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初雪,洒在血色清洗过的黎明,坠落在杰森的回忆里。他的爱妻雨夕最喜欢在盛夏阳光明媚的午后轻呷几口雪水,边欣赏窗外浓美的绿茵别品评冬日里收藏的初雪。她是个有情致的女人,懂品味也会享受。她说外婆在凡人统治区长大,那边的工业文明和科技已经登峰造极,但贪婪和自大像一颗巨大的毒瘤,不断侵蚀人类的理性和良知。人类陶醉于眼前的辉煌成就,从未反省过是否向自然之母索取过多,结果是自吞苦果:空气污染加剧,淡水资源匮乏,食品安全问题甚嚣尘上……外婆为了让她健康成长,不惜带着她漂洋过海偷渡到进化人统治区。
“尽管我们在进化人统治区安了家,但我们从未被接受和认可过。”雨夕有些心酸地说。
“这里就是你的家。”杰森轻拥着妻子,“你可是这里的女主人呢?”
“那你是不是该听女主人的话呢?”雨夕调皮地娇笑着。
“当然啦。”杰森一幅唯命是从的样子。
“喝一口。”雨夕指指水晶杯里的雪水,“真的很甜。”
杰森皱着鼻子尝了一小口,雪水确实有股清新的甜味。
杰森正喝得入味,忽然被咚咚的斧凿之声震醒了。两名大兵正用一种类似于电锯的工具在杰森周围凿圈,只听轰的一声,杰森周围的冰面塌陷了,两名大兵迅速把他从冰冷的海水里拉了出来。
“谢谢。”清醒过来的杰森浑身发烫,衣服上的冰茬融化成水。
“我想我们之间早晚会有个了断,你觉得现在怎样?”卡尔上校知道杰森恢复了大部分的超能力,而且他在进化,力量会越来越强,现在除之而后快是最明智的举措。
“很好,你很会挑时间。”杰森活动了一下筋骨,他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我们应该有一场公平的决战。”卡尔上校吩咐士兵把雨熙和吉米放了,“现在你心无挂碍,可以全力战斗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谦谦君子了?”杰森笑道。
“我们两个都不是滑冰高手,到对岸决战怎样?”卡尔上校扔掉了枪支,“赤手空拳地来场男人之间的较量。”
“很好。”杰森爽快地说,他不清楚两手空空的卡尔上校为什么会有这番自信,卡尔上校无疑是天生的谋略家,但是未必是一流的搏击者,一个凡人无论经受过怎样严格的训练,无论有多么勇武强壮,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都不可能打败进化人。进化人的天赋与生俱来,不管看起来是多么瘦削孱弱的进化人,在关键时刻都会敏捷如豹、迅猛如狮虎,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卡尔上校目光狠厉,出拳勇猛,远远超越其他凡人,杰森居然也避之不及,他的下巴挨了重重的一拳,剧痛不已。雨熙紧张地盯着杰森,默默地为他祈祷着。上帝会听到她的祷告吗?会保佑她心爱的人免遭伤害、化险为夷吗?她不知道,她也不想质问上帝。每当她看到杰森反击的时候,她的脸上都会浮现淡淡的微笑,她告诉自己应该相信他,他是不可战胜的;每当她看到杰森被狠狠击打的时候,她的心就会一下又一下地抽痛,她意识到他并非钢筋铁骨的战神,而是同样有着弱点和血肉之躯的人类。那些落在杰森鼻梁、胸膛和腰腹的铁拳正以双倍的痛苦击打在她的心房上。他流血她的心也在咯血,他痛得冷汗直流,她的泪模糊了视野。
杰森以复仇者的姿态逼视着卡尔上校:“你们害死了我的妻子,夺走了我的女儿,以极为卑劣和残忍的手段压榨了不计其数的进化人。今天,我一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卡尔上校击掌笑道:“很好,我的英雄。不过你今天表现欠佳,恐怕会降格为狗熊吧。”
杰森感到有一股可怕的强大力量在自己的身体里潜滋暗长,可是他仍无法轻松驾驭它,他不在乎,只要能击败卡尔上校,哪怕自己也受到同等的伤害他也在所不惜。养精蓄锐的时间过去了,他需要一次真正的爆发。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一拳打向卡尔上校的头部,卡尔上校被打得头晕目眩,一连后退两步,险些站不稳。杰森趁胜追击,疯狂地击打卡尔上校的头部和腹部,两次把卡尔上校重重地摔倒在地。
卡尔上校迅速爬起来,吐了口血水,双手刹那间变成了锋利的兽爪,他怎么会变身?难道他并非凡人?那双凌厉的兽爪把杰森的双臂抓得血淋淋的,杰森咬牙忍住,继续与半人半兽的卡尔上校肉搏。
“你们进化人一向固步自封、自以为是,所以数个世纪过去了,仍然没有取得什么进步。我们凡人通过科学和科技改造自己,会变得比你们更有力量。”卡尔上校嘲讽道。
“你以为多了双野兽的爪子就能成为常胜将军?”杰森试图避开那双利爪,寻找着反击的最佳时机。
卡尔上校却一反常态地自己跌倒了,好像被什么人从后面袭击了。他回头一笑:“凯文,你一定憎恨自己有多么微不足道,经常被忘记和忽略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你现在是想证明自己是存在的,还是想让杰森胜之不武?”
凯文叹气道:“被食人鱼咬了一会儿我又隐形了,因为食人鱼看不到我,所以我免去了不少皮肉之苦。卡尔上校,你真该滴几滴眼药水,你摔跤的样子可真滑稽。”
“凯文,谢谢你帮我。不过我想跟卡尔上校一对一较量,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由我们两个人来了解。”杰森希望凯文退出。
“开始我也不愿搅合你们,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出手相救的,再这样下去你的手臂非被他抓残不可。”凯文担忧地说。
“谢谢你,凯文。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幸运,但是现在请你坐到观众席好吗?”杰森委婉地谢绝了凯文的帮助。
“凯文,过来,让我们一起给杰森加油吧。”吉米朝空气挥了挥手。他的心一直绷得紧紧的,但是他明白除了默默祷告外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暗暗下了决心,如果杰森不幸战死,他会代替朋友照顾雨熙,直到自己死为止。
杰森和卡尔上校拉开阵势,继续热战。杰森绕着卡尔上校转圈寻找最佳突破点,卡尔上校举着爪子随时准备割伤杰森脆弱的皮肉。忽然,杰森猛地跃起,抬腿踢向卡尔上校的头颅,卡尔上校受到重击之后仍忍痛反击,他迅捷地抓起杰森袭击自己的那条腿,将杰森整个人抛向空中,杰森跌在地上,喘息片刻又冲向卡尔上校。两个人放弃了所有的打斗技巧,像原始部落里的野蛮人那样厮打在一起,时而卡尔上校被狠狠压住,时而杰森被狠狠压住,两个人翻滚着,白雪和血污沾满了衣襟。
“小子,落败之后千万别哭鼻子啊。”卡尔上校在杰森的脖子上抓下了深深的血痕。
“应该哭鼻子的人是你。”杰森猛踢卡尔上校的头部,卡尔上校脸上的血严重影响了他的视力。
卡尔上校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肩膀上忽的生出了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他像一只凶恶的猛禽一样用利爪抓住了杰森的双肩,然后飞到半空中将猎物狠狠地抛下。杰森摔到地面上后不动了。雨熙捂着嘴失声痛哭,吉米和凯文内心被悲痛堵住了。卡尔上校笑容满面地走近倒地不起的杰森,朝那具身躯使劲地踢了几脚,杰森仍然一动不动。死了?卡尔上校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将对手杀死。他很满意,但也有几分失落,没有强大的对手跟自己对弈,人生又会变得多么无聊。在他俯身试探杰森鼻息的时候,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那是杰森的手。
“兵不厌诈。”卡尔上校已经吐字不清,“看来有人把你教坏了。”
“想知道谁是我的老师吗?”杰森说。
卡尔上校费力地点点头。
“是我的妻子。”
杰森曾跟妻子讨论过倘若他们的家园变成了战场他们该做些什么。“我会弹钢琴给那些持枪的士兵听,也许他们听得入了迷就忘记杀人了呢?”杰森开玩笑说。“我会学负鼠装死。等到想要杀我的人靠近就出其不意地袭击他,然后夺下枪支,掌控主动权。”妻子狡黠地说。
“现在你还等什么?杀了我伸张正义吧。”卡尔上校即便死到临头还是那样咄咄逼人。
杰森全身颤抖,妻子妩媚的倩影和女儿活泼的身影不断涌现在他的脑海里,无数进化人哭天抢地的呐喊不断回响在他耳畔,他正试图给所有的痛苦划上一个句点,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阻止了。
“你不能杀他,地狱之岛的程序失控了,你需要跟他合作解决危机,否则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死。”玛格丽特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危机处理完毕之后,随你怎么处置他。”她怕杰森不愿放手,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