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只有用它才能把你看清！”
——北方大学智能学院全科助教、图书馆数据库管理员蓝天
闪回｜2017年12月21日星期四晚22点22分｜夜｜内｜图书馆“有灵吧”｜一起睡吧
“有灵吧”休闲活动室内的灯光忽闪着，全部灭了。
“同学，醒醒，”蓝天低下头，轻轻地附耳在桌边熟睡了很久的女生说，“同学，醒醒！”
若灵揉着努力正在睁开的眼皮，抬起头，很快适应了周边光线的暗淡：“嗯？有什么事儿吗？”
蓝天迎着若灵睡眼惺忪的沉沉目光，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原来是你！”
若灵诧异：“你认识我？”其实，作为一名非著名少女主播，若灵在北方大学和“猎户座”APP直播平台上，还是有一定的知名度高的。只是她自己对这方面不太敏感。
蓝天的声音就像此夜的月光一样，柔情似水地回答：“一面之缘，而已！但似曾相识……”
即使若灵的很多未读情书被子木偷扔掉……但她无法完全与世隔绝、再也不被人追求。若灵对蓝天的“这种套路”，已经快免疫了；更何况，她是一个专一的职业单恋选手，心里有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只是用来若近若远的欣赏者”，方元，就足够了。
不过这三个月随着《万物有灵》在学校内外的走红，她、小悖、子木，三个人会利用空闲时间轮流在“有灵吧”值班，以便于慕名而来的粉丝们参观、求签名、拍照和咨询互动什么的。她：“哦……找阿呆拍照、聊天，往里走，它在直播室里。”若灵手指了指里面的直播室。
她以为是自己睡着了，忘记开灯，本想打开手机APP，遥控着开灯。摸了摸身上的各个兜，手机没找到。说完，就飘飘悠悠地站起来，朝着手动开关的门口走过去，按着墙壁上的开关，灯依然灭着。显然，她还没从睡意中完全清醒过来。
“我不找他，我找你。”蓝天在她身后苦笑着：“还有8分钟，图书馆就要熄灯闭馆了，你该回宿舍了！”
若灵回头：“熄灯？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哎呀，完蛋了，错过了下午面试！”她不停地锤着自己的额头，自然自语：“手机呢？……书包呢？”
蓝天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帮我找找，一个挂着铃铛的黑色双肩背，里面应该一部白色手机，还有一台白色笔记本。”
蓝天环视着，扫描了大厅各处。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快地告诉她，他什么也没发现。他对眼前这个姑娘似乎饶有兴趣，这么快就见到她的第二面，他好像特别开心。
若灵满屋子转着，边找自己的包，边问：“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图书馆新来的管理员老师吗？”
“图书馆数据库管理员，兼任AI学院的全科助教。我叫蓝天。明天才正式入职。”
“蓝天？这名字，真美……‘哥哥’有一首老歌，叫《梦里蓝天》！”若灵停顿了一下，“我是心理学院大一新生，有灵心理学社成员，《万物有灵》的主播。本来今天是申请了图书馆的勤工俭学名额……我叫……”
月光洒了半间屋子。若灵也没有发现，蓝天的眼神一直跟随在她身后，从书架的一处跑到书架的另一处，从大厅窜到直播室。若灵所到之处，长寿花的叶子在融融的月光中微微颤动。男子修长的影子仿佛很享受，在暗暗的光线中默默地凝望着那个女生专注寻觅的身影。
就在她说道：“我叫……”时，阿呆待机状态下的红外系统感应到了附近有人，从休眠中激活，身体动了动，眼睛眨了眨，进入识别模式，在她背后突然说到：“若灵……晚上好！”
安静的月夜书吧里，突然凭空来了这么一句，若灵下意识地低吼了一声：“啊！吓死我了！”回头瞪了一眼那台傻了吧唧的机器人。
“别怕！”蓝天从大厅的中央走到直播室的外面桌边，也是子木和小悖平常坐的位置，淡定地问：“你有黑暗恐惧症吗？”
“什么？没，没有！”若灵在直播室里四处摸索着，奢望着书包可能会出现。
“那就好。”
“只是阿呆刚才说话太突然！”
“明天，我和方元他们反馈一下，尽快优化那个笨蛋的主动对话功能。”
“怎么，蓝助教，难道你怕黑？”
蓝天引用了一句经典：“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若灵低着头，眼神搜罗着全息屏幕前的各种物品，茶杯、餐巾纸……好像书包是可以放在餐盘的一片小饼干似的，她听蓝天这么一说，正好看见一瓶子木的眼药水，接了一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TM地只能滴点珍湿明……珍湿明滴眼液，我用它来寻找光明！”嘿嘿地傻笑起来，说完又把药水放回原处，“——抱歉，抱歉，我又犯职业病了！回头，我得跟珍湿明要口播‘安利’费了！”
蓝天完成了这道自问自答的填空题：“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只有用它才能把你看清！”
若灵好奇地抬起头看向声音来自的方向。几缕月光从窗外的树缝里挤了进来，散落在蓝天的睫毛、肩头、手指尖儿上……已适应了周边的黑暗，她竟欣赏着有点出神了，转念又心想：这位小哥和方元，好像还颇有几分神似。
图书馆照明系统管理规定，晚上10点20分开始，熄灯闭馆前，每隔五分钟，所有的灯会关闭再开启，闪烁2次，以提醒同学们在十点半之前离开图书馆。很奇怪，“有灵吧”的灯一直没有再亮起，
“难道停电了？这时候，图书馆的灯应该亮起来了吧？……”若灵边吐槽着，边继续摸索着，“果然被子木说中了，二层机房里有一台老机柜最近容易短路，偶尔会连带着图书馆的照明线路也受影响。”
“正好我要申请两台新服务器。明天一早，我就解决一下。”蓝天顺其自然地承诺道。可这本应该是图书馆运维工程师的职责，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若灵转身忽然看见，在黑暗中阿呆自动跟随模式下正在移动着，小惊了一下，她语音指令道：“大半夜连机器人也敢出来装鬼，吓唬人。阿呆，关机，睡觉去！”阿呆自动巡航、朝着一面墙壁的角落移动过去，自动连接充电桩，然后关闭了系统。
“书包，找到了吗？”蓝天双手抱臂，靠在直播室的玻璃门口。
“没有！”
“你今天一天都在图书馆吗？”
“应该是。我有点想不起来，从中午到现在，除了在这儿睡觉，还做了什么。”
“你去过图书馆里的其它地方吗？”
“中午吃完饭，就和子木、小悖直接来这儿了！明明带包过来的呀，我打电话问问他俩！”若灵从上到下，身上每一个口袋翻个底儿朝天，双手一摊，一无所获。
蓝天摇摇头：“我想，或许它和你书包在一起！”
“有道理！”
“如果你是明天来这儿找书包。就好了！”
若灵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新手机，明天才到货，到时候就可以借你用了！”
“呵呵，全科助教讲冷笑话，真的好冷！”
“我可以和你分享体温，为你取暖。”蓝天说得从容、轻松。
若灵听得有点尴尬，内心有点燥燥的，但她还是要想办法为自己解围：“你这段子手的功力，足够来我们直播间做嘉宾主播了！”就像是解一道微积分的数学题，那么简单。
“好！如果你邀请我，我一定来。”
若灵在与小悖“同居”的三个多月里，对她的专业也耳濡目染了些，增加了对爆点话题的敏感度。毕竟，整个北方大学，能与方元“三商”（智商、情商、性商）相媲美的男生，确实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的。若灵飘到直播室门口，拍拍蓝天的肩膀，飘向外室：“好说好说！其实啊，就算你现在有手机，借我也没用，这年头儿，除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谁还记得住别人的号码呢？”
“说的也是！”
“现在几点了？”
“10点31分。”
“咳，一层的安保机器人已经锁门了。我又成功地被反锁在图书馆里了。看来只能在这儿再凑合一晚上了！”若灵在大厅里开始熟练地拼起休闲沙发，然后，她感觉这些沙发比上一次要沉重得很多，推了好几次，都搬不动。
“主意不错！我帮你！”蓝天走过来，帮忙堆放好三个沙发，正好若灵1米6的身材躺直伸平。
若灵道谢之后，走到大门口，回头问：“对了，蓝助教，你叫醒我之前，是怎么进‘有灵吧’的？”
“身份认证，然后输入app上提供的8位开门密码，扫描一下就进来了。”
若灵想打开门，示意蓝天可以离开了：“不可能啊！你进来之前，门口智能显示屏没有显示‘使用中’？”
可蓝天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一屁股坐在她拼好的休闲沙发里：“没有！我预约了这个时段。”
“什么？”
“我预约了，这个休闲室今晚10点到明天凌晨6点的时段。”
“你要用到明天早晨？”
“对！”
“那……那……你用！”若灵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是该转身离开，还是该请求蓝天让她一晚上，毕竟即时她出了图书馆，还是没地方可去。一是，自己的书包又不翼而飞，钥匙也不在身上。二是小悖早晨说今晚上约人，不回宿舍了。三是，自己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系子木，一起回家；养母李校长月底也出差了，家里没人。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走回休闲沙发旁边的书桌前。
蓝天站起来，从碎碎的月光中，一步一步地走近黑暗里的若灵……此时，两个人的物理距离，仿佛正以光速，进行着量子计算！他双手慢慢地搭在她身体两侧的桌角，凉凉的嘴角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没关系，一起睡吧！”两个人鬓角的发丝摩擦起了静电。
只有短短1.222秒的“桌咚”，让若灵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身旁的长寿花叶微微立起来。等她放松下来，花叶也自然垂下来。她睁开眼，蓝天已经到了阿呆所在的角落。
“你刚才说咱们有过一面之缘，是说在‘猎户座’APP上，看过我们的直播吧？？”
“虽然也很无聊，但至少比《真相多多》好很多！”
“你也这么觉得！？”
“我只是觉得，”蓝天拍了拍阿呆的头：“2个呆子，总比1个呆子，显得稍微聪明一些！”
“他虽然叫阿呆，但是他可不呆！他可是你们‘有灵实验室’研发设计的，也是振寰智能集团生产的机器人里最聪明的，没有之一。”若灵说着，打着哈欠，已经窝在沙发里了。
“哈哈！是吗？”蓝天又拍了拍阿呆的机械肩膀，转为低声说：“兄弟，今晚和我一起睡，是你此生最大的幸运，没有之一！”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正好奇地盯着阿呆，对若灵说：“以后，你这个智商正70、颜值负70的‘单细胞’搭档，日常维护和系统升级，都归我管了……”
“单细胞？你是第一个这么赞美它的人！”
蓝天从墙角走过来，靠在若灵沙发前面的桌边：“赞美？看来，你的脑子也不比它好到哪里去呀，单细胞女生！”他摸了摸若灵的头，像爱抚，又像安慰。
若灵忽然感觉身上麻酥酥的，子木平时也是常跟和她没大没小、动手动脚的，不是搂搂，就是拍拍，她也没有感到多么不自然。但此时这个高挑、英俊的男子如此亲昵的动作，着实让若灵浑身激灵了一下。
蓝天问道：“阿呆的应用脚本，不全是你写的吧？”
“还有子木、小悖，我们三个人一起写的。子木主要负责核心逻辑和技术架构的部分，但会和我们一起策划故事大纲、讨论人物特质；小悖主要负责动作特效和表情美工的部分，她说话一向犀利和黑幽，会在脚本中增加很多搞笑的对白。我主要负责文案和拟人化情感的部分。当然了，植入的广告，还得和广告商一起讨论确认。你懂的！”
“‘世界轮回’，第五个太阳时代消失后，会出现一个新的美好世界！而它之所以被称为是一个新的美好世界，只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你……”
“嗯？怎么了？”若灵蜷在沙发里，好奇地问着。
“这句呢？也是你写的？”
“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吧，怎么了？”
“没什么！”蓝天瞅了瞅早已关机的阿呆，怂了怂肩膀。
“哦～”若灵开始打哈欠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
“你会爱上墙角那个呆子吗？”蓝天拉了一把椅子上，反过来坐在若灵面前，单手托腮架在椅背上，端详着眼前月光里这个似乎很简单、又似乎很特别的人类女孩儿。
“这个问题，阿呆也问过我！”若灵在沙发里盘着腿，有点酸，又板了板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在沙发靠背上枕着一只手臂，脸侧望着近在咫尺的蓝天：“也许我不应该剧透，但在我们整体故事方案的人设里，起初设计的基本价值观，就是：AI 种族天生注定是要爱上人类的，这是人类创造它们的根本意义，也是它们的宿命！可人类就是人类，并不会因为被对方所爱，就一定会爱上对方！”
“那现在呢？你们的基本价值观是否有所改变？”
“变成什么？”
“明天，你们直销的主题是什么？”
“拜托！不是直销！是直播！不要说的那么露骨吗！”
“有区别吗？”
“好吧！好吧！明天，我们会围绕著名物理学家史蒂夫·霍尔金的一句经典名言为主线，继续露骨的直销。”
“什么名言？”
“迟到的玛雅预言，在五年后的今天依然没有来临，虽然2017年12月22日的太阳依旧照常升起，但霍尔金说过：‘AI（人工智能）或将终结人类文明！’”
“你信吗？”
“信什么？玛雅预言吗？”
“不，霍尔金！”
“五年前的今天，我开始更新一部网络小说，叫《有灵》，在那里，我把人类文明写‘终结’了！可是，那一年赶上大选，上面政审抓得严，说那部小说不符合大众基本价值观，被迫暂时下线了！要是能留存到现在，早就拍成一部大IP的网剧了。”
“五年前，你要是认识我就好了！”
“为什么？”
蓝天回答：“因为，我可以教你人类起死回生之术呀！”
“你都没有看过里面的情节……”
“那你讲讲……我很想听！”
若灵就从2012年12月21日玛雅预言开始讲起……忘了自己讲到了第几章，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北方医院急诊室的病房里，可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