑了出去,只听闻门外极度压抑的哽咽声。
郁伯彦心中感慨万千,仿若这个从前只知道撒娇的妹妹一夜间长大了。看她的眼神自然就多了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欣慰。
灼灼的目光让织美一阵惭愧:“劳哥哥担心了,只是织美心中有着主意,知道把握分寸,不可能为不值得的事陪上性命。”
郁伯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事你也不必担忧,姑母那已发了话,说是六月初六那日,你陪着她上了华青寺祈祷,直至三日后才返回府。”
“百花楼紫嫣姑娘那边也放出了风声,说六月六,他紫烟阁款待了一群京都的贵公子,其中就听闻席间有人唤二公子。”
“真亦假来假亦真,这两条消息传出,虽不指望立即就能阻断谣言,但多少也能干扰旁人的判断。”
郁伯彦语重心长的道:“昨日妹妹釜底抽薪,来了一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戏份,只怕外面的人再议那晚之事,也得斟酌一番再下定论。
“多谢哥哥的苦心,只是怕要给紫嫣姑娘惹麻烦了。”虽然紫嫣说的含糊,并没有肯定此二公子就是彼二公子,但是敏感时期,难免不会误导一干八卦之人,织美还是替她担心了一把。
郁伯彦安慰道:“你别庸人自扰,紫嫣姑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没些本事,怎么在烟花之地生存下来。”
“哥哥日后可要好生待她。”织美打趣道。
郁伯彦轻轻的敲了下她的头:“没大没小,兄长的事何需你来操心。”
织美抿着嘴偷笑,心道:谁不知你郁伯彦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三天两头往百花楼跑,傻子都知道你的心意。那紫嫣姑娘若是对你无意,何需冒着风险替你圆谎。不知宁南玓知道了,会怎么对付她。
她飞快得瞟了眼郁伯彦,近年来哥哥隐忍而不发,他的手段前世自己最清楚不过,那宁南玓想扳倒他,恐怕还要费些心。
“你就欺负我不能动弹是不是?”织美开始耍起赖,嘴巴嘟哝的老高。
西城县,听完靖远的禀告,宁南玓的先是皱眉,而后一幅趣味盎然的摸样,似乎在听着一件极其有趣的趣闻。惊得煞是沉稳的靖远都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罢了,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事,当时这么做,不过也是要让那人明白,凡事别把我逼急了。既然目的已达到
又事关姑娘的名声,那就到此为止吧。”
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润了润喉咙,颇为好奇的问:“你怎么想到让花无双去传这消息?”
靖远黑沉着一张俊脸,低声辩解:“不是我找的!属下本来还在布置中,事情就发生了。”
哦?莫非是她自导自演的?不会,自导自演只需做做样子,不至于真的下那么狠的劲,一个失手就要没命的。
“郁姑娘伤得怎样?”宁南玓问这话时,轻缓而又节奏的敲打着身旁的木桌。
靖远最清楚,主子只有在紧张之事,才会情不自禁的有此动作。
他若有似无的瞟了眼那修长的手指,继续道:“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就算再好的身子,也得遭些罪,何况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
先是淋雨感染风寒,接着又是挨板子,现在又是伤了脖子……
缩着脖子在门外偷听的万里也惋惜的摇着头,可惜了那副花容月色了,脖子上怕是要留下疤痕,白生生的脖子上留上那么道丑陋,甚至有些吓人的疤痕,让人看了不是渗得慌。
“听够了就赶紧给我进来。”宁南玓不温不愠的声音传出。
万里再不敢继续听下去,不得不抬腿进屋。
“启禀公子,瘟疫几乎被控制住了,西城县的官员们,正在有条不理的组织村民重建房舍。”
宁南玓点了点头,起身吩咐:“收拾一下,准备回京。余下的事情就交由他们办,留下几人督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