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约定之日。
可今天即墨华的状态却很不好,自从去了画阁后,即墨华夜晚总会梦到那双眸,狠戾,阴冷。
“你好像很虚弱啊。”之前嚷嚷着要来围观的纪洬一眼便看出了即墨华的状态。
“我说,亘脉,改日再让她给你泡茶喝吧。”纪洬转身对亘脉说。
亘脉依旧是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不可。”
纪洬向即墨华摊开双手,意味着他也帮不了她了。
即墨华本就没有娇气到虚弱的状态就什么事儿都不能干的地步,何况有求于他人,即墨华本就不会开这个口。
烧水,烫杯,茶泡三次,即墨华每一步都做的很谨慎,因为身体不适反而更怕出了差错。
还好,一切都按照亘脉以前泡茶的步骤来。
可即使如此,看着亘脉拿着茶杯细细品的时候即墨华还是万分紧张,生怕哪个步骤使得他不满意。
片刻后,亘脉放下手中的茶杯,开口说“茶花谷的花尽是解毒的,你在这里也常喝这里的花茶,身体的毒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无需担忧。”即墨华一愣,一是没有想到在亘脉这儿就这么轻易的过了关,二是惊奇这个解毒的方法居然那么简单?!
“我完成了我的承诺,我们之间的赌约结束了,明日便离开这里吧。”亘脉再次开口。
惜字如今的亘脉今天说了不少话,前半部分完成约定,后半部分下驱逐令。
即墨华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不过亘脉认为好似也没有必要听即墨华说什么,就这么在即墨华的目送下离开了房间。
纪洬早就习惯了这个德行的亘脉,看着他离开后开口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即墨华摇头,哪里想过这些,当时只想着亘脉肯救她就是很不容易的事儿了,可是现在,该何去何从?
这一天,好似过的比以往都要空一些。
在这儿小住的几日竟然产生了感情?即墨华嘲笑自己的不求上进,在这样的一个小山谷里能有何等作为?虽然悠闲却带来不了翔飞于天的快感。
说起翔飞于天,她便想起那龙的眸。
他身上的秘密,或许亘脉知道。
夜深的时候,即墨华来到亘脉的门前,这个时辰还点着烛,像是等待何人的到来。即墨华轻轻的敲了两声,便听到里屋人示意她进来。
果真,那个向来会早早就寝的亘脉此刻并未睡。
“有事儿?”他问,语气一如往常般清冷。
“我想临走前,好好的感谢你。”即墨华道。
“不必谢我,榻浮酌本就无取你性命之意。”亘脉并不接受即墨华的道歉。
提起榻浮酌,即墨华自然而然想起他的样貌,他的声音,他以毒威胁自己的模样。
“今夜拜访,其实,还有一事。”即墨华思虑片刻决定还是开口问比较好,这个问题榻浮酌不会回答自己,龙醉雒一时也无法找到,现在能解答她心中疑惑的人,恐怕只有亘脉。“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
即墨华的话音刚落,亘脉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一种探索的目光来回扫视。
即墨华感觉有些不自在,亘脉平日可是都很少看自己的,今日怎么会因为那么一句话一反常态。
“想要过的自在就要放得开,何苦知道那么多。”亘脉收回了目光,淡然道。
即墨华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过的自在,她的身世她的理想都不允许她能过的自在。
如今,转换了时空,她依然是她。
“亘脉,请告诉我。”即墨华开口,既然本就未奢望过的自在,又何必纠结?
“榻浮酌并没有给你下所谓三年就会害你身亡的药物,他不过是给你下了一点会使你心神不安的药物罢了。”亘脉道。
这一番话却激起即墨华心中的一层浪,自己与他无冤无仇,又何苦这么大费周章?
“可是他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啊。”即墨华说。
可却再也得不到亘脉的回复。
“其他的你问我也不会说,不如省些力气。”看得出来亘脉有些疲惫,今夜他房内的烛光亮了太长时间。
即墨华心中就算有再多的问题此刻也不合适再问下去,只好怏怏的离去。
不过,好歹是有些收获的,至少她知道了一件事,榻浮酌比她所估算的还要古怪。
次日离开之时,即墨华再未见过亘脉。按照纪洬所指的路,即墨华很快的便离开了山谷。
看着那被烟雾所环绕的山谷,即墨华只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好似一场梦,清冷的亘脉,温良的纪洬,这些人或许有生之年还会再遇见,也可能这辈子彼此两相忘。
记忆,总是悲伤的一种保存形式,只有离去的才会存入脑海,悲欢离合,都不过是记忆,再也无法得到。存入脑海的那一刻,或许才是永恒,只能用生命缅怀的永恒。
而她,现在要去寻找一个属于她的未来,穿越回去这件事恐怕此时无法实现,那便在这里,打造一个天地,一个家,一个好似从前的家,想必也不错。
即墨华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路上总会有人停下脚步侧目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只是,虽然让人难以理解,可她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美,没有修饰没有装扮,只是朴素的装束,怎么能让她看着这般耀眼?
“小二,来碗面。”走了太久的路,即墨华随意找了家面店坐下歇歇脚补充补充体力,好在纪洬在她临走前给了一个分量不轻的钱袋,不然恐怕真的就饿死街头了。
“听说没,那扶月亭要被拆了。”
“嘿呀,谁叫扶月那姑娘不识眼,得罪了宫中人,不死都得烧高香了。”
离即墨华不远处的那桌人彼此聊得开心。即墨华无意中听到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八卦果然是不论什么时代都有的。
“你说,真的没人敢在接手那个扶月亭了么?”
这个问题还未等那人的同伴回答,便被其他的食客抢着议论开“谁敢去接,不要命啦?!那地儿可邪门儿呢!”
今日有关扶月亭的消息好似很火,就连忙碌着的小二也在给即墨华端面的时候插空议论“但那是低价卖哟。”
即墨华吃着面,心中重复着那个名字,扶月亭。
扶月亭是天辂国里档次较高的青楼,虽不能说名传天下,却也是人尽皆知。
即墨华随便问了个路上行走的人便知晓了扶月亭的方位。不知是因为即墨华生的标致,还是因为一介女流之辈询问青楼之事比较少见,那女子倒是絮絮叨叨的跟即墨华扯了许多有关扶月亭的事儿。
扶月亭本来并不叫扶月亭,当时那儿还是个小青楼,没有达官贵族去那儿一掷千金,也没有人脉。碰上了小有名头儿的贵人全青楼的人都得哄着。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哄哄都可以过去,当时有人砸场子,非要找个会弹曲儿的姑娘,可那会儿哪有这样有才艺的姑娘,在大家都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扶月救了场面,但是要求自己成为这青楼的花魁,从此,扶月亭便定下了名号,由那个不为人知晓的小青楼发展至如今的人尽皆知。
可是这青楼的老鸨却依然是那个最初的老鸨,扶月只是个花魁,那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
有人肯为她一掷千金,也有人肯为她写予自家妻室一纸休书,只是,她却没有为任何人打破自己的例子。
越得不到的越能激起人心中的欲望,她的人脉也不可能永远的保护住她,保护住整个青楼,当她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便是如今扶月楼以低廉的价钱卖出的时候。
即墨华看着面前有些杂乱的扶月阁叹口气,可算是找着了。
在外面还能听到一些女子的吵闹声,即墨华避开那些倒落在地的柱子和墙皮,一点儿点儿的往声源处挪着。
“你别犟了成不成,我的祖宗诶,我就差给你跪下了,你要是现在卖了它还真能赚点儿,这样你也能多点儿钱,你的姐妹们也能多点儿钱啊。”透过一道门听这声音还是很刺耳,这恐怕就是那个靠着扶月赚了不少银子的老鸨了吧。
老鸨的这么一句话,立刻引起了众多女子的共鸣,一瞬间,指责,劝导,谩骂全部充斥在看似并不大的房间中。
即墨华叹了口气,来的真不是时候,刚好赶在人家开散伙儿会。现在这样进去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是现在就离开,说不准儿今天她们散了伙儿就真的散的无影无踪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即墨华想要低价买了这青楼,付出这点儿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里面的吵闹声一直不停,反而有愈来愈盛的迹象。
“你以为你又比我们干净多少,天天一副清高的样子装给谁看!”
“就是,没我们这些姐妹们衬着你真能成为花魁么?!”
“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平日里也不跟我们混在一起,你以为你是谁啊,千金大小姐?”
“呵,就算是千金大小姐也是落魄了的,进门儿之前没看清自己身份啊?”