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着蓝色霓虹的“盐湖”像是宇宙里的一颗星星,淡淡的,让此时的尹婴感觉到无比的宁静和安心,如被冲上岸边受干渴煎熬已久的鱼儿重新见到海洋一般,她在门口仅仅伫立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走了进去。
“盐湖”对于离家在外的尹婴来说,是这个陌生城市中唯一的归宿,在这里有从大学开始就跟她亲密无间的白琪,有专门来听她唱歌的人们,他们真心喜欢自己的声音,且并不计较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小莫,醉醉呢?”一进门尹婴就直奔吧台,像往常那样询问正忙的不亦乐乎的酒吧服务员小莫。
“琪姐今天没来啊。”出乎意料的答案。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白琪至少有三百六十二天都会毫无悬念地守在酒吧,照看自己的生意,用她的话说“盐湖”就像她的亲生儿子一样,一天不见就放不下心来,而剩下那三天就算不在的话,第一个通知的肯定也是尹婴。
“她没说去哪了吗?”尹婴不由得有些担心,白琪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是极为反常的。
“没有,要是婴姐你也不知道的话,那我们就更不用说了。”小莫表示毫不知情。
“怎么了?”邢风一进来就看到尹婴跟小莫说话时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禁关切地问道。
“醉醉不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尹婴胡思乱想着随口应道。
华丽的灯光婉转地散射在精致的桌布和餐具上,悠扬的提琴声时起时落,餐厅里零零落落地坐着几桌客人,三两成群,低声私语,穿梭于餐桌之间、走路脚步放得很轻的侍者礼貌地上完了靠窗那桌要的所有餐点。
“二位小姐请慢用。”
“谢谢。”季梦玲优雅地回答,而目光却一处不漏地笼罩在坐在她对面的白琪身上。
“所以说他没有帮她说话了?”白琪脸色显得很苍白,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莫名的紧张,她现在所做的事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
“没有,”季梦玲玩味地笑着,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大戏,顿了顿之后语速很缓地问道:“如果第一次见面时我没看错的话,尹婴应该是你的朋友。”她看人的本领是数一数二的。
白琪似乎被揪到了痛处,脸瞬间涨的通红,双手搁在腿上痛苦地互绞着,心底有两种力量在做着殊死的搏斗,那搏斗必然是惨烈的,不然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在灯光下不会变的如此狰狞。
良久,那场搏斗终究是有了结果,她的脸重归惨白,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不错,我们不但是朋友,而且可以说是亲如姐妹!”
“姐妹”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好像无比的凄凉,那凄凉顺便抽走了白琪身上所有的力气,使得她接下来的话停了很长时间才说出来。
“但是,她抢了我的东西!”能让一个女人愤怒到几乎邪恶的东西无疑只有一样,那就是嫉妒,深深的嫉妒!从沈易云出现那天看到邢风的表现之后,白琪就越发无法控制这种非常不好的情绪在自己身体里蔓延了。
“我不是特别明白。”季梦玲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却装傻鼓励白琪亲口说下去。
“我曾不止一次问过她,对邢风究竟有没有感觉,只要她说一个‘有’字,我宁愿退出,祝她们幸福,可是她、她每次都是信誓旦旦的告诉我她们不适合,”白琪眼睛里的最后一丝愧疚被深深的痛苦所掩埋,纠结地摇着头,一字一字地道:“但……她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把邢风牢牢绑在身边!”
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送给人家人家都不要,可人家不要的东西她竟然是摸都摸不着!这使得白琪总是处在一种深深的自卑之中,但这样的自卑似乎又是无来由的,为什么她可以在全世界所有男人面前稳稳地当个骄傲的女王,却偏偏在邢风眼里连被碾进泥里的落叶都不如?!
“据我观察,婴真的对邢风没有感觉,你完全不用对自己的朋友下那样的手。”季梦玲开始有些厌恶眼前这个为了爱情而陷入疯狂的女人了,不过她们现在是合作关系,白琪的举动对她有利。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卑鄙,我知道我对不起她!”白琪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低吼:“可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我要把她从他身边推开,推得远远的,推开……”
那双漆黑有神的眸子渐渐变得迷乱起来,季梦玲努力想要看清白琪的心思,可探询的目光一碰上她那双毫无焦点的双瞳就被挡了回来。
白琪仿佛梦呓一般,嘴里不停念叨着“推开”这个词,突然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像是她现在就已经看到尹婴因为顶不住同事们的非议而不得不离开杂志社的情景。
“白小姐,你冷静一下。”季梦玲眉头微皱,用手善意地拍了拍白琪的右胳膊,并把一杯冰水朝她移了移。
一大口冰冷的水被硬生生灌进喉咙里,那种无法忍受的刺骨的冷在身体里绽放,由内而外地使白琪冷静了下来。她无力地喘着气,抬起手轻轻把耳际一绺松落的发丝重新整理好,逼着自己找回了一贯的平静。
季梦玲不想再坐下去了,早知道是这样子,她就不会答应白琪跟她在这里见面的。
“我看你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先回去了。”说完,她拿起手袋,起身准备要走。
“等等!”白琪突然开口阻止道:“你难道想就这样算了吗?你觉得尹婴离开杂志社的话,就一定会跟着你到你们公司吗?”短时间的调整让白琪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慌乱的她把愧疚死死地压进了心底最深的角落,她要的就是彻底!
听白琪有此一说,季梦玲的确不能保证尹婴离开杂志社以后的事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摆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再次坐到了白琪的对面,波澜不惊地说道:“看来你是个愿意帮忙帮到底的人。”
两个同样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人,她们从性格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只不过一个为了男人,一个为了事业,目的不同,可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尹婴。
“你应该听过‘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白琪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胸有成竹地继续道:“但这个城市里,除了我,则谁都不知道尹婴从家里‘逃’出的来事实……”
餐厅洁净的落地玻璃在月光和灯光的双向反射下,显得格外透明,而坐在玻璃旁的两个人所谋划的事情却是令人闻之心寒。
当白琪与季梦玲分开,开车回到“盐湖”酒吧,提着包推门入内的时候,酒吧里的情境跟往日一样,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更恰巧的是,站在舞台中央的那个人正是尹婴,她回头同乐队交谈了几句,含着笑意上前握住了麦克风。
“各位好,今天是十一长假之后第一次回来给大家唱歌,白天的时候莉雅遇到了一些小问题,”她低下头,有些失神,不过马上又微笑着抬起头来继续道:“不过晚上来到这里见到我的朋友们之后,所有的不快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笑得很好看,无意间瞥见呆站在门口的白琪,笑容弥散的就更热烈了,不顾台下观众的反应,伸出胳膊自顾自地朝白琪挥起手来。白琪怔了怔,她还沉浸在刚才与季梦玲的谈话中,乍看尹婴跟自己打招呼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尴尬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的尴尬并没有影响尹婴和客人们的情绪,尹婴把注意力重新放到客人们身上继续道:“所以呢,下面这首歌送给你们,我所有的朋友!”她特意用眼神看了一下白琪,但白琪却恰到好处的避开了。
“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谁知道关系后来那么密切,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却总能把冬天变成了秋天;
你拖我离开一场爱的风雪,我背你逃出一次梦的断裂,
遇见一个人然后生命全改变,原来不是恋爱才有的情节。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相信,
友情比情人还死心塌地,
就算我忙恋爱,把你冷冻冰洁,
你也不会恨我,只是骂我几句;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确定,
朋友比情人更懂得倾听,
我的弦外之音,我的有口无心,
我离不开darling,更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