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道心!世人皆此谓,求道需心坚!心坚,便非是若为闻道故,事事皆可抛不成?这样的道,却绝不是他颜涵的道,这样的道,也不是他可以狠下心能走的道!这道,他本就从未奢望,更没想过,他日能得大道!
道何以道,道非可道!此道,非吾之道!道何以期,期何大道!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这人人自危的世界,在这朝不保夕的世界,哪里能得大自在,何处可有大逍遥?沧海虽大,却无片瓦之地,留于修者清修……
此战之后,海岛已毁,自是该另寻栖身之所!那老丘虽然没有明说,但颜涵却也看出来了,他却是如自己一般,无甚去处,当下自然相邀,结伴而行。虽然这老丘总是有着不少花花肠子,却也总好过一人无语聊赖!
“涵兄弟,你倒是说说,老丘我陪那俩老鸟,玩了这十年,是不是真过去了十年?这怎么回转之后,我感觉脑袋总是不大灵光,似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说完,却是支吾起来,也不说个明白!
颜涵目带笑意,看着一旁尽显扭捏娇柔之态的老丘,不免问道:“你总要先让我知道,到底感觉少了什么才是吧?”那老丘本是黝黑发亮,尽显威猛阳刚之气的面庞,却是罕见的泛起了一丝丝红晕!
“说了你也别笑我,老丘我……我,我总觉得少了……少了……嘿嘿,这个还真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呢!”很是羞涩的挠了挠了没有一根毛发的黝黑光头,老丘见的自己吭唧了半响,没憋出半句实在之语,那涵小兄弟却是不想多加理会!
老丘龇牙咧嘴片刻,这才极其小声的说道:“少了两个……两个耳子……”颜涵满是疑惑的接口问道:“耳子?你双耳不是好好的长在脑袋上么,又哪里再来两个耳子?”看着老丘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的羞状!
颜涵骤然醒悟,轻叹道:“你说的,该是儿子才对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外界只过十息,可却改变不了你陪那二老,在那虚幻回生之境,十年相伴之情!即便,你日日只是模仿其前半生的记忆,做那残暴的父辈,或许,你的心中,多少真的有些父子情深吧……”
老丘颇有些烦躁的摸搓着自己硕亮的光头,很是不确定道:“这个……这个我也说不上,是不是父子情深哦……你说吧,这一打打了十年,如今突然没得抽,没得打了,好象还真有点不习惯……”
颜涵抽了抽嘴角,却是再未说上半个字。这老丘,原本还道是十年相伴,日久之下,多少有了一点情谊,弄到最后,竟然是有了虐待的倾向!居然还好意思说出,什么不习惯!十年了,若非在那‘太阴厄’,创出的虚幻回生之境中,是块顽石,也禁不起他这般折腾啊!
简直不可理喻!颜涵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在旁嘀咕个不停的老丘,遥遥向着远山而去!言之为远山,自然是因为目光尽头处,那突兀出现的海岛,很是巍峨高耸。原先居于偏僻小岛,却仍是麻烦不断!
如此,倒不如寻他个灵气更旺的雄山,隐于其中,苍山茫茫,白云依依,景色奇质不说,眼前那雄山,虽然眼见没有初入烟雨川时,与紫衣一起目睹的残山辽阔,却也算不得狭小!潜居其中,或许比那独存小岛,更是不引人注目,得以安享!
庆幸的是,这十年的光景,却是把老丘身上虽说细微,但除了老丘自己,他人却也自难忍受的奇味,在时间的消磨下,却是去了个干净,也不必担忧,因此味道,惹上周边清修之士,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原本从远处看来,此山甚是雄伟,一峰独擎,直入云霄!现下身在此山之中,却见此山何止那一道雄峰,只不过万丈绝领虽多,入云奇峰,唯有那主峰罢了!那主峰如此雄谰秀美,精气充沛浑厚,恐怕已有修士栖居!
是以当下颜涵与老丘两人,再行片刻,寻了座很是寻常的山峰,开辟洞府,暂住了下来!二十年后的今天,已至结丹大圆满的颜涵,却是急需安顿下来,如今或许对旁修而言,该是结婴在即,一步登天的大好时机!
可他,却不同,因其功法所致,每每破境之时,却是需得冲穴,仅仅冲穴就罢了,邪门就邪门在,此穴非彼穴!每次冲击的穴位,均是世间功法,少有谈及之处!其中难言之艰辛,不提也罢!
恨就恨在,每每冲穴以后,居然全身的精气,尽皆消散一空!虽然境界不曾跌落,可是徒有境界,却无寸力施展,如同给了咿呀学语的幼童,一把吹毛断发的绝世利刃,耍摆的能力都没有,却不是可笑可叹?
如同凡俗用力过度一样,修士斗法间,往往也会精气不济,需要服食丹药补充,此时的精气尽耗,却不是真正的耗尽。修士长年吞吐吸纳天地精气,除了一部分蕴于其丹田气海,以便施法所需外,其中大多数,却是自然而然的散于修士四肢躯干,血肉肺腑之内!
是以,这才有了修士逼不得以之际,或是没了丹药,或是敌人过强,这才会动用精血之力,这精血,便是潜藏于修士身躯内,那决计不可忽视,比之丹田气海内,,更为雄厚精湛的精气!
而颜涵得蒙恩师所授的《证道云笈》,却是次次冲穴之时,连这散于四肢百脉的精气,也汲汲而动,冲穴之后,便无踪影可寻!如此,才使得每当他步入一个境界的颠峰之时,不像其他修士那般,径直可达下一个境界!
等待他的,却如同散功重修无异!这,也便是颜涵现下,最为忧心之处!那与瀚海宗之间的纠葛,未必随着自己放那二老离开,便算完事!恐怕,一场更为凶猛的风暴,正在悄然靠近中!若是如今去冲穴,丧了满身修为,只存区区肉身之力,大敌若来,只怕再难有侥幸之机!
破,还是不破?!颜涵盘膝坐于洞府之内,浓眉紧拧,难下决断!撇开那瀚海宗不说,只是眼前的老丘,都不是个安分之人!每每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耐人寻味!只是,他一心跟来,若是借用的好,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若是此时冲穴,确实太过虚弱了啊,有了老丘的助力,却是多了一丝安心!
只是,若想让那油尖巨滑的老丘,铁心站在自己这边,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个不好,不能借其之力不说,只怕,反会伤了自己!颜涵的神色,缓缓的冷了下来!若是一拖再拖,即便先等来了瀚海宗的大敌!
莫非一战之后,自己便能安心冲境不成!一入修途,永无宁日!冲境所需时日,太过漫长,长则生变,其中变数,哪能尽皆先知!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当断则断!冲境之时,便在当下!
颜涵面色一肃,心中既已决断,他本就不是一个拖拉之人,再不多想,立时心神守一,断了杂念,凝神内视,尽聚精气,按着《证道云笈》所述,向着自己的金津穴,汹涌冲去!金津穴,位于舌下系带左侧的静脉之处!
此穴本为偏穴,冲击起来,更是不易!若非自己身合‘亢锵骨’后,即便内身腑壁,亦如金石一般,颜涵还真怕,这一冲之下,尚且还未近穴,已然将自身口齿,冲为齑粉!心神紧视之际,丹田气海内的精气,蓦然而动,一动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潜散于身躯内的精气,也是齐齐而动,汇千万,聚而为一,瞬息间,便冲破了金津穴!
过了半响,面色虽有苍白,但比之前两次,却是好上太多的颜涵,缓缓睁开了双目!怪哉!怪哉!此次冲穴,一路顺畅致极,反倒让颜涵有些不适应了!按那功法所述,每每冲穴,必然千般痛苦,万般难耐!
这次,居然只是有着些须无力,那想象中的挠心之痒,断筋之痛,却并未有丝毫感觉!这,这不对啊!可是,先前冲穴之后,自己便已内视数次,均无异常之处!此次的异变,思来想去,或许只能归功于那‘亢锵骨’之因吧!
他有如此之想,却也合情合理!除了因那‘亢锵骨’,自是再无其他因由!而此想,却也道了真机!那创立此等功法之人,本为人修,自是站在常人的角度去琢磨,又哪料到,日后得此卷者,居然有此奇缘,身融天地间,自洪荒初开便存,世间只此唯一的‘亢锵骨’!肉身已然凌驾与同境人修之上,原本难忍的肌肤之痛,如今却是谓之挠痒,也不为过!
此次冲穴,一反常态的顺利,对于随时会有生死危机的颜涵来说,自然是可喜之事!而后其盘膝不动间,却是取出了储物袋中,剩余不多的丹药!耗不怜惜的,一把把直塞入口,囫囵吞下!
果然,虽说此次顺利异常,可那全身的精气,却是再一次,如泥牛入海一般,渺无踪迹可寻!而今将身上所备的丹药,顷刻间全部吞噬一空,也仅仅是让面色恢复了红润,仅此而已!
精气!颜涵双目微眯,心底暗道:若是在那外界,精气积累不易,可这烟雨川,寻常一处的精气浓度,比之外界的大宗福地,也是强上太多!而此,还是在没有设置抽取精气的阵法之下!
‘聚气阵’,本是稀松寻常的,一个再也简单不过的阵法。而今,对自己来说,却俨然比那些可屠神灭仙的不世之阵,更为需要!说此阵简单,一点也不为过,只见颜涵抬手之际,几块精石蓦然从其储物袋内飞出!
瞬间抓取过来,急急按着那‘聚气阵’之势,分位按下,而后只见他口吐晦涩真言,右手食指向着那数块精石,隔空点刻几下之后,半深入地的精石,齐齐发出微弱的毫光!在这不算明亮的洞府之内,暗暗生辉!
起风了,这风,却不是寻常之风!而是浓郁的天地精气,在那‘聚气阵’的牵引之下,滚滚而来。“五年,只需五年之期,大功可成……”一阵轻声过后,颜涵沉寂在了闭关之间。他思量之下,却是觉得,不和老丘说一个字,当可高枕无忧!
那老丘的洞府,便在颜涵之侧,这席卷而来的天地精气,自然是瞒不过他!见他那涵小兄弟,没有传音交代,想来该是又在练什么霸道的神通之术,当下自然不会有疑!只是感叹个不停:想他老丘如此玉树临风,身健体美的天之宠儿,反倒神通如此龌龊,就只会用张大嘴去吞吃敌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