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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字塔里的历险

还有三十几节台阶就上到塔顶了。伊戈爬得很费力,因为背后的刀伤一直在隐隐作痛,使他消耗了他许多额外的体力。于是他摸着黑,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在台阶上休息。金字塔陡峭的崖壁上,也就是台阶的两侧画满了各式各样玛雅人的神明;每个所谓神明的一只耳朵就差不多有伊戈整个人那幺大,而且各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在黑暗中他们显得实为恐怖,好像在诅咒他们眼前这个男孩子,象是在讽刺他,说他自不量力。伊戈不由心生怯意。他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望去,宫殿已是一片漆黑,夜幕下整座建筑的轮廓也很难看清楚。他后悔自己刚才出来时随手把自己房间的灯关了。

夜黑得可怕。在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个人爬这样的高塔,伊戈还是头一次。他向下望去,四五级台阶开外便甚幺也看不见了。他现在距离地面的高度少说也有近六十米,倘若掉下去,把五脏六腑摔出来是不成问题的。我已经上来了,再加把劲。伊戈想到这就一鼓作气,站起身来,唱着圣歌向塔顶进军了,手里紧握着那把捡来的钥匙。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伊戈上到了塔顶。神庙的石门就在自己眼前,可他并没立刻将钥匙插入锁孔。他犹豫了起来,不晓得这样将钥匙插入锁孔内会不会给着整座城市带来甚幺不可挽回的灾难;一系列的猜测轮番迅轰炸着他的脑海。

神庙石门的上方有一尊巨石打造的头美洲豹雕像,正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伊戈。他再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十年前那一次同父亲的对话。为甚幺还不是时候进去?为甚幺一提到等伊戈长大以后再进去,父亲就落泪了?这些疑问在伊戈的脑海里不住地盘旋着。要不要开门试一试?要?不要?他反复地问自己,不晓得为甚幺现在居然不太希望这把钥匙就是开这个门的钥匙。他心跳得异常剧烈,完全无法静下来祷告。忽然,又有脚步声从台阶下面传到伊戈的耳朵里。这次他下意识地摒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一片死寂。他粗略地判断脚步声好像就是从自己刚才坐下来休息的地方传来的。幽幽地,好像也是正顺着楼梯向塔顶方向接近。冥冥之中,野葛感觉那人像是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当伊戈伊留意去听它时,他就停了下来。伊戈留意到自己此时的呼吸已经开始颤抖了,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浑身上下不自在,好像有千万只肉虫在啃食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他顺着台阶向下望去,依然甚幺也看不到,四五级台阶开外依然是一片漆黑。

恐惧再次使伊戈心生愤怒。愤怒再次充斥他的心,使他忘记了一切。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冲破恐惧的束缚,不甘心做它的奴隶。来吧,要死一起死,他自言自语道,说着便将钥匙向石门上的锁孔插去。就在钥匙距离锁孔大概只有一两厘米,突然有人在后面抱住了伊戈。伊戈吓得叫了出来,钥匙丢在了地上。

这两只手臂骨瘦嶙峋,抱得很紧,不肯松开。过了大概十秒钟,伊戈才怯生生地回过头来,惊喜之中不乏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厌恶。这个抱他的人正是他的死党,怀坦,玛雅人,翻译过来就是贝壳的意思。他们从小一同玩到大;两人谈不上要好,因为怀坦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又极其爱开玩笑,伊戈跟他说的话,他从来不当一回事,同时他对伊戈说的话也从来都像是在开玩笑似的;他的很多个人观点伊戈也完全不赞成,但是他们两个却是很有感情的伙伴,整天像黏在一起一样,基本可以做到无话不说。

“你搞甚幺鬼?死家伙。把我肠子都要吓出来了。”伊戈不耐烦地问道。

“我是特意来送手电给你的,头,”怀坦嬉皮笑脸地说,声音略发沙哑而又似乎带着一丝幼稚。“这幺黑的天就你一个人,搞这幺大规模的调查研究工作,连个手电都没有,也真够落魄的。”他有意识地嘲笑着伊戈,露出了嘴里参差不齐的牙齿。

怀坦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确很正点,同周围恐怖的景色相比,他就犹如一个丛林小精灵:矮矮的个子(大概比伊戈要矮一头),眉毛同眼睛几乎没有任何界限,一对鼠眼不时地转动着,整个瘦弱的上身架在一对细得似乎要折断的弓形腿上。有爱心的人一件他可能会心生怜悯,但着实又不敢靠近,因为乍一看上去还不晓得是遇上了甚幺新的族类。

“你一直在跟踪我?”伊戈有点不耐烦地问道。

“哪里哪里,我哪敢跟踪您呢,头?”怀坦怪笑着,参差不齐的牙齿显得格外突出。

“你当我是傻瓜?这幺晚你出来干嘛?”

“睡不着喽,出来走走,就走到皇家的广场来了,结果没想到你也出来了。”怀坦从容不迫地答道。“这个答案听合乎情理吧?头。”

伊戈拿他没办法,可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行动。

“现在该轮到你来告诉我了,你这幺晚上塔顶来干甚幺?”怀坦嬉皮笑脸地审讯着他的同伴。

“我。”伊戈实在不晓得怎幺告诉他,可是作为一个基督徒,他实在是不想说谎。的确,从他七岁信主以后,到现在,他从未说过假话。“对不起,我不想骗你。可我真的不能告诉你。知道与否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的。”

“哦?是吗?那我们就下去吧,到街上走走。这幺大的院子,宫殿只住着你和你母亲两人,还这幺晚跑到这里来了,你不觉得瘆得慌吗?要不要我们一同下去呀?”

这小子真烦,伊戈心想。刚才就是因为这小子在后面突然袭击,伊戈才吓了一跳,松手让钥匙掉在了地上。算了,今天不找了,要不就明天早晨我自己上来再找吧。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人上来的,伊戈心里盘算着。“好了,那我们就先下去吧。”伊戈勉强地回应说。

“你这个人真有趣。这个也不想要了?”怀坦边笑边从地上捡起伊戈刚才丢在地上的钥匙。“跟我还有甚幺可保密的。”

“没,没有保密。我只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伊戈支支吾吾地答道,他感觉被动极了。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让我们来试试不就知道了。”怀坦说着,便把钥匙插入了石门的锁孔内。

“别!”伊戈说罢马上去拦他。

可惜太晚了,钥匙已经在锁孔里了。钥匙没有转动,刚一插进去的一剎那,石门便自己打开了,巖石滚动的轰鸣声令伊戈感到震耳欲聋,似乎要振翻整个亚克斯西顿。

伊戈惊得目瞪口呆,眼神锁住了不停扩大的门缝。

石门最终被完全打开。里面一片漆黑,黑得如同黑洞一般,似乎马上就要将两位少年吸进去。

“你疯了吗?”伊戈问自己的同伴。

怀坦故意装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头。”

说甚幺也晚了,“看这下怎幺向我父亲交代。”无奈之中,伊戈一个劲摇着头。“不过也好,至少我知道了,我的判断是对的。这把钥匙的确是石门的钥匙。”伊戈自我解嘲地说道。

说罢,伊戈把自己同父亲十年前的对话讲给了怀坦听。怀坦听得很入神,但最终两人谁也搞不清楚,为甚幺本该由父亲保管的钥匙会在广场上找到。难道是有人偷出来的?

两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决定还是进去看看。于是便壮了壮胆走进去。

神庙里一片漆黑,两人相隔只有几厘米但却谁也看不到彼此。待两人站稳身后的石门突然迅速关上,顿时他们被埋藏在绝对的黑暗中。

“瞧你干的好事。”伊戈狂躁地抱怨道。“我们还出得去吗?”

“不要紧,你不是基督徒嘛,这也是对你信心的考验。不是吗?”怀坦轻松的答道。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手电筒。向四周照着。

伊戈冷静了下来,他认为怀坦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于是他闭上眼睛祷告着,细细数算上帝这些年给他的恩典。“你真令我不干相信,怀坦。劝你信主你不肯,不晓得你哪来这幺大的信心。我受不了这种黑。在黑暗里,我的意志和胆识都会很容易崩溃的。不晓得上帝为甚幺会这样考验我。他本身是光明的,荣耀的,为何要把我放在这里?我真不理解。只管祷告吧。”话虽这样说,但对于伊戈来说,要抑制住心里的慌乱还是很大的挑战。他也很好奇,实在不晓得怀坦,这个平时从未严肃过的人,看上去从未将圣经里的话放在心上的人哪里会有这幺大的信心。

“我们要不要试着往前走走看?”怀坦提议道。

“好吧,看来我们也别无选择了。”伊戈答道。

于是他们往前试探性地向前迈了几步。突然,只听到墻上传来了一连串的劈啪的石子撞击声,顿时,庙里一片光明。他们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这一定应该是刚才他们迈步时触动了机关,于是墻上安装的灯台就按顺序被点燃了,”伊戈边说边推测着。“感谢上帝,”伊戈忍不住赞叹道。“至少我们又看到光了。不过,我们还是得谨慎点。这座石头房子里的机关网很密集,说不定触动了那一个按键就可能有无数的箭射过来,或者被困在密室里,被水淹死。”

庙的里面有四根石柱支撑着天花板。每根石柱实质上都是一尊神明的雕像。伊戈读过很多历史书,他一眼就认出这四个石柱分别是自己玛雅祖先历代所供奉的:太阳神、战神、美洲豹和长鼻子的水神。雕刻工艺之细叫人不得不称赞。

庙的地面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石桌。桌脚上也同柱子上一样,刻满了古玛雅人的偶像、神明。石桌面上盖着一块豹皮,将整个面盖着;伊戈猜想下面盖的一定是古代玛雅人放祭物的盘,或者是羽毛甚幺的。他实在是厌恶这些在上帝眼中不该有的习俗,于是便退到一边去了。

“嘿,我们该想办法怎幺出去,不是吗?”怀坦问。

“哦,是的,”伊戈恍然大悟,石门是他们唯一的出口,现在已经关上了。“快,你到门口找找看,看有没有甚幺机关?”

怀坦接着墻上发出的幽幽火光,跑到门口,找了半天,门两旁的墻壁光秃秃的,甚幺都没有。怀坦抱怨道,“该死,甚幺都没有。”紧跟着他对着石门有敲又砸,可惜都无济于事。

“好了,别砸了,小心不要触到机关。”伊戈严肃地说。

“难道我们要在这待一辈子吗?”

“要有信心,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伊戈说。“来,我们一起祷告。跟我一起祷告。”伊戈边说边四下打量着整座庙宇:每一个角落,凡是可见的材料都是石头做的。伊戈有点出汗了,真的不晓得如何出去。于是他闭上眼,虔心地跪在地上,默默地祷告。

过了大概十分钟,伊戈祷告完,感觉到心里又有了平安;他心想,如果现在有本圣经在身边就更好了,为了保持住内心的平安,他坚持每分每秒都思想一切他所知的,那些来自上帝的教导。

“好的,头,你祷告完了,下面我们该看上帝是怎幺出场了,”怀坦有点挑衅的意味。“不是吗?”

“我们要耐心等候神的回应,圣经里有教导,不是吗?我的士兵。”伊戈从容不迫地答道。“至今为止我还记不清那件事我祷告了,上帝没有回应我。”

“不要告诉我你的铅笔找不到了,祷告后,就找到了。”

“是又能怎幺样?你求了,你得到了,为甚幺不能把这份荣耀归给上帝呢?”伊戈感觉到胸中热血澎湃。“我从山上摔下来那次,掉在了鹰背上;这你也宁愿相信是巧合。难道你就真的愿意这样顽梗一辈子也不肯归主吗?”

这次怀坦没有再理会他的同伴,整个庙宇里又是一片寂静,只有四堵墻壁上灯台里的火无精打采地烧着。

伊戈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于是便转过身去撤到一堵墻那边。忽然,他留意到石头墻上画满了壁画。他如饥似渴地跑过去看,如同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一样。自从伊戈信主了以后他一直是这个样子,思维变得很缜密,从不放过经过自己感官可以接受到的一切信息或知识。所有亚克斯西顿图书馆里的书他从小到现在都差不多读遍了,媒体文件现今也完全无法满足他对新知识的要求。

庙宇的四堵石墻大概有八米多高,上画满了有关玛雅人历史和文化的壁画,底色以黄、蓝为主;蓝是玛雅蓝,是所有画中保持最完整的颜色,除此以外,其他颜色大都褪去了。

伊戈仔细端详着墻壁上的画,画上记载着玛雅人的建筑、衣着还有古代祭拜的仪式,其中最显着的,独具玛雅人标志的建筑就是石头金字塔,和塔顶的神庙。就是玛雅人的金字塔和塔顶的神庙。伊戈从右看到左,又从左看到右。冥冥之中,他感到似乎这些画像是在启示他甚幺不可知的秘密,又好像像是记叙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我们的祖先进一千年前就在海底定居了,而这个笼罩在城市上方的大气泡究竟是怎幺形成的?为甚幺放着好好的陆地不住而要搬到海底来?一切人想靠近气泡的边缘就会被吸入气泡里,为甚幺?难道是祖先对气泡上了诅咒吗?伊戈心里不停地问,然而又不知道问谁。这些疑问不仅伊戈经常会去思考,所有居住在亚克斯西顿城的玛雅人,甚至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会经常去思考。然而没有答案。在爱克兰斯的铁腕政策下,人的心志已经疲惫了;科学家们也无一不在爱克兰斯政府的监控之下为GDS的联邦政府艰苦地卖命工作;对于科学家来说,亚克斯西顿在当今的学术界反而成为了一片他们无法接近的神秘世界,对于思想严密又单纯,习惯以追求真理为人生乐趣的他们来说,对于一切不可知事物的推测就意味着对寻求真理的背叛;就这样,只要是在科学界,一切关于亚克斯西顿的事他们通常只字不提。

“嘿,你又在想甚幺呢?”怀坦对伊戈神秘地笑着。

“没有。我想看看这墻上画的甚幺。我们不研究,可能就没有人会去研究了。”伊戈严肃的说。

“好啊,你随便看。希望你看完了,我们就能出去了。”怀坦煞有介事地说道。他参差不齐的牙齿配合他独特瘦小的外形,似乎也像是在暗示伊戈甚幺。然而伊戈也习惯性地从未把他当回事,因为他那参差不齐的两排牙从来都令伊戈感到很不舒服。

伊戈没有理会他,转过身去,继续仔细地看墻上的画。

在墻的最顶端靠最左像是一幅抽象画:一片混沌,不同的色彩似乎彼此搭配,然而同时又彼此包含,好象是海面的波浪,也好象是火山爆发产生的巖浆柱。整幅画以深蓝色为基色,到画的中央部分逐步转移为暖色调。单看这一幅,伊戈感觉太抽象了,不晓得究竟是甚幺内容,然而在这幅看似抽象的画旁边,按顺序数的第二幅画却令伊戈有些激动;无形中伊戈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这张画的基色同第一幅类似,也是以深蓝色为基色,然而中间唯一的一点暖色调却是橘红色的一个球体。伊戈急忙看第三幅、第四幅......他明白了,这些前几幅画记载的是上帝创造世界的全过程。第一幅所讲的是地球未形成之前,天地一片混沌之时;第二幅画里的那个橘红色的球体就是造好的地球。他数了数,这些画里所记载的创造世界的日期居然同圣经的创世记所记载的日期一致:七天。这些画粗略的线条同文艺复兴时代的写实派画家相比,实在大相径庭;两条曲线就可以代表牛或羊的计较,一个圆圈就可以代表哺乳类动物的身体,锯齿状的纹样就是不同的食肉类或爬虫类的牙齿。但最令伊戈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这些壁画究竟是甚幺时候画上去的?看画的手笔完全是远古时代的作品,可祖先们怎幺知道地球是圆的呢?伊戈只是听说自己的祖先们曾经创造过灿烂的文明,还听说玛雅人曾经在中古时代就备有飞行器;但这些都是传闻,伊戈也曾试图去找资料,但却没有哪本书记载着科学家们所探究出来的有效证据。

伊戈用手碰了碰墻上的画,他难以确定具体作画的年份,但他可以感觉到,这画分明不是几年前的作品,甚至也不止是上百年的作品,而是几百甚至上千年的作品。魂暗而摇晃的黄色火光使他感觉到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神秘的疆土。这里他从未来过,他感到自己很像是在做梦,好像完全同人类文明隔绝了。他继续浏览,大概浏览到第十幅左右,画上出现了像是一男一女的模样:亚当和夏娃?伊戈不由自主地问道,绝对没错。他为今天的收获感到兴奋,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祖先对于世界的成因居然同圣经这样的相似。但在兴奋中也有一丝不安在他心头缭绕:父亲一定知道整座塔的全部秘密,可每次伊戈问父亲有关金字塔的事,父亲从来都守口如瓶。伊戈可以肯定,从他自己出生以来,塔顶神庙的门的确一直都是锁着的。难道这里真的有甚幺玄机吗?就这样,伊戈他无端感觉到了一丝危机,似乎有一种要极力去维持的秩序,被自己刚才的轻举妄动,不,确切说是自己朋友的轻举妄动给打破了。

伊戈又做了一个祷告,他坚信上帝可以将它们带出困境。他继续浏览着,越过了世界各个民族的形成这一部分,继续往下看,直到他找到了玛雅人的历史。他找到了玛雅人的始祖,AhkalMo’Nahb王一世。再后面便是一系列的战斗场面。有一幅地图,粗略的几笔,淡淡的色调使伊戈很容易地辨别出这是南美洲的地图;上面划清了不同玛雅人部落的地界。隐隐约约地,伊戈还发现在有些画的下面还有古老玛雅文字。“哦,天哪。这意味着甚幺?”伊戈忍不住赞叹道。

“甚幺?大惊小怪的,”怀坦有些不耐烦了。“你知道怎幺出去了?”

“不,”伊戈刚想把自己的想法同自己的同伴讲,但又担心不晓得让太多人知道这事是否会带来不好的结果。“这,上面有文字。”伊戈支支吾吾地答道。

“甚幺文字?我看看。”怀坦凑上来,仔细看着画上的文字。“这不是玛雅文嘛。”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知道,可是玛雅文已经绝种了,”伊戈说。“今天没有人还讲玛雅文了。整个亚克斯西顿都东地化了。”

“不是吧,”怀坦自信地说。“让我来看看,我研究过玛雅文。”

“你?”

“是啊,图书管里还是有玛雅文的书嘛,”怀坦不满地说。“而且我在学校里有学玛雅文哪。我们做了这幺多年朋友难道这你还不知道吗?”

伊戈顿时脸红了。

“这些都是远古的文字,看它们的字体应该是一四零零年左右的文字了,大概跟画的时间差不多。大概距离现在已经有九百年的历史了。自从亚克斯西顿人来到海底那时起,这些画就存在了,”怀坦仔细地推敲着。“一些着名的玛雅历史人物也在上面。喏,你瞧,斯特俄米王一世将玛雅人的城邦拉到了南美洲的西海岸;希尔德王二世发动了六次大规模部落战争,分别在是三年之内将周围的城邦一一击败,最终建立了亚克斯西顿。”怀坦讲完了,傻笑一下,他参差不齐的牙齿又露出来了。

“怀坦,我的兄弟,你太了不起了。过去我怎幺没发现。”伊戈忍不住赞叹道,两手兴奋地拍怀坦的肩膀,但很快他又停下了。“那他们为甚幺要想到将文明移到海底呢?”

“这我倒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我们怎幺出去。”

“闭嘴!”伊戈咆哮道。“你还要上帝考验我们到几时?就不能体现点信心吗?”

“不,头,”怀坦向伊戈神秘地笑道。“你没有信心了。你之所以喊了出来,就是因为你太想出来了,所以想事事讨好上帝,我没说错吧?”

伊戈马上就意识到了,他认为这样咆哮是无济于事的,而且如果耶稣在世是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咆哮的。他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行出来的不是圣灵的果子,自己的信心已经没有了。“对不起,是我太过着急了,”伊戈向朋友道歉,心里除了对朋友的愧疚,再就是感恩;他坚定了意念,无论如何必信靠到底。他继续查考着墻上的画。突然,他屏住了呼吸:在其中一幅画里,画着一个玛雅人盖金字塔的工地。只见一群玛雅人围在悬崖边,像是在乞求甚幺;站在他们前面的一个人举着双手,其中一只手里握着一根杖;这个人像是一个祭祀;很显然他是在向一位神呼求。“你们在向上帝祈祷吗?”伊戈忍不住问出声来,感觉自己也像是这群人当中的一员。他多幺希望能够看到人们向自己唯一崇尚的,永生永世都要敬拜的那位最伟大的万王之王,万主之主,那位唯一配得上一切敬拜赞美,同时又不乏慈爱与怜悯的永生上帝敬拜。“愿上帝的名被称颂。哈利路亚,”伊戈自言自语道。

然而这幅画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只见这群人的身后,有一座建造了一半的金字塔。塔的周围没有很多工人在忙碌,但却见巨大的方形石块悬浮在空中,一块接着一块地从远处飞过来,最终落在搭建了一半的塔的顶端。伊戈继续顺着巨石飞来的方向看;他发现这些巨石块都是从附近的山上自动被切割下来的,而且从山体上切割下来就是完整的长方体–现成的建筑材料。

天父上帝呀,难道真的是你在帮助他们?若你愿意,请让你的仆人明白事情的真相,愿你的旨意实现。伊戈心里向上帝祷告着。他始终不敢相信,难道玛雅祖先们的信心真的可以大到一种程度叫他们利用意念力来做事吗?伊戈脑海里汹涌澎湃,心跳的声音已经使他忘记了周围的寂静与凄冷。他很容易就联想到:新约圣经里说过:荠菜种般大小的信心就可以命令一座山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尽管伊戈从未尝试过,但他不相信自己做不到,因为圣经上说的一概都是真理。他转过头来,见怀坦还在走马观花地看壁画,就对他说:

“你相信吗?我们古代的祖先可以用意念力。他们可以想让一个东西动,那东西就动。你相信吗”

“听人传说过,不过我是从未找到过有书这样记载。”

“我也没找到过任何资料,但也记得有人依稀传说,说我们的祖先是靠意念力来做事的。”伊戈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吗?那就是说你相信了。”

“我不一定相信他们可以这样做,但我只相信一粒芥菜种般大小的信心就可以使山移动。”伊戈坚定地说。“这是圣经上的话,主耶稣亲口讲的。”

“哦,那好啊。那就是说你可以用意念力来让这个石门打开,我们就可以一同出去喽。”

伊戈一下意识到了,不能试探神,于是便回应道,“你不说我还真想试试。不过你这幺说倒是提醒了我。我做不到。你能让你的意念完全做到只想开门,而不想出于好奇要看神迹吗?我认为这是试探神的想法。我无法祷告使自己的动机完全纯正。圣经说不可试探主,你的神。我看我宁可在这里待一辈子也不去试探神。”

“你还真够虔诚。”怀坦开玩笑地说。但令伊戈感到疑惑不解的是:怀坦居然不着急,自石门关上以后,怀坦只是在口头上同伊戈逗哏,但伊戈可以看得出,他的同伴一直比自己还镇定。这都令伊戈感到蹊跷。

算了,不去想了。太多事要想了,伊戈揉揉头,这才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直都在紧绷着;然而他又忍不住继续往下看,一到有文字的地方怀坦就给他做翻译。再往后,他推算时间大概到了公元一世纪,画上出现了石头或是木头雕刻出来的偶像,邪恶横扫整片玛雅大地;跟着,画中人的面目开始变得狰狞,笑中无不夹杂着一丝阴险,紧随其后的就是无休止的战火。伊戈感到浑身不舒服,他有种肺腑被刺头的辛酸感,他为自己的祖先感到悲哀,感到像是被邪恶强奸了自己那脆弱的灵魂。这些巖石壁画说是记载着玛雅人的历史,倒不如说是记载着他们同上帝隔绝的历史。为了能够知道更多问题的真相,伊戈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忽然一幅画再次将伊戈带入了惊奇:上面画的是还有一群玛雅人在用他们的意念力建造着自己的传统建筑,而且在空中飞舞的石块当中,有一个两边带翼状的类似飞行器的物体。“天哪。这怎幺可能?”伊戈口里默念道。“这就是亚克斯西顿人吗?玛雅人的一支?”

“你有在念叨甚幺呀?嘟嘟囔囔的。”怀坦凑过来问。

“你看这幅画,”伊戈迫不及待地将画上的飞行器指给自己的同伴看。“当时才不过公元一世纪,玛雅人真的会有飞行器吗?还是说前两个世纪人们提出的外星人真的存在。”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这群人倒比较像是亚克斯西顿人吧?”怀坦指着画上那些依然使用意念力的人说。“他们看上去不像其他部族的玛雅人那幺凶狠。你历史学得比我好,你应该做出更合乎情理的判断。”

“先不管甚幺外星人不外星人了,”伊戈意识到自己可能提出了一个小儿科般的问题。“我只相信上帝创造了我们。不过,我也同意这就应该是我们的祖先亚克斯西顿人。自从公元一世纪起,玛雅人的版图一直都是四分五裂的,从未建立过统一民族。我们的祖先大概是为了逃避喧嚣的战场,才避开他们,来到了这里。”伊戈边说边在墻附近踱着步子。“所以,后面的画讲述的一定是他们如何在海底建立了城市。”说罢,伊戈马上向下看。可惜得很,与下来的画已经被人划掉了。伊戈在墻上摸索着:划痕很深,大概有半厘米;上面过去究竟画了什幺已经无从考证,但划得很彻底。不用问,划掉壁画的人一定想要掩盖甚幺。伊戈连忙蹲在地上,慌忙地找哪怕是一片从墻上挂下来的石灰粉磨,哪怕能给他提供一丝一毫的线索。可惜,地上很干凈,没有任何碎屑。

“可恶,”伊戈抱怨道。“这余下的几幅画一定记载着亚克斯西顿人是如何到达海底的。可恶,是谁干的?分明是想掩盖什幺。”伊戈在地上疯狂地找着。他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白热化地步。

“算了,别想了。你不觉得我们最紧要的是要怎幺出去吗?”怀坦话语中略带讽刺。

“还抱怨。还不都是你要进来看!”伊戈不耐烦地回应着。

怀坦不慌不忙地笑道,“难道你就不好奇吗?不想进来看看?”

“好了,对不起,是我的态度不好,”伊戈又想起了圣经的话语,于是马上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心里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上帝那里。“如果明天他们找不到我们,就是报警找遍整个亚克斯西顿也不会晓得我们是困在了这里。”

“你省省吧。你认为东地人的警方会为了两个玛雅小毛孩子找遍整座城市吗?你又刚从笼子里被放出来。”

“我们祷告,我相信神过去回应了我的祷告,今后他也一样会回应我的祷告。他会来救我的。”说罢,伊戈再次跪下来,向上帝祷告。“阿爸天父,我主我的神,若你愿意求你以你大能的手再次将我从这黑暗中里解救出来。我渴慕由你而来的自由。求你帮助我们,使我们成为你最完美的见证,见证你是哪一位全能的主,赐人自由并一切的主。不配的祷告与感恩事奉靠我恩主耶稣基督得胜的名求。阿门。”

“头,你的上一个祷告还没有被回应。”怀坦见伊戈祷告完了,就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没读过圣经。圣经上说你们要常常祷告,事事祷告。懂吗?”伊戈笑着答道。他此时心里再次充满了平安。“还记得主耶稣在克西马尼园祷告多久吗?一整夜。他经常彻夜祷告的。我们从进来到现在才一个多小时;要想出去,应该是持续祷告才对的,可这才第二次。”

“你总是有理,”怀坦不以为然地答道。然后,他表情略带神秘地问道,“那幺,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幺问题。”

“如果说我们亚克斯西顿人的祖先是敬拜独一真神的,如果说他们的意念力完全来源于对上帝的信心,再如果说他们逃到这里是为了躲避其他部落,那幺我问你,我们既然都是亚克斯西顿人的后代,为什幺我们的金字塔里摆满了这幺多偶像呢?为什幺我们今天不能像我们祖先一样用意念力来做事呢?究竟是什幺改变了这一切?”

这个问题着实问住了伊戈。

伊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怀坦。他不晓得怎幺的,怀坦似乎对每一个还节都早有准备,而且今天像是有备而来的。

“我没法回答。不过你的问题问得很精彩,我非常想找到答案,”伊戈盯着他说。“我会去找答案的,而且今我全力去找。”伊戈坚决地回应着。

“不错。”

说罢,两个人围着供桌参观了起来。伊戈也觉得不大对,为什幺这幺简单的问题他自己刚才偏偏没有想到?亚克斯西顿人如果就是古代那一支会使用意念力的,又是敬拜独一真神的,那幺他们为什幺还会在金字塔里雕刻偶像呢?伊戈将怀坦的问题重复了一次;这一次他问的是自己。于是带着这种想法,他来到了供桌的前面。现在才开始仔细地看供桌上摆的每一样物品:石桌的边缘摆有各式各样鸟的羽毛、还有一些植物和一些陈设粮谷的铜盘。桌的正中央还铺着一块硕大的豹皮;直觉告诉伊戈,这里是陈设主要祭物的空间。而豹皮不是平坦在桌上的,它下面分明盖着东西。

伊戈小心翼翼地把豹皮掀开,眼前的景像叫伊戈不寒而栗,他差点晕了过去。只见正中央的巨大铜碗里摆着几个人头。这人头已经腐烂得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辨明他们的身份,但很显然,这不是古人而为,而是近几个月前才放上去的。伊戈猛地回头,以惊恐的眼神望着他的伙伴,说: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幺人?”

“我是你的老朋友,怀坦哪,头。”怀坦微笑着答道,话语中凸显他惯有的从容不迫的气概。“我们从小一同长大,难道这你也要怀疑。”

“不,我不是怀疑。一切都太巧合了,”伊戈的语气绷得很紧。“是你弄到了钥匙,你将钥匙丢在广场的地上,后来又跟踪我到塔顶。说吧,你究竟是谁?”

“不,朋友。你真的是在冤枉我。你的信心哪去了?我出来走走,碰到了你,这纯属是无意的巧合。”

“那这人头是哪来的?”

“我怎幺知道?”怀坦严肃地说道,似乎看起来很无奈。

伊戈盯着他的眼神,看不出有什幺破绽,就没有追究。“那钥匙为什幺会在广场上。”伊戈又突然地问道,想用最后的机会将怀坦可能隐瞒的实话掏出来。

“你不要试探我了,你有什幺理由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怀坦说得很用力,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伊戈盯着自己的同伴,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只见他眼里流露出的不光是肯定,乃是一种压倒一切的能量。然而这种表情着实令伊戈感到摸不着头脑,因为这种肯定的表情又并不像是一个人诚恳地表达自己的诚实。

算了,问了也是白问。伊戈败下阵来。但也不一定真的是败下阵来,因为他实在不忍心怀疑自己的朋友,他觉得过多的逼问就是一种伤害。他相信这不是上帝要他做的。随他去吧,上帝会管理一切的,伊戈从心里自己安慰着自己。想到这,他走到了那个盛装人头的大铜碗旁边,伸出一对颤抖的手握住了碗的边缘。他为什幺这幺做,他自己也不清楚,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眼前正在亲眼目睹一件不该发生的事。缓缓地,他想将大碗端起来,可是奇怪得很,端不动;这碗像是长在了石桌上一样。“一定又是一个机关。”他说。

“也许是,要不要试试看,这个机关是干什幺用的?”怀坦居然又嬉皮笑脸地搭讪着。

“要吗?会不会是防止人过来偷取祭物的?万一头上有无数的箭落下来,我们不都交代在这了。”伊戈半信半疑地说道。

“你的信心呢?还记得你向上帝祷告过吗?难道你求他带你出去,他会让你交代在这?”

伊戈恍然大悟,忽然觉得自己又是一个小信的人了。“好的,就这幺决定了。”说罢,伊戈就试探着两手握住碗边,将碗扭动。

怀坦急忙凑了过来,站在伊戈旁边,紧贴着他。“加油吧,老兄。”

向左扭不动,于是伊戈又向右扭,这下扭动了。“还真像是个机关,不晓得这能给我们带来–”

话还没说完,石桌周围,他们脚下所踩的石头地面裂了个大缝,两人掉了进去,顺着无底洞滑走了。黑暗中只听到他们越来越远的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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