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七摇了摇头,给老太爷叙上了一杯新茶,道:“老太爷顾惜着身子,别让晚辈伤了身子才是。”
言老太爷苦笑道:“他们哪里还会顾惜着我这一把老骨头,只怕早就在心理盼着我早点死呢。”
言老太爷的话有些意气用事,言七不好劝说,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再如何得脸,言七也记得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一个下人。
言老太爷很喜欢言七的识趣,叹道:“老大一心想把焦氏扶正,却不曾想过,这些年许氏虽有过错,可到底生了言家的长孙,更何况,焦氏把府里上下都照顾的妥帖,贤名在外,试问她又真的何曾把自己放在姨娘的位子上。不过是老大被蒙蔽在骨里罢了,不然只凭二爷是她是亲儿子,又何以与她不亲近。”
提起言莫询,言老太爷又是一叹,道:“询儿这孩子倒是他们这一辈里面资质最好的,尤其在外头的人脉也广,按理说言家的家业交到他手上,我该放心才是,只是询儿的出身到底是庶出,言家总不能真的做出不顾嫡支让庶出得了天下的事来,要是真做下这样的事,只怕我到了地下也无颜见颜家的列祖列宗了。”
言七知道言家的老祖宗活着的时候,言家没有这般富有,就是老太爷这一辈的兄弟,也没谁比老太爷这边还乱的,老太爷以前在生意场上打拼的多了,自然花花世界也就看多了,再加上三个老爷都跟着老太爷在外头办事,除了二老爷的性子相对来说中厚一些,在女人上倒是差了些许,大老爷和三老爷在这上头却是游刃有余。
大老爷刚娶大夫人那会,原就是老太爷看好的,不过大夫人的性子却是不讨喜的,再加上大老爷在外头看惯了那些上赶子讨好他的女人,开始的时候还能耐着性子哄哄大夫人,只是时间长了,大老爷这种游戏玩的腻歪了,自然就不会再在大夫人身上下功夫了,再加上后来焦姨娘的到来,一切就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在言七看来,老太爷当初也是没想到焦姨娘能成气候,不仅自己的肚皮争气,最主要的是焦姨娘的娘家也争气,姐妹两人,死了娘以后,各自的命运却是不同,姐姐嫁进了京里的贵族人家当了正室,虽说亲出的儿子过继给了男人的亲兄弟,可到底还是认她这个亲娘的,如今跟着焦姨娘也叫了声“姨娘。”
焦姨娘的三个儿子也是出息的,二爷更是不必说,就像老太爷说的,言家这一代的佼佼者。
“老太爷,奴才的爹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三位老爷到底是老太爷亲出的,无论是性情,脾气上与老太爷都有几多相似,如今老太爷还健在,大老爷那里有了什么事都要来请示老太爷一声,老太爷又何苦现在开始烦恼,再说十少爷听说在书院里很得先生的赏识,咱们家什么时候没准就要改换门庭了呢。”
老太爷听了心下更是苦笑连连,他是一心想让嫡支里面出来一个读书好的,到时候嫡支去当官,庶枝来打理生意,这些年做生意,老太爷心下也明白,哪个当官的想要平步青云,都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得了,这官场上打点的银子自来就不少。
有一次老太爷在酒馆用饭,那时候还是在外头跑生意的时候,就听人家说过,这当官的也是有窍门的。
自古以来这窍门在经由各方才子们不断的演们,不断的丰富从最开始的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张马钓,九品头衔,十分和气。
到后来就补充成了一笔好字不错,二等才情不露,三斤酒量不吐,四季衣服不当,五子围棋不悔,六出昆曲不推,七字歪诗不迟,八张马钓不查,九品头衔不选,十分和气不俗。
后来从也许有人发现了这里的弊端,便想着办法又改进了一些,才子们又做了重新的总结:一团和气要不变,二等才情要不露,三斛酒量要不醉,四季衣服要不当,五声音律要不错,六品官衔要不做,七言诗句要不荒,八面张罗要不断,九流通透要不短,十分应酬要不俗。
流传到如今,也就是本朝,为官就只剩下这句话喽。
一表人物不粗陋,二分才情休浅露,三斤酒量莫呕吐,四季衣服怕破旧,五声音律要谙度,六品顶戴谁查究,七言诗句闻屁臭,八股文章难句读,九流杂技尽通透,十成张罗戒疏漏。
所以说这天下最容易的事,便是做官,倘使这人连官都不会做,那就太不中用了。
言老太爷当时听的就是全神灌注,而且在他看来,这里面无论怎么说都离不开品貌与酒量二字,似乎这做官的诀窍就在这里面。
那时候言老太爷就有意在子孙中培养品貌出众的人,当然只能是嫡枝,要是庶出的子孙做了官就算是改换了门庭,也很可能造成家里嫡庶不分的问题,尤其在后世子孙的传承上,这就是一个极大的弊病。
老太爷如今想想,心下只觉得乏味,就像是生活没有指望一般。
瞧着言七道:“你觉得二老爷如何?”
言七一愣,老太爷不会越过大老爷把家业传到二老爷手吧。
言七这般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也许是老太爷也觉察出自己的身子情况,再加上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太爷也总要为后世打算,如今言家还没分家,老太爷和老太太都还健在,可等老太爷和老太太没了,言家总是要分的,三老爷虽说被老太爷打发出了府,可是在言七看来,只怕老太爷也会给三老爷留些后手,如今这番安排,无非是想板板三老爷的性子,不然再这般随意下去,没准就惹出什么大祸来。
“二老爷人品中厚,若是以守业的角度来说,维持目前的水平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言七的话语很中肯,当然,想让二老爷拓业那是不可能的。
老太爷点了点头道:“老二的性子也就适合守着现成的东西不亏本就算是本事了。”
主仆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言七便告退出去了。
老太太这边得了老太爷的回话,心下虽然有些吃惊,不过也不会反对,毕竟这一家的主子还是老太爷。
许氏得了这样的结果虽然不甘,可也知道争不过,这些年早就尝试过了,如今老太爷发了话,她更没有求情的余地了,咬着牙看了大老爷一眼,然后便转身回了自己民的院子去收拾东西去了。
随便的挑了些衣服装了起来,然后就把自己值钱的东西都归拢到了一处,叫了九红到跟前道:“你去寻大爷,就说临走之前,我要跟大爷说说话。”
母子分别,就是老夫人也得给这个情分。
许氏回去以后,老夫人就留了华氏在屋,焦姨娘也被老夫人劝回去歇着了。
老夫人虽然对华氏有些不满,可是到底还是要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想了想,还是让彭妈妈扶了华氏起身,赐了个绣墩坐下。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是老夫人有意的为难她了,因为一透这绣墩都是在得脸的下人跟主子说话的时候,老夫人才赐的,因着绣墩坐上去要比一般的椅子低一些,总让人有一种矮他人一头的感觉,因此华氏这会坐上,心下便是极不舒服,与老夫人就是说话也要微仰着头方能看见对方的眼神。
老夫人自然不会顾虑华氏过多,原本有件事也是打算今儿与华氏分说的,岂料赶上了这样的事,老夫人便在这会儿说了出来。
“祖母,大爷屋里的人还不够多,祖母还往大爷的屋子里塞人,就不怕大爷的身子吃不消吗?”
华氏一脸惊讶的看着老夫人,话语时的证据显然不怎么好。
老夫人倒是对华氏的态度不大满意道:“平素还说你是个贤惠的,就是我瞧着也是不错的,这回怎么不贤惠,虽说以往潇儿屋里也不缺人,就是子嗣也不缺,只是那几个人都是丫头提上来的,若不是生了哥儿和姐儿的,也算不得什么身份,这次的人却是不同,你若是真心为潇儿好,便把这事应上,高高兴兴的等着姨娘进门。”
华氏就不明白老夫人这会儿打的是什么算盘,要对方真是个好的,怎么不给言莫询作妾,偏偏想着打起了言莫潇的主意,一时纳闷道:“不知祖母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华氏在心理转着个,若说这临潭县的姑娘都在华氏的心理呢,虽说这些年不大关注这些待嫁姑娘的事,不过老夫人要是真说出来,除非是那破落户,或是家势不怎么样的,平时少不接触的,她一时半会的摸不着底,其他的人家,她倒是能估出个十有八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